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顏頓了頓,終于開口:“姐姐去見的人,可是……司馬靖?”
“…….”
顧盼盼抿唇,依然沉默。
莫顏輕輕一嘆,“好吧,既然你不肯說,我也不勉強你,只是這件事我必須要告訴哥哥,我不想他的枕邊人是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
抬腳想要進屋的瞬間,顧盼盼閃身擋住了她的去路,莫顏本能的退了一步,卻見她咬了咬唇,低聲道:“你說的對,我并不是什么走鏢人,往來走鏢只是幌子,我真實的身份是南越王豢養的影衛……”
“上次在昭陵并非偶然,將你平安救回才是我的任務……”
“那……”
莫顏略一沉吟,問道:“靠近我哥哥也是你的任務嗎?”
“是……”她點了點頭,又迅速搖了搖頭,“不是……接近他雖然是王的旨意,可是后來我是真的喜歡他,我心甘情愿和他在一起……”
“而且……我已經有喜了……我不會傷害他的……妹子,我也不會傷害你……如果你想見王,我可以帶你去見他……”
莫顏沉思片刻,眉頭一松,“不……我不想見他……”
顧盼盼憂慮的望著她,懇求道:“妹子,文杰并不知道我的身份,請你不要告訴他,好不好?”
“好…..但是你得幫我一個忙!”
暗夜之中,莫顏眼中閃出一點希望的光來。
顧盼盼急忙點頭,“什么忙,你盡管說……”
“你既然經常往來昭陵,定是知道昭陵消息的,魏老將軍死了,魏東樓他現在怎么樣?”
“昭陵正在為魏勛辦喪,舉國哀悼,聽聞魏東樓舊病復發又染咳疾,一病不起,竟然連喪事都沒法主辦,好多事情都是他的副將樞越帶辦……今天一早又傳來消息說他現在已經病入膏肓,上不了朝堂,只能在家將養著……”
莫顏心中一痛,下一刻她緊緊握住了顧盼盼的手,“盼盼姐,你能不能幫我找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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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找的,是這世上她唯一的親人,她的伯父——莫羨秋。
魏東樓說過當年馬場的案子她的伯父應該知道內情,他一直在尋找他卻一直都沒有消息,也許他根本不在昭陵,而是在南岳呢。
還有臨別昭陵的那一晚,所有的事情都太奇怪了,當時她整個人又慌又亂理不清頭緒,但是魏老將軍對她說的話似有深意,這幾日她將那晚發生的事情反復琢磨,總覺得和當年馬場的案子脫不開干系,也許當年的真相會是突破口也未可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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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岳的冬天漫長而寒冷,凜冽的東風吹過,干枯的樹枝孤獨的在風中搖擺。
等了幾日。
又等了幾日。
沒想到顧盼盼真的將莫羨秋找到了。
晌午時分的品茶樓很是冷清,攏了攏臉上的面紗,莫顏一步一步走上二樓,木制的樓梯在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遲疑良久,莫顏終于推開雅間的門,當她看到莫羨秋的時候,她很驚愕,伯父早已不是當年意氣風發溫文儒雅的模樣,他一身破爛衣衫,整個人垂垂老矣,拄著一根長拐局促不安的在屋中來回踱著步,看起來狼狽邋遢。
看到門口只有莫顏一人,他似乎松了一口氣,小心問道:“是……你找我嗎?”
“伯父,是我……”
莫顏頷首,側頭將面紗取下片刻又迅速將整個臉部遮起。
仿佛被雷擊中,莫羨秋整個人生生頓在那里……
莫顏邁腳進屋,沒等她開口,卻見莫羨秋猛然丟了拐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狠狠扇了自己幾個耳光,蒼老的聲音在寒風中微微顫抖,“顏兒,我對不起你,對不起莫家……”
莫顏急忙去扶他,他卻不肯起來……
她不解的問道:“伯父,何出此言?”
莫羨秋仰天一嘆,“顏兒,我從沒想過有生之年還能再見你一面……天意,這都是天意啊……”
“伯父,天氣寒冷,咱們還是起來說話……”
在她的堅持下,莫羨秋終于在靠窗的茶案邊坐下,蒼老的手抹了抹臉上的淚痕,
“當年的事,是曹鴻措先找到我,說是可以大價錢將馬場的馬匹賣出去,我本來不想這樣,可是他開出的價碼實在誘人,所以我便同意了……”
“可是一次偶然的機會,我發現曹鴻措暗中轉手,將馬匹悉數賣給了南岳,我本來想要退出這場交易的,可是當時已經騎虎難下,如果我不繼續供馬,我怕整個莫家都會遭他毒手…….”
“我以為只要將這件事情做得隱秘便不會被發現,可是他的胃口越來越大,要的馬匹越來越多,終于被大哥發現了……大哥正直,不同意繼續給曹鴻措供馬,本來我們準備第二天一起去昭陵,將一切如實秉明魏老將軍,秉明王上,可是沒想到曹鴻措早就在府里安插了眼線……”
“……”
莫顏聽出了一身冷汗…..
莫羨秋滄桑的聲音越發沙啞,“那天晚上我將販賣曹鴻措的馬匹賬單準備好,想去找大哥商量第二天奔赴昭陵的事情,我親眼看到他們往房上澆了火油,我想阻攔的,可是他們威脅我,如果我出頭,就將昭兒也活活燒死……”
“被他們攔著,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將大哥大嫂活活燒死……”
“我當時害怕極了,我也想過偷偷找魏老將軍,可是我不敢……這個時候曹鴻措找到我,說馬場要歸入皇家,只要我肯聽話肯替他辦事,他可以給我一大筆安置費……”
“所以,你就同意了!”
莫顏的眼神漸漸冰冷,憤怒的火焰在心頭燃燒。
莫羨秋帶著哭腔無奈的喊:“顏兒,我得活啊……曹鴻措心狠手辣,我,你嬸娘,還有你昭兒弟弟,我們不想死啊……我是真的沒辦法,我就同意了……可是曹鴻措那人錙銖必較心狠手辣,必定不會善罷甘休,所以我當時領了安置費就離開了昭陵,遠走他鄉……”
“這些年,我們四處被人追殺,東躲西藏沒有一日睡的安穩……”
“我想著離昭陵越遠越好,走的越快越好,可是逃亡的路上,昭兒不慎墜崖摔死了,你嬸娘憂慮過度也很快病故……我的腿在山上凍傷,從此行動不便……”
“哈……”
他用力錘了錘沒有知覺的左腿,凄慘一笑:“這都是報應,都是上天給我的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