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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前緣

季成愚,男,二十四歲,富二代,單身,無業,愛好花老爸的錢。

來美國之前,他已經有了一個圣安德魯斯大學的金融學碩士學位。

但為了逃避繼承家業,他巧舌如簧的哄騙親爹:

“把拔,您盛武英明,至少十年都用不著我回去添亂。再說人家還小呢,只想學海無涯回頭……不是,苦作舟,好不好了啦。”

季鴻聽得倒牙。

他這個獨子自小穎悟絕倫,一點就通,十一歲時就被他送去了英國讀公學,一直在那里接受教育到今天。

季鴻從少年時,就是個有抱負的人,最討厭國人富不過三代的說法,所以他打算等兒子畢業就要他回國跟著自己學做生意,誓要將季家的事業延續到重孫子輩。

聽到季成愚想繼續深造,他不置可否也有些擔心。

“別告訴我你要讀博?要走學術?”

父子視頻,季成愚懵懂乖順又無辜的眨眼:

“把拔不支持?”

季鴻只想抽他。

本想培養個紳士,反倒養出個娘炮,腐國害人,不宜久留啊。

“也不是,就想有那五六年大好青春,你都能自己開公司了。”

“哦,”季成愚難得深沉抱胸沉思,似有掙扎后抬頭諂媚一笑,“那就再讀個碩士吧,給您臉上再增光彩,完了早點回去幫您開疆辟土,傳宗接代讓您子孫繞膝,好伐?”

這顆定心丸吃的太得勁兒了。

他季鴻不是保守的人,不過老天保佑他的獨苗只是像Gay非真Gay,真省了他絞盡腦汁開口確認了。

“小子懂事了啊。”

“那必須的。”

“我可不要洋媳婦啊,除了龍的傳人都不要啊。”

“得令!”

如此,季少踩著七彩祥云,歡天喜地的奔赴自由的國度美利堅,選了個傻子都能看出來他只是想混個文憑的英語文學歷史專業,然后徹底放飛了自我。

日常由去酒吧,買跑車,陪女友,換成了買哈雷,加入哈雷俱樂部,跑摩托越野賽,換更好的哈雷,以及無休無止的獵艷。

他爹說了只要中國媳婦,可沒說不讓他和異族交往啊。

一天,他下課在校園里閑晃尋找下一個目標,一個穿著寬松毛衣直筒仔褲的窈窕身影就這么闖進了他的“法眼”。

淡雅如茉,清潔若荷,這樣的璞玉怎么之前沒發現呢?

“韓茉,我叫季成愚,想和你做朋友。”

戴著眼鏡抱著書本,匆匆趕往下一處課堂的韓茉慢下腳步,視線掃過緊身機車服下隆起的胸肌,上移到自信到不要臉的笑容,好奇的表情瞬間變為索然。

整個學校都認識的高個子男人,外號“來自東方的一匹狼”,通吃各種族美眉,還享有“最佳前男友”的名聲,可見手段高明。

不過他找上自己,是眼睛壞了嗎?

美國名牌打折時都是“白菜價”,她卻還穿得這么“樸實無華”,就差把“苦學僧”三個字寫在腦門上了。

難不成是他把她的寒酸看成了“極簡風”,想拿她換換口味?

人面獸心啊。

韓茉態度冷淡疏離:

“很榮幸得你青眼,抱歉你不會成功。”

哎呦喂!能得這小妞。

他季成愚雖然花名在外,可被這么直白的打擊還是頭一回啊。

本無笑意的眼中,燃起久違的斗志。

“那,你敢不敢賭一賭?”

韓茉忍下嗤笑的沖動,勾起一側唇角。

撩得這么“復古”,真以為自己是子都再世嗎?

輕女子者,姐必輕之。

停下上臺階的腳步,韓茉猛地轉頭,雅麗的臉浮上不屑,馬尾悠悠掃過季成愚的眉心,搔動他的內心。

他得逞的挑眉,安靜等著,模樣又痞又欠踹。

不就騙過不少傻丫頭嗎?跩成這樣?今兒個她就替月行道,教育教育他。

韓茉伸出蔥白的手指推推碩大的眼鏡,居高臨下的答:

“行啊。我平時除了上課,就在生物系實驗室,第二學生食堂和納爾遜圖書館四層。周末會去BJ’s補充物資。就幫你到這兒了。”渣男。

說完,她腳步輕盈的走向教學樓。

囂張得這妞。

季成愚哼了一聲,抱著頭盔盯著她裊裊背影。

身材嘛,干巴了點,不過性子帶勁,他季少的眼光不會錯,可燃冰燃燒起來必定燦爛無比。

下戰帖又成功了,嘿嘿。

他得意的笑。

泡妹子,季成愚一向出人意料的有效率。

第二天,下了早晨的課,缺覺的韓茉抬頭就見一個打扮風騷、滿頭啫喱的男人,逆著人群,自以為軒昂的大步朝她走來。

這誰這么脂粉啊?

韓茉第一時間沒認出來,再看一眼那晃瞎人眼的大白牙和吸了毒一樣散漫的形容,才記起他是昨天搭訕自己的自大男。

“韓茉,我看了你的課表,下午三點前你沒課,跟我去兜風。”

沒有一點點寒暄,也沒有一絲絲猶疑,如高手過招,單刀直入,揮出濃烈的費洛蒙,咳,其實是柑橘古龍水的味道。

韓茉這個反胃啊,要不是早飯沒吃,信不信吐他一臉?

她輕飄飄的瞟了他一眼,因為還有些困倦,雖然站得挺秀,但頭稍稍偏著,毛茸茸的杏眼緩慢開合,遲鈍的思索著他是怎么搞到她的課表的。

因她逆光而立,陽光穿透她的薄毛衫,為她鍍上淡金的光暈,季成愚站在臺階下仰望,恍如瞻仰被晨露擾夢的嬌慵小仙子一枚。

打扮成這樣竟然不土,他季少眼光真好啊。

“好啊。”想不出來,韓茉也懶得費神了,不過這個造次是的家伙她必須教訓。

披戴斗志,韓茉緩步而下,真的站近,才發現這貨個子不矮,她將近一米七的個頭和他說話還要仰著臉。

老天爺為什么把好資源給了這種色鬼?

“你,著急不?”

韓茉好像很是替他著想。

昨天初見,季成愚沒留意她的聲音,這會兒聽來如編磬般清冷悠揚。

不錯。

“不急啊。”

因為視覺聽覺得到了滿足,他的語氣中多了些熱情。

“那跟我去實驗室等唄,我在那兒打工,一會兒完了再兜風?”

她的聲音配上首都人民特有語調簡直無敵撩。

不過季少見的妞多,欲擒故縱是吧?無懼,點頭:

“那走吧。”

大長腿一下跨上好幾個臺階,趕到前面去紳士的開門。

韓茉當然也得淑女的回禮,兩人你來我往算是平局。

于是,季成愚活活替她干了半天的白工,刷試管、洗燒杯外加抄數據,除了提些“這是什么”,“那干什么的”,半句正事沒談,直到他要去上課。

不過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慘淡的現狀,名色狼也不是誰都能當的,所以第三天再接再厲。

為了配合韓茉的休閑風,季成愚挑了件蘇格蘭格上衣配小一號的牛津褲,當然是為了勒出他筆直有力的腿部線條。

在教學樓門口倚株而立,夠意境吧。

“上大課啊,我陪你,下課帶你去吃午餐。”

“好啊。”

韓茉內心陰暗的答應。

于是季成愚跟著她坐在教室第一排,聽老頭子教授講課像聽天書,還不能小寐片刻,在老師眼皮子底下,更要尊師重道嘛。

下了課,好學生韓茉扔下他拉住老頭問問題,來言去語好不熱鬧,老頭一高興,邀請韓茉共進午餐,完全當英俊瀟灑的季少是隱形的。

季成愚看著晃動的門扇,聳聳肩。

韓茉,你我明日再戰。

于是季成愚陪著人家上遍了所有的課,做遍了所有的實驗,被各種拋棄忽視,除了混了個臉熟,一次會沒約到,這反倒更添他變態的勇氣。

兩周后的一天。

“晚上去哪啊?我陪你。”

韓茉佩服他迎難而上的執著,但開弓沒有回頭箭,這場懲罰必須分出勝負。

“好啊,明天考試,我正好想有個人陪我K書呢。”

季成愚笑得心平氣和:

“行,我回去取書,圖書館老地方見。”

于是,英、法、拉精通,記憶力絕佳的季成愚,早早看完了書,給韓茉充當人體取書梯、人體書架、人體販賣機和人體鬧鐘,因為快到五點時,全A生累得抱著書本睡著了。

從沒通宵學習過的季成愚兩眼充血,追韓茉和上小學一樣辛苦,可惜他早沒了小學時的精力,也跟著趴下,與她面面相對。

這孩子學起來是動真格的呢,唉,近看眉目清靈,嬌膚柔發,忽略口水,絕對是第二眼美女中的翹楚,他季少的眼光好哇,啥時候能親親抱抱?

七點,振鈴一響,困得不行的季成愚閉著眼,盡職的抬手輕拍韓茉的臉蛋,提醒她去考試。

嗯,QQ彈彈的,手感好。

韓茉推身而起,脖子酸痛,繞一繞,就看見了筆記本上一攤未干的口水。

“呃……”

她張大眼睛,聽見季成愚輕笑一聲,換了個方向繼續睡。

韓茉的臉紅得啊,有些生氣的瞪著季成愚發絲凌亂的后腦勺。

氣什么呢?流口水又不是他的錯,不過任憑她口水流得能發電,就是他的錯了。

深勻的呼吸聲傳來,韓茉才發現,除了季成愚枕著的外套,跟前全是她的書,才記起他老早就復習完了,昨晚幾乎都在陪自己。

鬼使神差的沒了氣,韓茉把自己的夾克脫下來蓋在他背上,跑步暖身去考場。

被搖醒時,韓茉已經考完了試,季成愚抬起頭,除了頭發亂點,下巴上有層薄薄青茬,臉上的油光都不明顯,還是香氣撲鼻的慵逸模樣,而且他都沒流口水呢。

這莫不就是所謂的放縱的本錢吧。

季成愚半瞇著眼看向她時,韓茉早就移開了視線,有些尷尬的說:

“謝謝你早上叫我,外衣我拿走了啊,不想感冒的話,吃了早飯再出去吧。”

季成愚支著頭愣了一會兒神,才發覺韓茉已經走了,桌上擺著方盒牛奶和火雞三明治。

他季少的一夜就值這些?不過算這小妞有點兒良心的。

季成愚難得知足的笑了。

“人家姑娘有良心呀。”

大洋的彼岸,一個二十四歲的俊雅男子,繼截肢后,再一次躺在醫院里,伸展修長的身體靠在床頭,兩眼放空。

說話的,是他修車行里的李師傅,也是他受傷過程的目擊者。

“肇事者”是個年輕俏麗的女飛車族,兩周前來店里修摩托,對病床上的小老板一見鐘情,幾十萬的車子十四天弄壞了七次,再愚笨的人都能看出她的小心思。

“鹿巖呀,你看看這一堆東西,人家姑娘雖然撞了你,可又買禮物又安排你進私立醫院的,你也消消氣吧。”

李師傅洗了一盤進口水果放在床頭,把高級補品拆開塞進鹿巖手里。

“那姑娘說這是燕窩做的,對你身體很好的。”

一回頭又看見平板電腦的盒子,忙著拿走補品,拉著鹿巖的手遞給他。

“你看,怕你無聊呢,還給你買了玩具,來來,這個我不懂,你玩玩看。”

鹿巖任他擺弄著自己的手,任他呱噪的替那個撞了他的女孩說話。

他根本不生那女孩的氣。

不在乎,就不生氣,而且她失控的摩托,只擦傷了他的右腿,哪就到住院的地步了?他順從不過是想讓大伙放心而已。

閉上雙眼,他安靜不語。

李師傅見他神情懨懨的,無趣的坐在一邊對著他發愁。

像他家小老板這樣好相貌、好家境、好性情又努力的年輕人太少了,就算身有殘疾也瑕不掩瑜,沒必要看不起自己,連女朋友都不找。人嘛,少來夫妻老來伴,結婚還是要的。

想到這兒,李師傅嘆了口氣:

“鹿巖啊,我們都覺得你是難得的好小伙,這些年對你有意思的女孩子不少,可我覺得這個陳晨心最實。她是張揚了些,可人不能只看外在的。你是不是因為自己的情況不愿意考慮呀?這個年紀可以談談戀愛了,你條件真不錯的。”

才認識兩周,哪就看出心眼實了?不過長輩說話,鹿巖還是要回的。

他張開眼,對李師傅扯出一抹溫和的笑,好言好語的說:

“是,李師傅,我會好好考慮的。”

對方聽了喜出望外。

車行開張三年來,他們幾位師傅因為欣賞小老板,賣力工作之余,緊鑼密鼓的給他介紹對象,但都被他婉拒了,這還是他頭一回正面回應感情的事。

“好呀,好呀,這就對了。”

鹿巖柔和的點點頭,看著窗外的天色:

“不早了,您回去休息吧,我這邊不用擔心,謝謝您。”

李師傅也明白他是想自己呆著,叮囑了幾句就走了。

鹿巖以如沐春風的笑送他離開,直到聽不見腳步聲了,才慢慢斂顏,看向卸下假肢后,攤在病床上干癟的左褲腿。

身邊的所有人可能都認為他是因為這事自卑,不敢言及個人感情,可其實他從沒覺得這是個問題。倒不是他有多自信、多灑脫,而是他深知安然接受現實的道理,只不過每每看到這條空蕩蕩的褲管,他腦海中總會浮現一個少女的模樣,柔弱素馨,倔強安靜。

七年了,他從沒能忘記那個他曾真心喜歡過的少女,每一天的偷看,每一次的相處,都鐫刻在心里,連這身上的殘缺,也是屬于她的印記,純真爛漫。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等她,他離開了她,她不會找來,但這一生還有像她那樣讓他終生不忘的人嗎?

“鹿巖?”

陳晨提著飯菜進來時,鹿巖一無所覺。

他抬起頭,看見女孩妍麗無憂的臉龐,拘禮的說:

“謝謝你了。”

陳晨喜歡鹿巖,謙和自若又沉靜憂郁,初見便是一眼萬年。

“謝什么?是我撞了你。”

陳晨擺放飯菜,嫩白的小手翻飛出朵朵玉蘭。

“陳晨是吧?別忙了,已經夠麻煩你了,我明天就出院。”

陳晨頓住,情感外露的大眼睛含著意外。

“干嘛這么急?再觀察幾天吧。”

這樣她才能天天見到他呀。

“你也知道我只是小傷吧,我出院大家都能回歸正軌。”

鹿巖明亮的目光坦然落在她臉上,陳晨曉得他的意思,雖然緩了一下,還是不免紅了眼眶。

“我飆車又紋身,別人說我不傳統,可我只管我內在是不是個好女孩。我雖然第一次追求男性,可我不會看錯,你和別人不一樣,你是特別的,就算你現在不給我機會,可我不會放棄的。”

她是個嬌小的南方姑娘,嫩豆腐一樣皮膚,嬌嗔的模樣,像個小孩子。

表里不同嗎?他也一樣,挫不悔初心嗎?他也一樣,只不過他心里裝著那樣一個少女。

鹿巖知道陳晨剔透,也見到了她的倔強,平白生出辜負了她的感覺,但是她和她有些像,這讓他很難接受。

他不想尋找替代品。

“不哄哄我嗎?”

看他只是沉眉不語凝視自己,陳晨頗有些委屈的問,鹿巖眼中閃過詫異,心中莞爾。

哎。

“為了我這種念著別人的人,不值當。”

本不想說的,不知為什么就心軟了。

陳晨有一瞬的怔忡,他車行里的人都說他沒女朋友啊。

“你、你看不上我也不用這么糊弄我。”

鼻子一酸,眼淚生生被她憋住,剪水的眸子滿是埋怨。

鹿巖除了暗戀過韓茉,的確沒有戀愛經歷,對女生的眼淚毫無抵抗力,對這種強忍不哭的女孩更沒辦法。

哎。

他不忍心的搖頭:

“我沒有看不上你,也不是糊弄你。”

他目光致誠,陳晨還是不愿意相信:

“你說謊。”

鹿巖嘆氣,他就不該來住院,這種情況他根本應付不來。

“何必騙你。”

“那你們怎么不在一起?那你為什么偽單身?”

陳晨的嬌蠻脾氣上來了,雖然她努力收斂著。

鹿巖不知道怎么答,韓茉的事情他連對父母都沒說過,更沒必要告訴陳晨。

“我們分開了。”

分離兩地,杳無音信,是真的。

陳晨聽了,眨眨眼,前一秒還想哭,這一秒卻綻出了嬌憨的笑。

“哦,原來分手了啊,那我不就有機會了嗎?呵呵。”

鹿巖看了她的變臉神技,沒穩住,勾起一絲淺笑。

并不是她想得的那樣,只是他一廂情愿而已。

但陳晨已經大大咧咧的不再多想了,繼續剛才的擺盤:

“你要時間沒問題呀,我們先做朋友吧,反正我車子需要保養。”

鹿巖不語,他再說什么于她似乎都不重要了。

“來,我們吃飯吧。”

陳晨拉來椅子抽出桌板在鹿巖床邊坐下,鹿巖這才抬頭看桌上六只小鋼碗,像幼兒園小朋友的配餐。

“這個可不是院里做的,是我從家帶的,可好吃了。”說著抽出鋼筷和鋼勺,熟絡的吩咐著,“去洗手呀。”

鹿巖有些不習慣,他們只略略見過八次,她就安排起他的行動了?還是客氣的笑笑說:

“我還不餓。”

陳晨瞪大了眼睛,理直氣壯的樣子:

“我餓呀,你洗手喝點湯算是陪我了,好不好?”

“我……”

“要不我拿毛巾幫你擦呀?”

她有些期待的微朝他傾著身子,貪婪得盯著他修長的指掌。

鹿巖真的沒法子了,只好起身拄拐去洗手,順便讓她看清自己的殘缺,這樣她或許就退縮了。

不料等他回來剛坐下,餐具就被塞到了手中。

“嘗嘗呀,快。”

陳晨彎著眼睛,歡喜的看著他。

鹿巖沉穩說了聲“麻煩了”,低頭優雅的吃著。

“吃這個,還有這個也好吃呢。”

不一會兒,他的碗里被堆滿了菜,根本吃不到下面的米飯。

他垂眼看了一會兒,不覺又笑了。

陳晨的目光轉到他清俊的臉上,又掃了一下他的碗,也“咯咯”的笑開了,提起筷子,把過多的菜夾進小鋼盤中,說:

“你已經知道我叫陳晨了,我今年二十四歲,醫科在讀,這家醫院是我爸爸開的,我偶爾過來觀摩學習。你也知道我喜歡哈雷摩托了,但是我只喜歡自己一人騎著兜風,不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結伙,很自律的。哦,對了,我還喜歡貓,你呢?”

鹿巖含笑的眼短暫審視過她的臉,難以置信她和自己同歲。

“你呢?”

陳晨側著頭再問,等他回答。

“喜歡修車。”

喜歡籃球,喜歡開跑車,曾經。

陳晨饒有興味的笑了,引得鹿巖多看了她一眼,垂目遐想,小韓茉今年也有二十二歲了吧?不知她過得可有這樣快樂?

快樂嗎?失落嗎?不知道。

季成愚對韓茉密集的追求持續了三個月,漸漸懈怠了。也不是堅持不下去了,只是人活一張臉,如果三個月只為熟悉起來做朋友,那還玩兒個什么勁?

這個道理,韓茉也懂,所以之后雙方碰上,都極有分寸的點頭招呼,無喜無憂,即便是今天他攬著一個火辣姑娘撞見她,她仍舊友好的朝兩人點頭,淡淡一笑道聲“好巧”。

巧個屁!他有她的課表,是特意摟著妹子讓她瞧見的。

季成愚心中算盤打得“啪啪”響,看到的韓茉反應,竟有些小委屈。

好歹陪了她三個月,她就這個態度?不甘心啊!

擦身而過,漸行漸遠,韓茉忽然駐足,歪著頭,咕噥一句:

“這才多久就又換了一個,不知道那些女孩兒怎么想的。”

總之,讓他這種紈绔鎩羽一次是極對的。

韓茉的這個想法還沒涼透,當晚就接到了沉寂已久的季某人的電話。

“韓茉,陪我吃飯。”

韓茉翻翻白眼,無聲冷笑:

“為什么?”

“出事了,和你熟,想聊聊。”

電話里的聲音透著沮喪,韓茉一個沒忍住,溜嘴:

“你怎么了?”

“我要上課了,我知道你在哪,一小時后接你,行嗎?”

這回聲音又含著點兒急切。

異鄉異客,韓茉難免同情,不由自主的就答應了,然后也急忙趕去上課。

直到坐著季成愚的車,到餐廳點完菜,對坐被他看了好一會兒,韓茉才確定他臉上沒有半分異常情緒。

她有種不切實際的猜測,又不愿意胡亂揣測,索性直接問:

“你怎么了呢?”

這時小食和沙拉上來了,季成愚目光貪婪的切完吃了兩口,才迷茫的抬頭:

“怎么不吃?要我幫你切呀。”

說著就去拉韓茉的沙拉碗,韓茉只好也象征性的吃了一口,看著他等下文,等得不耐煩時,主菜又上來了,這回季成愚問都沒問她,直接幫她切好了魚肉,澆上醬汁放到她面前,再無比專注的去切自己的雞肉。

“好了,吃吧,試試我給你點的特調果汁。”

韓茉懵圈的看他端起白葡萄酒,裝模作樣的酌了一口,又叉起肉細嚼慢咽,終于覺出不對了。

“季成愚……”

“想吃雞肉啊?來,也給我吃塊魚,給我啊。”

他朝她微抬起盤子,叉子碰到了酒杯,發出“叮”的悠揚,韓茉怕過于引人注目,只得飛快地分了他一塊。

季成愚粲然一笑,悠悠然認真品味著,韓茉緩緩蹙眉,依舊問:

“你到底怎么了啊?”

季成愚恍然移來目光:

“先吃嘛,涼了不好吃,吃完說,省得影響食欲。”

雖然狐疑,但韓茉還是低頭默默吃了起來,她還真的信了他的話,以為他遇上了什么惡心的事,她聽了吃不下飯。

魚肉順滑,雞肉鮮嫩。

季成愚看她舒展滿足的表情,用酒杯擋住狡黠的笑。

這可是他們的第一次約會,算是吧。

一頓飯各自安靜吃完,季成愚在桌下放好錢,把付款夾遞給服務生,說了句“不用找了”,帶著韓茉離開。

“多少錢?給你我那份。”

因為那個餐廳給女士的餐單沒有標價,坐進車里,韓茉從包里取出錢夾,盯著他含笑的側臉。

“算了。”

“那怎么行?得給你的,說啊。”

季成愚轉過臉,忽然掛上悲戚:

“韓茉,我失戀了。”

韓茉面色凝固了,心中白眼翻上了外太空:

“這就是你說的出事兒了?這就是你要和我聊、要我陪的原因?停車!”

季成愚回正的臉又轉過來,悲戚轉為哀求:

“我真的傷心,只能和你說。”

滿口胡言!

光他交往過的女人就比她見過的還多,他還都信誓旦旦的跟人家說什么“我的心里永遠有個位置留給你”,怎么就只能和她說了?

“別看我交往的人過,可交心的只有你。”

這是會讀心術了還是怎么滴?還有,他們什么時候交心了?

韓茉頹然一嘆:

“季成愚,你那種叫做‘散伙’,不叫分手,分手是以結婚為前提,真心投入一段長期的戀情,最后因為種種原因必須分開。你想想你的情況算嗎?”

“真心我有啊,我對女友們都真心,奈何世人只愛慕我年輕時的容顏,誰能愿承受我身上歲月無情的變遷?”

韓茉有種以頭蹌方向盤的沖動。

“哎,別人的關注點,都是由你引導的,你根本沒認真過,哪有兩個月換兩個女朋友的?”

韓茉無可奈何的循循善誘著,季成愚只留意到她話語中的流露出信息。

原來她有注意他啊,不是看起來的波瀾不驚啊,嘿嘿。

“哦,那以后改,三月換一個吧。不過韓茉,我這種‘短期戀愛癥’,你真不幫我治治?”

他語氣隨意,毫無悔意。

“我又不是心理醫生,不過你要是真的想咨詢一下,我倒是可以幫你問問其他同學。”

韓茉收拾著錢夾和書包,完全沒理解他的意思,一抬頭就撞進了他古怪的眼神里。

“干嘛?”

“沒,”音調負氣而拖沓,“你以后多陪陪失戀的我就好了,順便多給我講講道理,用正能量影響影響我。”

韓茉輕嗤:

“能影響你?那我可神了。”

“你是神啊,不然我也不會找你。我這個人呀,最討厭說教了,除了被你說。”

韓茉從眼尾覷他,見他收了笑,一臉認真,心里爬上一種異樣的感覺。

“不說話我就當你從了啊,紅顏知己。”

哎,停止追求后還看不得她冷淡了,他這是病呀,離不開藥。

“巧言令色。”

“真這樣我天打雷劈。”

季成愚下意識踩了剎車,韓茉被安全帶勒得一咳,怒目嗔視:

“我現在就劈了你。”

“好嘛。”

如此,一失足,成千古恨,鑄就了未來八年輝煌的騷擾。

揚州城,鹿巖坐在奶奶留下的小院子里,刻意忽視某人追光燈一樣的視線,實在忍不了了,和緩的問:

“陳晨,今天沒課嗎?”

幫忙澆著被幾個大男人忽視不管的植物,陳晨目光熾熱的看著他答:

“擔心我不好好學習呀?我可是有家業要繼承的,放心,不會砸我爸的招牌的。”

鹿巖終于在她切慕的眼神中轉過臉來,目光一觸,陳晨一個小鹿亂撞,回以花癡般嫣然的癡笑。

準老公可真帥啊,她眼光好哇。

周圍忙碌的師傅們一陣竊笑,鹿巖哭笑不得的掃視一圈。

這難道就是所謂的沆瀣一氣?

“澇了。”

他轉回視線,對陳晨說。

陳晨的目光粘著他,嘴角吊了木偶線似的放不來,一臉迷茫的問:

“什么?”

鹿巖吸氣,換了個說法:

“澆太多水了。”

陳晨猛然清醒,一看,小小的一排花盆已然連成了維多利亞瀑布,撇撇嘴,“呦”了一聲,給自己找臺階下:

“沒事吧,反正你們老渴著它們。”

“哎,陳晨啊,明明是你澆得太頻繁了,有些花一周澆一次就行了,再說它們都是你買來的,花店老板沒和你說哇?”

“是啊,這白天一次晚上一次的,死了多少盆了?”

“陳晨女俠,你就放花花草草一條生路吧,直接告訴鹿老板你想一天兩次見到他,就當積德了。”

“噗哈哈哈。”

竊笑成了光明正大的嬉鬧,以鹿巖豁達性子自是由著他們去了。

其實陳晨雖然英姿颯爽,心里還是有些小嬌羞的,只是沒表現出來而已。

她閃爍著目光,瞅著鹿巖,期期艾艾的問:

“那,我每天來兩次行不行?”

順水推舟,沒說來看他,還給了他尊重。

鹿巖低頭笑得極淡。

五個月來,沒有他的同意,她不還是每天跑來兩回?不過不好時刻跟在他身側罷了。

他還沒有放下心里的影兒,但這里的每個師傅似乎都已經習慣了陳晨的存在。

“行不行呀?”

鹿巖聞言,迅速掃了她一眼。

緊身的米色短皮衣,藍黑色窄牛仔,利落盤在腦后的發髻。

她和韓茉除了性格中的執拗有些像,其他都不像。

“來呀、來呀,每天給我們帶好吃的就行。”

“對!”

鹿巖還沒說話,行里的師傅們就與她里應外合了。他們這是有多盼著他脫單啊?

“隨你吧。”

攔也攔不住,除非關門不做生意了。

鹿巖輕緩一句,起身回房間,關門隔絕了院子里的起哄聲。

陳晨樂開了花呀、樂開了花。

只是他的心門和房門,她還要費心敲開呀。

六個月、一年。

這樣不疾不徐、滴水穿石的相伴,鐵石心腸也有感知。

韓茉和鹿巖對于被纏上這件事,基本認命了,只是兩人心中都還把追求者算為朋友。

咋整呢?

這是相隔大洋的季成愚和陳晨共同的心聲,不同之處在于季成愚只想和韓茉認真戀愛一次,并沒耽誤過各種艷遇,而陳晨則認定了溫潤儒雅的鹿巖,從未分心。

持久追求站打響得第二個年頭,圣誕節。

揚州兩天陰雨,鹿巖在院子里往來,忙碌病了;美西一周時雨,季少出去喝酒,亂脫衣服,作病了。

陳晨本來主攻外科,內科也不差,又守著家里的醫院,對鹿巖的照料無微不至;而季成愚是騎哈雷時頭暈看不清路,沖出護欄被警察送進了急診。

他一病,倒霉的又是韓茉。在家自習得好好的,被醫院的電話急招前往,才得知季浪子的校園緊急聯絡人不知什么時候改成她了。

她是前世作孽了嗎?

韓茉走進急診病房,季成愚還睡著,包扎過的手背滲出點點血跡,觸目驚心,完好的那只還在靜脈注射。

抬手到他額上,滾燙。

這德行了還騎車出去浪呢?服氣。

韓茉皺著眉,視線落在不讓人省心的那人臉上。

除去一起去圖書館那次,她沒見過季成愚的睡臉,仔細看,紅臉蛋讓他少了乖張肆意,顯得呆萌、笨拙。

這反差還真讓她有點兒不習慣。

因為她的手冰涼,沒睡實的季成愚張開眼,聚焦了好一會兒才看清韓茉。

“我這是到天堂了嗎?”

他操著公鴨嗓借機亂語。

私自改聯絡人,害她一個近視眼在大雨天開車,下車還淋濕了半邊衣服,韓茉很沒好氣:

“不,你去也是去地獄,生前太淫亂。”

季成愚勾起虛弱的笑:

“你就知道我淫亂了?”

怪病橫行,他惜命,沒和任何外籍人士胡來過。

給花錢又不占便宜,這就是他為什么能落下“最佳前男友”名聲的原因。

韓茉過來時帶了水、果汁和電心,聽見他砂輪一樣的聲音,就開了袋果汁遞給他。

季成愚以影帝般的演技,顫抖著抬手又頹然放下,韓茉只好喂他喝了兩口,還得聽他抱怨:

“不喜歡橙子的,喜歡蘋果的。”

她也喜歡蘋果汁。

“不喝拉倒。”

挑什么挑?

“喝、喝。”

喝完了,又盯著超市口袋,韓茉只好拿出三明治,掰開投喂。

季成愚占著嘴也不老實,示意要韓茉椅背上的皮衣。

韓茉猜他是要掏手機,怕他動作太大牽疼傷口,就為他展開皮衣,方便他摸進里兜。

季成愚摸索間,韓茉注意到皮衣一側的袖子都磨破了。

摔得這么重,卻沒骨折,命大啊。

“看什么呢?伸手。”

吃了喝了,他的聲音恢復些兒甘醇。

韓茉不明所以,加之想著他的車禍,茫茫然把左手伸過去。

“把衣服放下吧。”

韓茉轉頭把皮衣好好攤在椅背上,感覺手腕微涼,好像季成愚給他戴上了什么。她怕他又惡作劇,把蟲啊、小蛇啊纏在她手上,立即回頭。

火彩明滅,收腕至眼前,是一條白金掛小紅寶石的手鏈,鏈鎖處刻著Cartier。

韓茉微張開唇,訝異的看向季成愚。

“Merry Christmas!恭喜你成為我的緊急聯絡人。”

好哇,他這是先發制人,堵她的嘴。

“我不……”

“勞務費,這幾天我去你那里住吧,你給我做飯。”

韓茉臉上閃過難堪的紅痕,季成愚抬眉:

“那你開車送我回家,到我家給我做飯。鏈子你敢還給我,我這就起來出去淋雨,讓醫院天天傳你,怎么樣?”

那時的韓茉還未徹底了解他的無恥,喘了幾下,壓下氣,問:

“你就只認識我嗎?你們不是有老鄉會嗎?找人給你做飯,我無功不受祿。”

“行呀,那別人問我,我就說生物系的韓茉雖然和我一起住,但是不管我。”

他嬉皮笑臉,亦真亦假的威脅。

韓茉一口悶氣堵在胸口:

“好,我照顧你,前提是我不要這個。”

“哦,”季成愚一秒切換成被抽了魂兒般的落魄,手搭在眼上,含著哭腔說:“算我賤。”

他也要面子的,可他喜歡她啊,臉,暫且不要了。

韓茉不出所料的后悔了。

她跟個病人爭什么啊,以他的名聲,估計除了女生,也沒什么朋友了。

其實,他也挺可憐的。

“那我先收著,謝謝你,我會補給你圣誕禮物。等你輸完液,我送你回家,你愿意去我家吃飯,或者我去給你做都行。”

嘿,著了道兒了。

垂下眼角,受傷小獸般悶悶的問:

“真的?”

韓茉隱約感覺自己又上當了,不過似乎為時已晚,擰著五官,“嗯”了一聲。

季成愚“呼”得坐起身,一陣上頭,又往后倒。韓茉趕緊扶住他的肩。

“別折騰了,趕緊躺著吧。”

季成愚烏黑的眸子查看著她臉上真切的著急,心里舒坦得有些異樣。

“小茉茉最好了。”

對他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

哎,她是被逼無奈好嗎?

轉眼,陳晨到了研三,研二的畢業聚會,她使出全身解數央鹿巖陪去。

彼時,鹿巖默認了和她“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關系,陳晨幸福得想張貼皇榜昭告天下,但鹿巖猶豫著。

二十五歲的女孩子,有各樣的驕傲,不像他經歷許多,心態早已不惑。

這樣的他,即便戴上義肢,站在漂亮優秀的她身邊,她真的不介意嗎?

“去嘛,我要把我全世界最好的男朋友帶給大家看看,把別人的都比下去,哼!”

陳晨突然的抱起他的手臂,自豪的揚起下巴。

鹿巖驀的瞠大雙眼,凝著她不含雜質的眸子半晌,將所有疑慮化為欣慰一笑。

雖然還不是男友,雖然他沒那么好,可是這個女孩兒,是真心如此認為。

“別怕哦,我會一直和你一起,不讓任何人撞到你這個大寶貝。”

鹿巖默然不語,唯有喉頭一顫,牽動心頭的那根紅線。

幾個月后,韓茉和季成愚畢業了。

在一片衣角紛飛的碩士服間,天南海北的同學們擁抱哭泣,如同大學時一樣,自此一別,許今生不見。

季成愚從小不愛哭,再說,合得來的人都有聯絡方式,如果斷聯,也是緣盡。

他們老鄉會的散伙飯訂在晚上,現在是中午,他就跑去生物系樓前,搜尋著韓茉的身影,驚奇的發現她與幾個女生互拉著手,咬唇哭得雙眼紅腫。

他的目光由灑脫,變為柔情。

他見過她各樣的堅強。

通宵學習,認真上課,耐著性子給他講道理,忍著不適幫他清理摩托車賽上受的傷,打工時手指割破泡得發白也不吭一聲。

太多了,多到他以為那具瘦削的軀體里沒有眼淚,原來,女子有淚不輕彈,一哭就止不萬千情緒。

男人只身海外要學會許多,柔弱的女孩子更為不易,韓茉真的很讓他憐惜。

季成愚遙遙望著她,直到她轉身與他四目相對。

韓茉蹙起眉,這人穿碩士禮服可真難看啊。

“韓茉,那個不是‘東方一匹狼’嗎?”

“是啊,看來對你還賊心不死呢。”

那么大聲,到底是想讓他聽見啊,還是想讓他聽見呢?討厭!

韓茉對同學笑笑,朝他走去。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每走一步她就更想再哭一場。

干嘛?還想被這家伙纏著呀?夠了吧。

“丑死了,別咬嘴。”

季成愚在她仰起臉的那一刻,必須這么說,才能忍住想親親的沖動。

她果然不高興了。

“韓茉。”

目光飄回來。

“吃飯去啊。”

想想,她別扭一笑,散伙飯而已:

“好吧。”

“看微信。”

“什么?”

“我國內手機號和郵箱地址,輸手機里啊,不然做鬼也不放過你。你的發過來,快點!”

“你也要回國?”

“人在陣地戰,你這陣地都回國了,我留這兒守個毛線啊。”

他不想和她緣盡,雖然他還搞不清為啥。

“你又信口開河。”

“是不是咱們走著瞧。笑什么?又哭又笑的,丑死你了。”

一年后,鹿巖和陳晨戀愛了,十五歲的小姑娘在他溫暖的心房深處沉睡;兩年后,陳晨爸爸接受了鹿巖,夸獎他是當今難得的好青年;又過了一年,鹿巖的車行改名為“晨星汽修”,陳晨特意設計了一個網頁,生意應接不暇;再下一年,她們結婚了。

反觀季成愚和韓茉,之后六年只做了一件事,住進彼此心中,成為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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