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如期而至,卻不是繽紛計劃出的任何一條路線,而是去到XSBN州勐海縣的打洛口岸,中國和緬甸的交接處。就著程西把春節前最后一趟差出了,到打洛辦完事,直接沿著普洱州的瀾滄縣經過景東縣,走大理州的南澗縣一路北上,就到了回滇西老家過年的路了。雖然打洛鎮不大,處于中國境內,但是卻一草一木都透著濃濃的南亞風情,路兩旁的香蕉林里除了悶熱之氣,更是透著一股臭味,不似糞臭,更像是橡膠的味道,經過高溫炙烤散發出來,讓不習慣這種氣味的繽紛胃里一陣難受。車子轉個彎進入鎮子,街道上幾乎無人走動,開著門的店鋪里風扇呼呼的搖著頭,大部分老板都躺在涼椅上呆呆的看著外面或者睡著,只有幾家店的小孩子在店門口玩著水槍,偶爾有聲音從看不到的地方飄過來,有一家K歌店和一個冷飲店相鄰,大白天的竟然有人唱歌,湄公河的支流南覽河水穿過打洛鎮嘩嘩流淌,河面上架起的那座鐵橋綠色的漆部分脫落,露出來的黑鐵因常年空氣潮濕而生滿了鐵銹。這一切的景象,像極了香港電影里關于金三角的場景,是呢,著名的金三角只在打洛口岸往緬甸境內走出去五公里就到了。有一本書《走進金三角》里的描述以及平日里電視電影里的場景,都和打洛呈現給世人的相差無幾。繽紛看著車外的風景,想著自己的心事。
車輛駛過橋面,整座橋都在搖擺,從橋頭走到橋尾,在河邊的一個風情客棧停下,整座客棧的風格都是繽紛想象中的樣子,漂亮的架在半空的竹樓,竹樓旁邊一叢比樓頂高出一截兒的芭蕉樹,隱約間垂著幾串青青小小的芭蕉,在那串芭蕉的尾巴上,芭蕉花懶懶的半開半合著。繞過芭蕉樹來到通往竹樓上的樓梯,因為地下潮濕,樓梯下層大概兩米的空間用并隔潮并不住人,只堆放著一些雜物,摩托車,還有養一些雞鴨。踩上樓梯,樓梯也是竹子做的,三步兩步來到二樓,二樓的地板同樣是竹子鋪的,只是在上面多鋪了一層木板,防止竹子硌腳,房間很是通透,四面竹墻有三面墻都開著窗,而且是大大的開著,縱使如此,依然沒有一絲風吹進來,房間正中間放著一張方桌,桌子矮矮的,上面鋪著深綠色為底鵝黃色作配,淡紫色為花的圖案,很是漂亮,在方桌周圈放著幾個蒲墊,繽紛看到蒲墊迅速脫下鞋襪坐了上去。她感覺整個人濕嗒嗒的,仿佛有一層什么東西粘在皮膚上,很不舒服。
當服務員上了一杯冰鎮泡魯達上來,繽紛呼嚕嚕幾口下肚,很快又叫了第二杯。程西笑話繽紛“你就不能換個點點?從你進入XSBN,到哪兒都是泡魯達,不膩啊?”
繽紛坐在蒲墊上,懶懶的上半個身子鋪在桌子上,因天氣悶熱而微紅的小臉兒映在漂亮的桌布上,甚是可愛。程西不喜歡可愛的女孩子,他喜歡漂亮大方的,好比戴紅那樣的,御姐。可是自己的媳婦卻一直從頭可愛到腳,一點成熟感都沒有,程西對于繽紛總是疼愛多一些,他看著這樣的繽紛,摸一摸繽紛的頭發,笑笑,這是自己養的一只小貓,可是她并不完全聽自己的,看著溫順,實則難以捉摸,若論心志堅定,繽紛比程西更勝一籌。
飯菜上來,先是一份苦撒撇,再是一份烤雞,一份小米辣涼拌拍黃瓜,再有一份小炒肉。別的不說,就這份撒撇程西要好好的給繽紛普及一下知識呢。
“你嘗一下這個撒撇。”程西把撒撇的拌料倒入到粉絲碗里,攪拌一些,喊繽紛先吃一口。繽紛吃了點一下頭“如果說這里是正宗的,我看昆明吃的傣味里的撒撇也差不多嘛,只是沒有這個味兒苦,沒這個辣,別的也沒什么嘛。”繽紛說著又夾了半碗過來吃,天氣炎熱,唯有酸辣口的才最開胃。先把胃開了好消滅那只烤雞嘛。看繽紛吃的正起勁兒,程西咳兩聲說“你知道為啥有點苦嗎?”
繽紛不以為然的說“可能這邊下料重。”
程西接著道“對咯,昆明的飯店舍不得用這個料,這里舍得。那你知道為啥這個菜開胃不?”
繽紛嗤之以鼻“切,那還用說,酸辣本就是開胃的。”狠狠的白了程西一眼說道“你巴巴講個沒完,你吃不吃,不吃剩下這半碗我也吃了哈。啰嗦”
程西把碗推過去笑道“全部吃了,把湯也喝了。”
程西看繽紛正要解決掉最后一口,幽幽的說道“因為這個酸除了檸檬酸還有一味是牛的胃酸。”
“誰的胃酸?”繽紛嘴里吊著粉絲,含糊的問道。
程西壞笑道“牛,牛的胃酸”
繽紛把粉絲吞下去,喝了一口酸湯再問“誰的胃酸?”
“牛,牛”程西重重的說著這個字還學了一聲牛叫。
“哇~~~~~”繽紛一口噴出去,剛剛奮斗了半天的成果,白瞎了。繽紛趴在窗戶伸著腦袋繼續哇哇大吐。正面的雞鴨歡快的跑過來了。繽紛大口喘了氣,平復了一會,她回頭瞪著程西“你咋不早說”“你自己吃的起勁兒,不等我說完就開吃了,怪我啊?”
這樣的一場吐沒有影響繽紛消滅那只烤雞,吃完飯,辦好了入住手續,程西去辦事,繽紛一個人在附近閑逛,慢慢悠悠來到客棧旁的一片林子,林子里地面濕滑,并不是下雨的原因,而是因為常態的潮濕,林子的樹整齊的種著,長長的樹桿挺拔向上,只在高高的樹梢處散開了枝椏和樹葉,她走進去才看到,每棵樹上都在不同高處的位置綁著一些碗,在碗口往上是一條條被刀劃開的印記,呀!橡膠樹,這是橡膠樹。她興奮的大叫,橡膠樹是繽紛對于XSBN深刻印象里的其中一個,和竹樓,芭蕉,大象并列。那是一個她自己編織的夢境。
竹樓上阿哥陪阿妹用手枕著欄桿看著外面的芭蕉林,雨水啪嗒啪嗒落在大大的翠綠的芭蕉葉上,遠處悠揚的鈴鐺傳來,越來越近,直到一根長長的大象鼻子從芭蕉林里一點一點的伸出來,大象脖子上的鈴鐺隨著大象的身子擺動而擺動。雨滴很大,嘀嗒嘀嗒,阿哥阿妹就這樣坐著……一直到黑夜來臨,月亮升起,濕嗒嗒的芭蕉葉反著月光,照在竹樓上,一陣風吹來,芭蕉葉上的月光就像星星一樣閃亮晃動,讓人沉醉。然后就是一曲悠揚的葫蘆絲金曲《月光下的鳳尾竹》。哎呀,想想真是美。
正在繽紛縱情神往幻想的時候,一個聲音從她背后傳來。她一個驚呼,滑倒在濕漉漉的林地上。手扶在濕滑的地面上,努力了好幾次才扶著樹勉強站起來。背后那人惡狠狠的盯著她:“整釀!”。繽紛回頭看到一個褐色皮膚的男子瞪著她,嚇的她差點兒又摔倒。繽紛一時緊張“我我我”了半天不知道說啥。男子看繽紛的膚色和這邊人不一樣,料定不是本地人便改用普通話問“干什么的?”繽紛呼了口氣說道“我就是進來看看玩玩,不干什么。”
“趕緊走吧,別在這里轉悠,危險的。”那人低聲說道,語氣冷漠,沒有任何感情,就連生氣都沒有,更別說高興了。繽紛對著他把嘴角拉成一個彎彎的弧度,瞇眼笑一下,準備逃跑,誰知腳下又一滑,滿嘴狗啃泥。這人呆呆的看著繽紛演戲一樣的摔來摔去不禁好笑,黑褐色的皮膚襯的那滿口牙齒白的發光.繽紛生氣他嘲笑自己,白了他一眼,正要伸出手扶著身旁的橡膠樹站起來,誰知道”哎喲”一聲捂著肚子就原地坐在了,整張臉涮一下就白了,不一會兒,豆大的汗珠就從臉上滾落下來.”請你幫我打個電話,電話號碼13888349207”.
這樣的經歷,繽紛已經有過一次,她不情愿的暈倒,等到醒來的時候又是在醫院的病床上,身邊依然是程西,也許這就是命,注定的,不管你喜歡不喜歡都無法擺脫.她睜開眼虛弱的看著程西,她失去了所有氣力,氣力小到連幾滴眼淚都止不住.是啊,上天是不公平的,文說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上天讓她這樣苦這樣痛,是要給她多了不起的大任呢?拯救宇宙?哈哈,如果真是這樣的道理,現在的她可以去拯救一整個銀河系了.
繽紛不說話,不喝水,只是睜著雙眼啪嗒啪嗒掉眼淚,淚珠從眼角滾出,淌到臉頰,滴落在手上,她也不擦,也不躲,有的眼淚是擦不干的呀,就算你擦了剛剛那滴,后來還有千萬滴,擦了干嘛呢?由著它去吧.
這個孩子來的奇特,繽紛從始至終沒有任何感覺,走的也沒有感覺.只那一跤就不在了.醫生過來說,病人需要修養,不能下地,不然以后容易有后遺癥,得習慣性流產,想要孩子就難了.程西心情煩悶,更多的是自責,他打電話給他媽說了情況,一是希望他媽可以來照顧繽紛,醫生說了,這流產更要比生孩子加倍小心照顧,二是不能回家過年了,讓家里了解情況.程媽聽完電話罵了一句”怎么不知道自己小心,這么笨呢”然后說”我找不到路,就流個產,你給她多煮紅糖雞蛋就行了.哪兒那么嬌貴了,我生你和程東的時候,前一個小時還在地里背藥桶打藥呢,生完你們,半天就出院了,誰坐過月子,她這又不是生孩子,才是小產,你照顧就行了,不回來就不回來吧,你們要用錢,今年過年就不用給家里打錢了,等明年再打吧”
程西默默掛了電話,悶聲哭起來.雖然平時覺得他媽過分,但是講起話的時候也是大道理口若懸河的,原來不過是說的好聽做的難看的那種人,
繽紛看程西從外面回來這樣低落,眼睛紅腫,就忘記了自己剛剛還在流淚難過的樣子,溫和的看著程西說”我不知道你干嗎去了,也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我知道現在我們兩個是栓在一起的,有你我就有動力,有我你就有奔頭,以后不管任何人,我們都不要多在意,因為他們和我們關系不大,我們也不要依靠任何人.你不要再哭了吧”
程西低頭說”對不起,我沒有照顧好你”眼淚又掉下來.繽紛嘻哈打趣到”哎呀,我去外面轉的時候就在想,要是以后我們老了,能把家安在這里,在這里養老就好了,你覺得呢?”程西咧嘴苦笑,捏了捏繽紛的小臉兒”你這個小妞呀.”
在醫院一躺就是三天,繽紛夜夜多夢,每日早上醒來都是疲憊不堪,似乎這一夜她已經奔跑了十萬八千里.終于熬出來了.他們從打洛出發,慢悠悠的往景洪走,然后從景洪往昆明走,路上遇到喜歡的風景就看一看,路過好吃的就吃一點,想在哪兒歇就在哪兒歇.路過墨江的時候,還特意去喝了雙子水呢.這時的二人,對于彼此的愛情濃到化不開.
墨江在北回歸線上,是太陽轉身的地方,非常著名的雙胞胎城,這里有一口井,喝了井里的水就能生雙胞胎,很多求子的人從各地趕來喝這口井里的水,今天繽紛和程西當然不會錯過.對于繽紛來說,這井水的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和程西有了共同的期望.所謂的志同道合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