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里人站定在遠處，沒有要過來的意思。說了一句話就又攜著大霧走了。

“主人說已經和你說過了，讓我來提醒一下。”

他聲音清冷，像是被海水洗過的嗓子，音色有種很特別的味道。

老頭恭恭敬敬地磕下了一個頭，等霧氣散盡了才起來。

他記得主人和他說過的話。

在這次動手前，主人來找他了。

主人已經很久都沒有找過他了，事實上，除了每次煉制鬼奴的時候主人會來，其他時候他從來都不來見他。他本來以為主人這次也是因為鬼奴的事情才來的，沒想到，主人說，

“可憐的老翁，沒用了……”

他嚇得上身都挺不動了，跟著雙腿一起要往地上倒，沒力的雙手好不容易才支撐住自己。

“主人……平，平兒……”

男人嘆了一口氣，蹲下來拍拍他的肩膀，輕聲道：“沒關系，至少這些年他都過得不錯，不是嗎？”

“……”

男人的手指摩挲著他的馬甲，像是在摸著什么物品。他跟自己的物品說，又好像自言自語：“靈力枯竭，就算煉出來，也用不了多久。你看最近的幾個不就用不了多久就壞了？”

“……”

“我知道你肯定不會覺得辛苦去再煉，但是你知道這樣的趨勢意味著什么嗎，可憐的老翁？”

“鬼奴使用的時間不斷的縮短，直到最后它會……成功即是死亡，你明白嗎？”

男人的聲音揉進風里，漸漸隨著風聲飄遠消散，又好像全被鄧翁收進了耳朵里不斷的循環。一遍又一遍。

成功即是死亡，你明白嗎？

成功即是死亡，你明白嗎？

成功即是死……

老頭跪著，男人也不著急，一直保持著半蹲的動作，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很久，很久。

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老頭才問：“下一次，就是最后一次……”

男人沉吟了一會，說：“也許不是。”

老頭：“……”

他知道，總會是的。

這一刻，他終于流露出了符合他樣貌的蒼老的沙啞的虛弱的聲音：“要，怎么……”

他的主人的目光都憐憫了，他甚至撫摸上了他蒼老的臉頰。他輕輕地告訴他：“沒用的，這個世界，已經瀕臨死亡了。”

“沒救的了，可憐的老翁……”

沒救的了……

這個世界。

巷子里，老頭站起來，目光渙散地看著一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月亮徹底沉下，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要照進人間，他才遲緩地邁動步子，蹣跚地離開。

山海小區。極微弱的光透過窗簾縫鉆進小屋稍稍驅散了點屋里濃重的陰靈，趴在桌上的女孩子猛地一睜眼醒了過來。被子因她的動作滑落到地上。

葉聞聲，站起來撿起來。臉上露出些疑惑。

昨天晚上她怎么睡著了？

而且睡得還不錯，臉壓在手上都壓出痕子來了。

又是誰給她蓋的被子？阿白嗎？

外面現在其實還很黑，但是太陽已經探出地平線了。

葉臉上和手上的疤痕開始變淺，等到外面大亮的時候，所有的疤痕都潛入了身體深處，等待著晚上陰靈盛的時候再出現。

起的有點早，葉沒去打擾白無常休息，先把煉制鬼奴的必需品寫了下來，推測了一下對方會先去找哪個。等到聽到外面有動靜出去的時候，沒得到機會問是怎么回事，閻羅的電話先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