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杜默提前發了信息，秦淼并沒留飯給她。而她當前狀態絕佳，充好電就哼著歌煮餃子，接著洗碗、洗漱半點不拖拉。還手洗幾件衣服。秦淼笑著問她：“今天精神這么好？”

“不熬夜我精神就好著呢。”杜默拔掉手機溜去自己房間。

“那你要堅持。”

“好。”聲音從房間傳出。

手機開機，杜默攢的興奮是時候開封。她點開微信，結果只想把白眼送上天。四五張容瑞吃飯的照片，精氣神好得很，嘴角都要快裂開。間隔幾分鐘后的消息是一排文字：容瑞用我手機發的。她嘖嘖，發過去一個晚到的“知道了”。又補發“謝謝”過去。對話框彈出消息：“不客氣。”她忙回復一個笑臉并說好的。

短短相處，杜默就覺得陽玥是個很溫和的人，人如其名。便把微信備注改成他的名字。翻出另一位不搭邊的人，備注為“神欠”，又神經又欠，名如其人。

杜默：你怎么樣？

她給容瑞發了信息。隔了七八分鐘才收到回復。

神欠：沒看照片嗎？精神小伙。

杜默：哦。邊界之海多謝你。

神欠：你肯定是要謝你師傅的，說拿什么來謝？

杜默：你想怎么謝？

神欠：欠你的50塊錢就當是孝敬師傅了，改天再請我喝杯奶茶。

杜默：…好吧！

兩人對話止步于此。

宋明拍攝完，將掃尾工作留給一起合伙的助手，就開車回青源。途中他給杜默打了電話慰問，不過此事不能就此作罷，他的一號店可從沒吃過這虧。青無是誰？若在地下弄個排名穩排前五，就算他們鬼牙在手也沒有多大把握，他只能賭那個消息是否為真。青無自守成規，他人難以撼動。雖不知她為何會答應帶人進去，可他知道她若是不放人出來一時奈何不了。

開了三個多小時的車，宋明終于回到青源。他將車停在榕樹頭，開眼飛出。

到虛無之界，他在手上畫一“鬼”字，連擊地面三次。

“宋小子你來了。”地魂鬼出現。

“地魂大哥，今天多謝。”

“說什么謝啊，都沒幫到你們。”

“遇上青無，你還肯幫我們…反正得感謝。這個給你。”

地魂鬼接住宋明拋來的褐色圓形小瓶子，輕輕擰開，一股麻辣辛香飄出，沁魂心脾，竟莫名勾起幾百年前才有的食欲。可他是魂，無須吃，也吃不了。

“這是什么？”

“我從火鍋里提取出來的。地下什么都不缺，只能給你這個。”宋明聽說過對方是蜀中人。

地魂鬼大笑：“甚好！謝禮我承了。”他將東西放進灰袍中。

“你要去找蘇林？”

“他們欺負我一號店的人，當然要討個說法。”

“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自家事自家解決。”

地魂鬼多少也知道宋明的脾性，也不勉強，說有需要他幫忙的盡管找他，打了招呼便消失。

宋明飛過黑白與彩色的交界之地，落在一古院。這古院建筑大氣，顏色濃厚，格局也雅致。他站在院們前，敲擊朱紅色大門。

“蘇林，出來。”

院門打開，芒蒼走出來，語氣平穩：“一號店店主宋先生？”

“就是我。叫蘇林出來，我要先和他算賬，稍后就是你。”

“不用找他了。”

宋明鼻腔里哼出一聲：什么意思？”

“隨我進去一看便知。”

芒蒼在前面帶路，宋明隨其后。到了內室，一眼就可見躺在床上的蘇林，雙眼緊閉。一縷黑煙飄去，又折回。宋明有些詫異，很快又明白過來。

一人一魂退出房間，芒蒼道：“宋先生想必已經知道了吧?”

“自食其果。一號店的規矩他是知道的。若有危險，必須終止行動等我決定。我的兩位店員，一個新手，一個純菜鳥。你們卻帶兩人去邊界之海，出了差池…”宋明語氣嚴厲，余下的話舍在嘴邊。

“我無話可說，你想討回公道盡管討。”芒蒼不掩飾，不狡辯，甚至有些從容地說出這番話。

“哼，你們猜準我不會答應，便去騙他們。就這樣你還敢這么說？”不守承諾在先，大義凜然說些輕飄飄的話在后，以為他不敢?

“慚愧，是我們失約在先。”

“多說無益。他們在邊界之海受的苦，你也感受一次。”

宋明眼里飄出滾滾黑煙，將平靜模樣的魂包圍其中。

芒蒼站在原地不動不躲，黑煙撞擊著他的眼睛。不消一會兒，雙眼溢出白煙。他低吼一聲，一手掌地半支著魂體，面色痛苦。

宋明算著時間，幾分鐘后黑煙散去。

“我們之間就此扯平，他們可沒有。最多兩日，來人間給他們道歉。若你不來，我親自來請。”宋明并沒等對方回答，飛身離去。

飛出榕樹，宋明直接回家。今日太折騰，他身心俱疲，著床就睡。

杜默躺在床上捋了捋這幾天發生的一系列事，去地下會有危險，是否要繼續？目前來說，她興趣很高。兩廂衡量一時，她決定可以再試試，前提是必須保障安全。一經想通，她便翻身入睡。

翌日上班，杜默又見到宋明坐在電腦前。她不明白為什么每次宋明早到總不把門打開。

“宋哥，這么早就來了？”

“嗯，有事來得比較早。”

杜默不想問他到底是什么事，放了包，默默擰起毛巾準備打掃。

宋明將椅子一轉，說：“小杜等會兒打掃，這邊坐。”他指了指玻璃圓桌旁的椅子。

杜默拿著毛巾坐下，他又說：“這次是我疏忽，不好意思。以后去不去都隨你。

對面的人扣了扣椅子:“你們去地下經常會遇見危險嗎?”

“也會遇見，大多都構不成什么威脅。我經驗豐富，能力強，基本都能應付。”

杜默腹誹，這瓜賣得自然。

“我也不勸你，如果不想去，就在一號店工作。”

若宋明越是解釋不危險，杜默多少會打退堂鼓，可那人淡淡說些勸退的話，反而激起反叛心理。她道：“其他同事剛開始是怎么適應的？不可能一有危險就不干了吧？”

“很少這么危險。”

杜默若所若思：“發生危險時，其他店員能及時趕來，或馬上離開地下嗎？”

宋明從身上掏出一支黑香道，此香名墨沙。一經點燃，服香之人會立即脫離虛無之界，出現在燃香的地方。至于為她為何召不回，他暫不清楚，也不敢強留。

“為何召不回？”

“我只知這幾種情況。一種是進入虛無殿。但能到那里的人，幾千年來就幾個。一種是跌落邊界之海。”

“難道我有掉海里?”

“掉海里你真就回不來了。我得給你說說…”宋明說完嘆了口氣:“小杜，真的抱歉。”

聽此一說，杜默有些后怕。好半天才開腔:“沒什么宋哥，這誰也想不到啊。”

宋明站起身來:“多謝理解。你先工作，有事電話。”

杜默應了聲好，她都已習慣。

清掃干凈店鋪，杜默放了音樂讓店里顯得熱鬧些。她注意到微信里有宋明發來的信息，撫著鼠標點了對方的頭像。

宋明：下班去找陽玥，想問的都可以問他，順便帶些相片紙過去。

杜默：好。

今天顧客少見的不多，杜默得了閑，就上網搜些東西來學。眼睛有些疲勞后，便讓白玉講一講妖。

白玉彈出腦袋，轉動眼睛：“你先得搞清楚地上人間，地下虛無之界，天上妖域和神族。別把我們妖當作其他。”

“沒想到真有神啊！你見過沒？”白玉說了一長串，杜默就被神字吸引。

“很久之前見過。神族出現最早，到現在估計所剩不多。”

“他們也會死?”

“大家都一樣，總有湮滅的一日。”白玉說這話頗有些沉重。

杜默也沾染些情緒，不過馬上又想通，管他的，能活那么長就已經夠得開心。便問：“神是不是法力無邊？自在快活。抽空還要拯救世人？“

“想太多。神、妖、人、魂雖有相連，卻各有所難，互不指望為好。”

“如果，我說如果，神或是你們妖那日心血來潮想破壞人間，我們就完全沒辦法反抗？等死？”

白玉將脖子拉得老長，面對著杜默：“我們為何要破壞人間?妖和神都只能待在各自世界才能發揮出最大力量。妖需妖氣，神需靈力，魂則是虛無之氣。待其所待，才安然。”

“我第一次遇見你，你就把我給吸進去。萬一你起了歹心，我還不是完蛋，誰能找到我?”杜默不死心。

“只能困住你一時，你待久了我還累呢。”

這話不假，白玉確實沒辦法把她怎樣，頂多嚇唬。不過要不是她，他可能在這妖氣稀薄的人間還要待個幾百年才能沖破封印。等到恢復都不知是猴年馬月。想到此他更是恨那個將他封印在人間的妖，可他連對方是誰都不知。杜默身上的妖氣所來奇怪，被吸走也沒什么變化。她陽氣雖不足，也只是體虛而已。聯想昨日之事，他對眼前這人完全沒頭緒。不過也無所謂，他只想回妖域。

“這樣哦。算算還是做妖當神好，至少不用吃飯。”

“你之米飯，我之妖氣，都差不多。”

聊了一會兒，白玉收回脖子。杜默見好就收，也不再問，耐心地繼續瀏覽自學視頻。

店里的基本工作，她大概會了七七八八。一人算能勉強應付。余下擔心的是廁所在三樓，去時就怕店里來顧客或是有人趁機順東西。偶爾白玉留下，又擔心他化形嚇人。如果多一個同事就好了。店里有三臺電腦，說明以前肯定不止一人。

下班后杜默走路去榕樹店，當是鍛煉。至一號店她推開玻璃門進去，陽玥在電腦前忙碌著。她打了一聲招呼，將相片紙放在桌上。陽玥投來目光，輕聲說讓她坐下，稍等。

可能只有他一人在的緣故，店里煙味兒淡了很多。

五六分鐘的樣子，陽玥起身走到杜默面前，讓她把手上衣服往上卷，卷高點兒。

“打預防針啊？”

陽玥嘴角微揚：“不要那么幽默，當然不是打針。”

杜默今日穿了件寬松的衛衣，輕輕一抹就卷了上去。

對面的人有些詫異，指著杜默手窩處一個淡藍色簡化樹形狀的印記說：“看來你必需要參加地下的工作，黃泉引都有了。”

“這是什么啊，我怎么沒發現？”杜默低頭，昨晚洗澡都沒看到過。

陽玥斂了斂神：“地上的人若頻繁出入地下，手臂上就會出現這種圖案，我們稱之為黃泉引。有印記之人，當是與地下定下契約，必須接任務。但能有選擇，地下也還是要支付酬勞。”

“我才去兩次啊。”

“我猜可能是你進入邊界之海，那是地下重要之地，無形中增強了人與地下的聯系，便早早出現黃泉引。容瑞也和你一樣。”

杜默郁悶，她咋就這么“特殊”，殊于一般，特別倒霉。地上的工作都還沒做好，還得去地下辦事。有風險，還必須。

“要是不去會怎樣？”

“印記地方會痛，直到你接任務。也別憂心，每年完成幾件就行，我們可以挑些容易的。”

自己主動和被迫自然不對等，好在她對地下還是好奇和探索居上，便說：“行吧。”

“這么快就想通了，容瑞還咋呼了好久。”還差點跑去地下找魂算賬，這句他沒說。

“他本來就咋呼。”

陽玥露出個同意的眼神，接著對杜默講了些去地下所要注意的事項。

聽的人一只手支撐著臉，兩眼有神，很是認真。

“今天就說到這。目前你還不太熟悉，以后做任務就跟我一起。”

“好啊！”杜默一口答應。

“你手上的鐲子借我看看。”陽玥換了話題。

杜默將手伸出，白玉冒出來：“看什么，少見多怪。”

陽玥盯著他，眼眸微閃：“能說說你的妖屬性嗎？”

“你們孤陋寡聞我可不管。”

“……”

這傲嬌得不一般，杜默把手舉在陽玥面前，直愣愣地盯著白玉：“陽玥，快看稀奇！”

白玉仰起脖子，嘁了一聲縮回鐲里。

陽玥見白玉不肯說，也不強求。

“小杜，你先回家吧。”

“好。”

杜默答得利落，拎著包出了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