第47章 回信
- 天雀翎
- 皆狐語
- 4289字
- 2022-10-12 23:00:00
雪洞的洞口,人們依舊按捺不住好奇心向里面張望,雪通與雪良樞都緊張地等待著,終于看到他們心心念念的大祭司大步從里面走出來。
“大祭司,我妹妹她們出來了嗎?”雪通遲疑地問道。
“她們也許需要一段時間敘舊。”洛渠楚答道:“出去吧,等到時間,她們也會出來。”
洛渠楚在雪幻族是大祭司,身份和地位舉足輕重,他說的話沒人敢不從,話音剛落,眾人便逐漸開始散開,結伴向外面走了,還未走出多遠,他們迎面遇上了趕上來的風君逸。
風君逸見孟銀雪不在人群中,問道:“洛神醫,孟姑娘在哪里?”
“緋銀她過一會兒,就和她娘一起出來了。”雪通替洛渠楚答道,臉上終于浮現了一絲喜悅:“方才也多謝小俠你仗義出手,我們這就出去,為小俠接風洗塵,好生款待!”
“倒也不必這般客氣,晚輩和孟姑娘是朋友,這些事都是應該的。”風君逸連忙搖頭,見眾人似乎已經沒有方才那般倉皇,他雖然在意孟銀雪,卻也不得不跟隨眾人一起離開閉雪洞回到村子中。
一天一夜后,孟銀雪與雪嵐攜手走出了閉雪洞。
雪幻族居地少見地充滿了熱鬧的氣息,家家都張燈結彩,慶祝新的神女的誕生以及雪嵐的回歸。
篝火是最好的溝通方式。人們搭起了熊熊燃燒的篝火,聚集在一起高聲歌唱,縱情舞蹈。
望著眼前歡樂的人群,孟銀雪回憶起白日里從自己手上釋放的封印之力,頃刻間將雪幕重新推回了最初的邊界,不由感慨萬分。她雖然向來不覺得自己形單影只,但如今一下子多了這許多親人,也止不住內心的喜悅,當人們說“雪緋銀”的時候,已經能夠反應過來是在叫她最初的名字。
孟銀雪看到風君逸也不禁被雪幻族的喜慶氣氛感染,被雪幻族的年輕人搭著手臂載歌載舞了起來,不禁會心一笑。
就在這時,她突然發現在這一片歡樂祥和之中,有一個格格不入的例外。
洛渠楚安靜地坐在一個角落,身邊有種奇妙的氛圍,無論身處多嘈雜熱鬧的環境,似乎他的周圍總有一種獨特的安靜,好像與任何人之間都有一道看不見的壁壘,把他與眾人間隔開來。
而此時的洛渠楚手中正拿著一個小木偶,他專心致志地對小木偶施針。
孟銀雪并不懂醫術,因此她心里驚詫原來大名鼎鼎的神醫洛氏,也是需要勤學苦修的。
孟銀雪沒有貿然上去打擾他,一直到很久以后,洛渠楚才有條不紊地收了針袋和木偶,抬起眼睛向她看過來。
“有事?”
孟銀雪見洛渠楚發現了自己在觀察他,感覺尷尬地移開了視線:“沒什么,銀雪只是佩服洛神醫勤學。”
洛渠楚仍舊神色不動,語調淡淡地開口,雖聲音不大,卻清楚地傳進孟銀雪的耳朵:“明日一早,需要孟姑娘隨我回百草莊救人。”
“我去百草莊救人?我對醫術一竅不通,洛神醫需要我做什么?”
“有個人中了毒。暫時治不了,不能讓他死,解毒方配好之前,需要將他封印,叫其體內精氣停滯,才能停止毒性對心脈的繼續侵害。”
孟銀雪嫣然笑道:“原來,洛神醫讓我回到雪幻族成為神女,還有這宗緣由。”
孟銀雪先前從風君逸口中得知了道一大師中毒一事。她稍加思考就明白了洛渠楚是想借雪幻族特殊的封印之力,將道一大師的生命時間凍結,直到他能解開道一大師所中劇毒。
“不錯。”洛渠楚頓了頓,望了一眼人群:“事不宜遲,我聽人說,親近之人需要話別,或許你該多與他們聊聊。”
“洛神醫說的是。”
篝火整整燃燒了一晚上。天將拂曉,孟銀雪道別,眾人對她依依不舍,一直送到雪幕之處才停下來。
雪幕之內,與雪幕之外,僅僅一步之隔,卻是完全的兩重天地。風君逸驚奇于所謂的貔貅封印之力——從雪幕之外來看,完全看不到雪幕內的鳥語花香,眼前只有無盡的雪山,和雪荒的其他地方一樣。當他想探查其中奧秘時,發現此刻無論他如何向前邁步,都不能找到雪幕所在。
洛渠楚見風君逸試探,開口道:“此前你能夠進去,是神女的封印在減弱。否則除非神女賜印,非雪幻族無法通過雪幕。”
“如此說來,這居地是完全安穩之地了。”風君逸心中還擔心他們離開之后,誅道宗會不會再來偷襲,如今一聽到洛渠楚的話,他終于松了一口氣。
孟銀雪聞言,向風君逸笑道:“風大俠,手伸出來,銀雪將通過雪幕之印也交給你。”
沒想到風君逸未有思考就笑著推辭:“不必,此間桃源,非我外人應該打擾。”
孟銀雪一怔。風君逸不再說話,頂風冒雪信步向前,其背影在漫漫白雪中卻好似一輪晴日,讓孟銀雪莫名地紅了臉。
——
“所以,孟銀雪去百草莊,把道一大師暫時封印住了?”
“嗯。”
“你可有解毒的頭緒了?”白筱好奇:“我聽說,百草莊和極樂天宮總在比下毒解毒?”
“洛夫人是這樣。”洛渠楚遲疑地答道:“南星說,洛夫人和極樂天宮的宮主夫人,曾經是至交好友。”
“這倒是奇聞,我可沒聽說過。”白筱追問:“那她們如何反目了?”
“先代神醫選擇洛夫人接班,光慈姑負氣出走,誓要與洛夫人比個高低。她們約定了,光慈姑下毒,洛夫人就解毒……每過五年比試一次。”
白筱聞言輕呼:“所以洛夫人之死,不是極樂天宮尋仇……而是她那一次輸給了光慈姑才中毒而亡?”
“是。洛夫人她,在找最后一味藥時,毒發身亡。”
白筱聽了這段真相,唏噓不已。
窗外響起三更鼓,白筱側耳一聽,才發現夜已經很深了,遂起身準備告辭。
“我走了,小荷花,有消息常聯系。”白筱自顧自地說著,完全不介意洛渠楚的冷言冷臉,然而她剛邁出門檻,忽然又退回來,臉上的笑容令人捉摸不定:“對了,你今天去天地門干什么去的?”
“無可奉告。”
同樣的答案,白筱這回卻不急不惱,只又問道:“那到什么時候能夠告訴我的?”
洛渠楚靜默了一會兒,依舊搖頭:“再等等吧,我不是要欺瞞你,只是所商談的事還未核清,待以后告訴你。”
“行吧。”見洛渠楚抵死不說,白筱不做糾纏,干脆地放棄了追問,輕哼了一聲,邁步轉身,很快就下了樓,消失在夜色中。
須臾,白筱回到天地門,不想驚動他人,于是她悄悄地爬上院墻潛了回來。
剛進了白院,就看到一個人影正佇立在不遠處。
白筱有些驚訝,揮了揮手,笑道:“既然阿宸沒來,飼主你也不必在這里死等我呀,你也太實誠了!”
鳳沉璧沒接白筱的話,只是笑了笑,開口問道:“見到洛先生了?”
“見到了,我把最近我們的經歷和發現,都告訴他了。”白筱說著,頗為遺憾地搖頭:“不過,小荷花他倒是沒說出什么有用的東西,接下來還是要靠我們這邊的那張畫,對了,那塊玉玦小荷花留下了。我自作主張,飼主你不會怪我吧?”
“無妨,這些古來的珍寶,洛先生一定比我們見多識廣。”
“這可不一定,小荷花活得雖然久了點,其實涉世不深。”白筱頓了頓,神態得意地仰起頭,“之前他還不同意我調查魔雀,可他這么多年下來找到的線索,說不定不如我們倆這些天找到的線索更有用呢!”
一陣清風吹過,鳳沉璧看著白筱眉飛色舞的臉,垂下眼睛道:“筱筱,早些休息吧,說不定明天就會有月姑娘的消息傳來呢。”
“小灰再快也不及天馬的,少說也得再過兩三天,才能有回信。趁著我娘過生日這兩天,我帶你逛一逛青丘。”白筱笑道:“不過你說的對,咱們都該去休息了。”
說罷,二人互道了晚安,各自散去,一夜無話。
之后的幾天白筱并沒有亂走,老老實實陪著金飄絮,生日當日,從青丘山來了許多族人給金飄絮祝壽,白筱身為白家家主自然也是十分忙碌,鳳沉璧偶爾見到她,身邊都圍了許多人有說有笑,看得出白筱在族中相當受歡迎。
等過了生日,金飄絮想到鳳沉璧是客人,恐有怠慢,就打發白筱帶鳳沉璧游賞青丘,白筱先前就許諾了此事,自然樂得應承,十分積極地拉著鳳沉璧到處走,同時等待月巫的回信。
幾天下來,在白筱的熱情介紹下,鳳沉璧已經能熟練地說出青丘各處礦產是什么、哪段河流生活的赤鱬肉質最鮮美,甚至哪座山林棲息的灌灌羽毛最華麗。
如此,一直到第五天的早上,白鳶手臂上立著小灰來找白筱,險些與正要出門的她撞個滿懷:“筱筱,月巫來信了,還帶了塊玉給你。”
白筱頓時一喜:“你可算回來了小灰,等死我了!”
她迫不及待地拆開信,白鳶見她高興的就差手舞足蹈,不由笑問:“筱筱,什么喜事讓你如此開懷啊?”
“生意。”白筱神秘地一笑,用故作高深的語氣答道。
月巫在信中說她查到了畫絕君遷子的行蹤,還提到如果她去蠻荒,希望能順便給她帶些絲綢。
白筱輕輕撣了一下信,突然將信一撕為二,然后轉頭吩咐白鳶:“我去見阿宸,你幫我去告訴飼主,說晌午后啟程去蠻荒。”
白鳶來不及回應,白筱已經風一般地奔向書房,取出白虎壇的印章,在那半截信上重重地蓋了個印信——這代表白虎壇接了這次鏢,只要上面有了這個東西,就不能反悔。
然后白筱離開了白院,徑直向天地門去找夭夜宸。
夭夜宸正在聽賬房先生匯報近期總賬,白筱見狀沒有急,她耐著性子等賬房先生離開。夭夜宸整理好卷宗,斜了她一眼:“什么事?”
白筱將信放在了案上,夭夜宸看著那半截信,撕得十分隨意,目光對上白筱的眼睛,見她毫不心虛,甚至有幾分得意之色,不由失笑:“你是生怕我看不出,你想瞞著我干什么事情嗎?”
“總之這東西可是有效的。”白筱面不改色:“所以我中午就走。”
夭夜宸并沒有如白筱所想責備她,而是緩緩地伸出手,笑道“前半截,拿來。”
“沒有。”白筱脫口而出。
“拿來,我沒說你這東西無效。”夭夜宸的臉上終于流露出一絲無奈:“記得去見舅母,別像前兩次一言不發就溜走。”
白筱不為所動:“說沒有就沒有。”
“筱筱,你啊……”
夭夜宸傾身,白筱只覺得眼前一道白光,下意識伸手遮擋,夭夜宸已經以白玉骨扇架住了她的手,而他的右手探入腰間的袋子,不費吹灰之力就取出了前半截紙。
“你!”白筱被夭夜宸行云流水的動作氣到失語。
夭夜宸晃了晃手中的紙,勾起了嘴角:“你迫不及待來找我,甚至不先去見鳳沉璧,把你得到的消息與他分享,肯定不會有處理這消息的想法。”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蟲嗎?怎么對我的行為舉止一清二楚!”白筱苦笑一聲,恨恨地咬牙:“下一回我肯定先燒掉!”
夭夜宸沒有理會白筱的抱怨,掃了一眼半截的信:“哦?你找畫絕是做什么?”
“不知道!”白筱賭氣地別過臉。
夭夜宸淡淡地瞥了白筱一眼,放下了信:“上次破除四象升厄陣以后,你是不是發現了什么東西?”
“哼。”
見白筱捂住了耳朵,一副我聽不見的模樣,夭夜宸沉吟片刻,竟不再追問了,“一切都要小心行事,別讓我再聽見你獸歸的消息了。還有,少給鳳沉璧添麻煩。”
“你說什么?”白筱沒料到夭夜宸竟不追問,不由一怔。
洛渠楚不動聲色,避重就輕地開口,語氣帶著幾分嫌棄:“我說,人家堂堂鳳凰城少城主,你擅自拉著他離開那么重要的的山海秘境大會,給人家添了很多麻煩,你自覺一點。”
白筱一聽這話,不樂意地皺眉:“飼主和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可別說繼小荷花之后,也禁止我同飼主來往。”
“確實不會。”夭夜宸深深地看了白筱一眼:“但是,我說的話,你何時聽過呢?”
你如果愿意讓我替你分擔,我怎么會不聽你的話?
白筱張了張嘴,但最終還是忍下了回嘴的沖動,她垂下頭默默不語,半晌后聽到夭夜宸微不可聞的嘆息,不禁握緊了手。
“先把月巫要的東西送到。”夭夜宸擺了擺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