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國公府道楓姐妹們看戲的小院里塞了十多家的姑娘，大的小的均打扮得花枝招展臉上掛笑，按照常理，宣國公府的姑娘勾云染作為沒有出嫁的姑娘少不得要在這里陪著照應，不過眾人皆知她事多人忙，也不在此處計較，倒是樂得享受著財大氣粗的宣國公府的招待。眾姑娘們嘰嘰呱呱看戲喝茶吃點心卻也留著心聽人通報，不一會果然康金玲就被人引著進了院子，連著道楓姐妹在內的幾家姑娘起身點頭示意，更多的是坐著不動的。康金玲挨著道楓姐妹的小桌子落了坐，道楓見有一個打扮素凈一些的年輕媳婦挨著康金玲坐了，便問：“不知這位是？”

康金玲笑道：“倒是忘了介紹，這是我的堂姑。這幾位是閑樂伯府的姑娘。”幾人見禮一番，康金玲的堂姑瞧著不太適應這種場合，默默挨著康金玲坐著不說話，不過康金玲今天也格外沉默，道楓打量著康金玲的神色，要是依照康金玲往日的性子，這種日子必然會主動幫襯一二，如今神情淡漠得安坐喝茶，果然是真的記恨上了這里。

發現道楓看著自己，康金玲問：“妹妹們可見過老夫人了？”

“來的時候拜見過了老夫人，老夫人那里人太多了，請了安就進來了，倒是沒有見到宣寧侯夫人。”

康金玲道：“聽說姨媽身上不爽快，不然這樣的日子但凡能夠支撐，總是要出來照應的，這也是實在沒有辦法的事情。”

今天是宣國公府上的大日子，故而侍候的下人們打扮的都以喜慶為主，賓客們也不會在這時候給人家府上找不痛快，上下都精心打扮著。這時一個白衣素凈的媳婦進了院子，眾人連道楓在內少不得多看上幾眼，卻是來找康金玲的。

“姑娘，夫人請姑娘和太太過去坐坐。”

康金玲并不急著起身，“前日甄大夫來看姨媽怎么說？姨媽身上可好些了？”

那素凈媳婦顯得有些驚訝，斟酌的回道：“甄大夫說夫人沒有什么大病，就是累的太狠，操心太多，目前還下不來床，讓夫人在床上躺著靜養。”

康金玲聽了也沒有說什么，自己笑笑起身就要過去，道楓在邊上一直留意瞧著，總覺得有些古怪，見康金玲起身，忍不住出聲道：“康姐姐請等一下。”康金玲回頭奇怪的看向道楓，道楓只得道“還請姐姐替我們家給宣寧侯夫人問個好。”康金玲笑笑走了。

道楓目送著康金玲前腳剛出院門，后腳知任伯家的兩位姑娘就已經進了院子。

幾人說笑一番，道楓道：“還說怎么沒有瞧見兩位妹妹，總算是到了。”

辛幽荷撅著嘴道：“什么呀，我們早來了，一直被喊出去出去見各種夫人。”

辛幽曲道：“好啦好啦，快去坐著吧，別抱怨了。”

道楓這桌塞在了院子西角，位置實在不怎么樣，太偏了連戲臺上在演什么都看不全。

知任伯姐妹兩的位置挨著戲臺子，剛坐下就瞧著一家家的姑娘主動起身上來搭話。

連道桐都忍不住說道：“果然是圣眷正濃。”

臺上的戲散了一出，幾個角兒帶著幾個小戲子抬著著綁了紅綢子的大銅盆挨桌討賞，道楓心里嘀咕，這也太會算了些，剛自己光看著臺上人在動，什么都沒有聽到，就給個面上的數就行了，出風頭的事情就讓挨著臺子的幾桌姑娘去搶好了。道楓又想著滿院子的姑娘在下面瞧著，要是在這里唱《西廂記》就實在是太有趣了，不知道那時候可以討到多少賞，道楓想著，忍不住自己先笑了起來。道柳忍不住問“姐姐笑什么，可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說來給我們聽聽。”

道楓忍住笑：“沒有什么，這戲實在是好。”

在場的都是姑娘家，眾目睽睽之下，哪有不給的。小姑娘們臉皮薄心氣高，不愿落于人后，暗自較勁比著給的多。

道楓姐妹坐在角落，等過來的時候盆子都要溢出來了，里面已經有了不少金銀裸子，珠環玉簪，甚至還有銀票。道楓心里雖然翻著白眼，面上笑著也拿出銀子給了，不過是尋常的數目，道柳也給了，道桐也要給，被姐妹倆按住了。

小戲子剛走，道楓就忍不住道：“這班主倒是會找時候。”

話音還沒有落呢，就見動靜分明是有人跑了進來，只是沒有轉過院門口的花屏，門口吵吵嚷嚷的，再一個進來的媳婦手上衣服上分明是血。

院里一片死寂，猛然抽氣聲此起彼伏。

姑娘們心里再驚慌，面上的戲碼也得演全了。道楓幾人有樣學樣自己坐著不動差今天跟著的陳嬤嬤上前打探。陳嬤嬤也有樣學樣的，壓著步子走到門口轉過花屏去探問，道楓遠遠著盯著花屏好半天才見陳嬤嬤又轉了出來，“姑娘，我過去看了，門口剛才正吵著，先說是來了幾個軍爺守著院門口不讓進出，只道是一會有人來傳旨，讓在這院子里待著。這府里的人不樂意，說這是女眷們待著地方，是大失禮的事情，里面管事就上去理論，現在門口已經換上了這里的下人們守著。”

“其他別的就不知道了，只是聽別家的說剛才那媳婦的血是外面沾上的，人已經被這府里的人帶走了，正院那邊聽著動靜大得很，好像是出了事。”這話說的，在場的姑娘們也不是沒有見識過，傳什么旨可以傳出血來，出事是肯定的。

瞧著道桐道柳并幾個丫鬟嬤嬤都瞧著自己，道楓知道這時候必須說點什么，道：“這里是宣國公府，我們是來的賓客，天大的事情也不跟我們相關。其他家的姑娘們都在此等候，我們跟著就行了。”面上雖這么說，心里還是直打鼓，又不能自己先慌起來，只能不停喝茶。宣國公府里面侍候的人也繼續端茶倒水。聽著外面的騷動越來越大，有不少人跑動，時不時傳進來一兩聲聽不出什么的怒吼。大家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道楓喝茶的手都開始抖，這不會是，遇上抄家了吧。有幾家姑娘開始坐不住了，親自起身抗住多少目光前去探問，半晌依舊進來搖頭攤手繼續坐著。還有那年紀十分小的，已經開始哭了。

不知熬了多久，一群夫人轉過花屏，令人安慰的是，臉上是帶著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