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是報應，都是上天給我的報應……”
一點一點聽他說完，莫顏只覺得一股涼意從頭頂澆灌到腳底，真相暴露在烈日下，明晃晃的刺眼，讓人無處可躲。
她心痛不已，失神的笑了笑，又笑了笑……
原來是這樣……
原來這就是當年的真相……
原來她真正的仇家不是魏勛，而是曹鴻措，曹鴻措先是私下販馬南岳，南岳起兵他又構陷魏勛叛國，這樣既得了南岳的錢財又得了昭陵的兵權，他這一局棋下的真是好啊……
可惜她糊涂，聽信司馬靖的話恨及了魏勛，如今東樓又誤會她殺了他父親，恨極了她……
終于，她們兩個人愛不得，恨不能，兩相掙扎，什么都不是，只是他們這些人權謀棋盤上的一枚棋子罷了……
眼眶漸漸溫潤，莫顏深吸一口氣極力掩下心中翻涌的情緒，輕若無聲道：“原來這就是當年的真相……我終于知道了……”
莫羨秋羞愧抬頭，小心問道：“顏兒，你……你不怪我……？”
她猛然拍案而起，眼中閃出憤怒的火光，“我怪你有用嗎？！我父親能活過來嗎？！馬場還會回到原來的樣子嗎？！”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他垂首，聲音低到了塵埃里。
“我怪你！我恨你！可你是我的伯父，我不能殺你……你還是走吧……”
莫顏扭過臉去不再看他。
“……”
莫羨秋拿起拐杖顫巍巍起身，臨出房門之時，他黯然回頭，“顏兒，我……”
話音未落，忽聽一聲慘叫穿透耳膜，莫顏急忙起身，只見一柄鋼刀穿透了他的心口，一個金衣侍衛一把勒住莫羨秋的脖頸，輕輕向前一推，他的身體像紙片般從二樓落下，以一個詭異的姿勢倒在了茶館一樓的地上。
莫顏心中一驚，沖出房門，卻什么都沒抓住，只看莫羨秋在血泊中的身體抖了抖，便再無任何聲音。
她憤怒向木梯邊望去，只見一排侍衛簇擁之中，司馬靖一襲銀底刺花長袍，金冠束發，面容峻冷，身后跟著怯懦可憐的顧盼盼。
莫顏疾步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為什么？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司馬靖微怔，她的手心很熱，仿佛透過衣衫，熨在他左臂的臂彎。
下一瞬，他的大手附上她的手背，輕笑無聲：“我料想你不忍殺他，所以我來幫你。”
莫顏冷笑一聲，快速的將手抽離出來，“我不需要你幫！”
司馬靖心下一陣煩亂。
她明明已經松開手了，他為何還是覺得臂彎處滾燙一片，像是被她留下了烙印、
輕輕彈了彈袖口，他走到臨街的窗口，安靜的望著樓下繁華的街道，淡淡道：“在南岳這些日子覺得怎么樣，要不要我帶你四處轉轉？”
莫顏沒接話，只是冷冷的看著他的背影，“伯父說的馬場的事情，你一早就知道吧？”
“不是很早，就在剛才……”他的背影沉穩如山。
“不，這一盤棋，你早就布好了！”
用力握緊手心，莫顏叱問：“司馬靖，當日在馬場，你告訴我我的仇人是魏勛的時候，你就已經打算好了，你送我天羅鞭，也是想要利用我去殺魏勛，傷害魏東樓，對不對？”
司馬靖轉身，漆黑的雙眸凝神看著她，“莫顏，當年的事情曲折婉轉，我也不知道真相到底是怎樣…..我只是做了有利我南越的選擇而已……”
“有利的選擇？”
“對，利益！”
莫顏恍悟般點頭，上前一步道：“既然你是為了利益，那你應該連我也一并殺了，好讓當年的事情石沉大海！”
她伸手欲去抽取他腰間的佩劍，司馬靖急忙附上她的手，死死摁住，“莫顏，你聽我說……我不會傷害你，我會把你留在我身邊……在我心里你和她們不一樣……”
“哼，有什么不一樣…..”莫顏冷冷一哼，“而且你留我在你身邊作甚？是要我繼續做你的棋子？還是，做你的影衛？”
“莫顏，我明白你現在知曉真相，知道自己誤殺了魏勛心里不好受，可當時也是形勢所迫，你不殺他，只怕他也會將你折磨至死，這只是時勢的選擇，你根本無需自責……”
莫顏頓了一下，原來他也以為是她殺了魏勛。
掩下心中的愕然，她冷冷將手抽出，“那就是你覺得我還有利用價值，還想再利用我？”
“我是真的想要留你在身邊…..”司馬靖不滿的搬過她薄弱卻僵硬的肩膀，“你看看我，我是南岳的王！很快，我就會擴大領土，南岳會越來越壯大，我會娶你，到時你就是南岳的王后，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榮華富貴應有盡有！”
“對！你是高高在上的王！無論何時何地，你都清楚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你步步為營，算計得絲毫不差，你讓所有人都淪為你的棋子，被你利用……所以，你就坐享其成，安心做你的王就好了！于我何干！”
莫顏聲嘶力竭，狠狠的推開他。
他低垂下眼，臉色恍惚有些煞白，“沒關系，你人已經在南岳了，我有的是時間等你回心轉意……”
“就算看到我現在這幅模樣，你也要等我回心轉意嗎？！”
莫顏將面紗扯下，面頰露出一片駭人的紅痕，看起來詭異可怕。
司馬靖震驚一頓。
下一刻，他眼中閃出一片兇光，陰厲喊道：“是誰干的？”
莫顏沉默。
他憤怒轉身，看向顧盼盼：“是誰？”
“是……是晨芙公主……”
“為什么不告訴我！！！”
顧盼盼的身子幾不可查的抖了一下，急忙跪下，“您馬上就要迎娶晨芙公主……我以為這個不重要……”
“你——”
“這不怪她……”
莫顏上前一步，故意將血紅的面頰側在他眼前，“司馬靖，你仔細看看我現在的樣子，你看看我現在有多丑……看到這張臉，你還執意要等我嗎？我勸你還是好好準備一下，迎娶你的晨芙吧……”
司馬靖指骨煞白，強忍著憤怒將面紗替莫顏遮上，咬牙道：“你放心，我一定會找人幫你醫好……”
“你照顧好她！”
瞥一眼跪在地上的顧盼盼，他轉身出了門。
不一會兒，門外一聲馬嘶，一隊人馬快速消失在茫茫長街。
莫顏扶顧盼盼起身，為她打了打衣袍上的塵土。
盼盼關切的扶起她的手，柔聲道：“妹子，我看王是真的喜歡你，你當真不考慮……”
莫顏長身而立，目光清冷，“——如果他真的喜歡我，就應該喜歡我的全部，包括我這張丑陋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