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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初臨錢塘

  • 繡衣使
  • 箋俞
  • 4304字
  • 2019-06-21 00:14:46

臨江樓是錢塘最有名的一家酒樓,就建在錢塘最大的港口附近。

每天打撈的第一批生鮮總是他們先挑,食材上乘,做法也地道。當地不少的富人請客都選在這,外地人也是必定到這嘗嘗海鮮。

正如船老大祁汕所說,順風順水,在午時之前就到了錢塘府。由潮寧府發的船最終的停泊港口就在錢塘府,在船便看見了臨江樓的金字招牌。

“這臨江樓還真是氣派?!彼f。

“是啊?!逼钌腔卮?,“靠著海港,諾大的招牌想看不見都難?!?

三層的斗拱建筑就矗立在眼前,周邊沒有比這還高的了。

臨江樓很有東海樓閣的特征——并不像京城中的酒樓每一處都漆上紅色,臨江樓只是漆了一層清漆;原木色的樓閣配以青色的頂瓦,別具一格。

“跟京城比起來,這臨江樓看著親切許多啊?!?

“錢塘雖比不上京城,但也差不到哪去。”

“您提過臨江樓每天這個時候有鮮魚鍋是么?”

“喲,這個時候些許晚了,公子要去估摸是嘗不著了?!?

“可惜?!?

劉晟與祁汕道了別,直往臨江樓走去。

江水匯至大海的盡頭處生了數支岔流;倘若俯瞰整片錢塘區,江河湖泊構成了一棵參天大樹,錢塘府民居就在大樹枝丫上,一間間民宿好似枝丫上的葉子。江水自城中穿過流進大海。臨江樓看著不遠,但城間道路蜿蜒,想走條直路都是難得,劉晟最后雇了艘小舟順流到達臨江樓。

劉晟進了酒樓立刻就有一個小二迎了上來。

“客官單桌還是包間?”

“就我一人?!?

“客官樓上請。”小二也不多一句討好的話,領著劉晟上了二樓。

臨江樓好熱鬧。

不少的單間里都已客滿,人聲鼎沸。酒樓的小廝來來往往將烹好的海鮮送至各個餐桌,腳步不停。二樓中間特地劃出一塊專門為樂師準備的,幾個身著青紗的女樂師正在演奏。說是演奏卻跟尋常女兒家小聚無異,偶有路過的熟客加入閑聊幾句,順便等等自己人。

小二給劉晟找了間有窗的位置,窗外就是大海,視角開闊,風景不是一般的好。

“這間不便宜啊?!?

“客官想吃點什么?”

“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呢?!眲㈥煽粗?

小二提起左手袖口至肘,露出一個不起眼的刺青——纏枝雙株梅。

“聽說這的鮮魚鍋不錯,可還有么?”劉晟說到。

“有,今兒進的魚不少。以往這個時候,客官您得失望了?!?

“是嗎,那我還真是有口福。還有什么其它推薦的?”

“我們這的魚生不錯。鮮魚取魚腩最好的一塊,細細切成薄片,配著特制的蘸料吃,品的就是個鮮?!?

“聽起來不錯,來一份。再要壺酒,就這樣吧。”

“好嘞,客官稍等?!毙《肆顺鋈?,一個小廝走了進來,手里捧著一壺姜茶和小點心。

“客官若是餓了不妨先用點,菜一會就上齊?!毙P說完也退了出去。

一盞茶的功夫菜就上齊了,小廝給劉晟斟了酒,說了句“客官慢用”,起身退出格間。魚生切的極薄,近乎透明,吃著有點甜,劉晟不由得食指大動,就著酒實在是美味。

格間的門被推開,走進來一位儒者――須髯若神,身著一襲月色白袍,英姿勃勃。

“來了怎么不先見我?”那人問劉晟。

“你又跑不了,所以我先來嘗嘗這兒的佳肴?!?

“你這小子。”那人笑罵,“可還對你的胃口?”

“不錯?!眲㈥牲c點頭。

如果有人留心這間格間的話就會發現,臨江樓的極少露面的老板今日在這樓間會客,對面的那位年輕人絲毫不矜持,邊吃邊聊,好像許久未見的朋友。

能讓丁老板親自會面的想必身份也不簡單。

劉晟與丁琢的確許久未見了,丁琢的真正身份是繡衣使,這家臨江樓就是繡衣使的資產,早年間丁琢盤下了這座酒樓,憑著繡衣使的脈力一直保著臨江樓在生意場上順風順水,為的就是給繡衣使在錢塘建立一處聯絡點,而這樣大大小小的聯絡點不說東海,整個錢塘還有多處。

“你要來的事我已經知曉,早一個月前我就派人去搜集情報了?!?

劉晟略有些詫異。

“東海衛通匪的謠言一個月前就冒頭了,前段時間當地府衙也有過制止,但根本堵不住的。”

“既然如此,那就不應該只有我們在查了。”

“是,半個月前朝廷特地派人查過,結果是什么都沒有?!?

“不意外?!?

“對了,不光有你,衙門里還另派了一個人?!?

“誰?”

“嚴闊?!?

“他還沒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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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塘府,燕子樓。

臨江樓是錢塘最好的酒樓,燕子樓是錢塘最好的青樓。南方地區風氣開放,文人仕子逛青樓并不會為人所恥。風月,詩詞;以俗襯雅,是南方文人圈的一種趨勢。

此刻,錢塘布政使齊獻與一眾同僚齊聚于此。酒桌上的官員不乏精通詩詞者,在這種場合下他們大多是活躍氣氛的人物,舉手投箸,觥籌交錯之間,笑語一片。

齊獻舉杯站了起來,一眾官員皆停下看著他。

齊獻道:“諸位同僚,自齊某上任以來雖談不上業績卓越,也算的上兢兢業業。與諸位共事二十余載,齊某有幸結識各位?!?

一眾官員還不明白齊大人說這話的意思,就聽得有人說道:“老齊,你就直接說你要升遷不就好了,擺這么大的架子?!北娙寺犕瓴胖例R獻是升遷在即,也就明白了今晚這次宴請的目的。一時間各官員紛紛舉杯道賀,齊獻也一一回敬。

只有一位端坐在座位上,與其他人比起來很是異類。齊獻看到了他,也不理他,選擇直接忽視,去回敬其他的官員。

端坐的那人也不在意,只是冷冷一笑。

宴會結束的時候,齊獻是被家仆抬著出去的。其余官員各自道了別,該回家的回家了,也有個別選擇留宿于此,摟著早已相中的姑娘快活去了。

李宸獨自走在大街上,這個時候的街上沒幾個人了,冷清了許多,李宸的宅子就隔這兩條街,倒不算遠。到了家才發現早已有人候著,那人叼著煙斗,吞云吐霧,好不悠閑。見著李宸回來了,砸吧最后兩口,磕掉了煙火。

“喲,大人回來啦,我來見著沒人就翻進來了?!?

“久等了?!?

“沒久等,沒久等。剛點上,沒吸兩口您就來了。”

“進屋坐,別站著?!崩铄奉I了那人進屋,點了燈。給各自倒了杯茶,“就只有涼的了,將就著喝吧?!?

“沒事,在大人這也蹭了不少飯食了?!蹦侨艘豢跉夂雀?,笑道,“我還真有點渴了?!?

李宸笑笑給他續了茶。

“大人這是去哪了?”那人問。

李宸臉色黯淡:“赴宴,布政使齊獻升遷。”

“哦。齊大人干了二十多年也該到時候了?!?

“哼,小人得志!”李宸放下茶壺,震得桌上的杯子齊動。

“失態,見笑了?!崩铄返馈?

“沒有的事。大人的心情我能理解?!?

李宸喃喃自語著“你能理解”,“你不會理解的”。

“大人是覺得不公嘍?”

“當然不公!”聞言李宸憤憤然道,“我勤勤懇懇為民,卻不及一個奉承別人的小人,天理何在!”

“官場就是如此,大人同樣混了二十年還不懂么?!?

“二十年,就是石頭也該開竅了,我如何不懂,只是……”后半句被李宸咽在肚子里,那人聽了也只是笑笑。

“你今日找我有什么事么?”

“我今日來就是告訴大人,那個齊獻高興不了幾日了?!?

李宸很是激動:“真的?”

“真的,我已得了指揮使的命令,開始收網。”

“好?。 ?

“不出幾日那個齊獻就會發現任命的公文遲遲未到,到那時我們再將他一軍!”

李宸長長地舒了口氣,心中的憤懣此刻已全然消失,只有一股說不出的痛快。

“行了。”那人起身,“要說的我已經說了,李大人這幾天安心等我的消息,切莫急躁?!?

“這我知道?!?

“那我走了,大人留步”

終于等到了今天。

自半個月前,那個自稱是繡衣使的男人找上他的時候,說明了目的,他其實是拒絕的。扳倒齊獻談何容易,齊獻的“根”是最難動的。縱然是繡衣使也難說;但最后李宸還是答應了他,至于為什么連李宸自己也說不清楚,也許就像那個人說的。

“大人試試又何妨呢?”

那就試試吧,那時候他在心里對自己說。

現在他很高興自己沒有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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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了李宸,嚴闊直奔臨江樓。今天有人通知京城里派了人來,約好了今晚見一面。錢塘府的情報搜集主要由他負責,既然來了人,理應去見見。

臨江樓生意再好,過了子時是準時打烊的。整座酒樓只有打雜的還在清洗打掃,為第二天迎客做準備。小二領著嚴闊去了三樓,三樓是臨江樓最好的一塊,只有大手筆的客人才會選擇這里用餐。此刻,整層樓冷冷清清,就只有一處還亮著燈。

劉晟和丁琢沒有等太久,為嚴闊倒的茶還熱著。

“他來了?!倍∽撂嵝?。

劉晟看著來人,一臉的青色胡茬也不知幾天沒刮了,完全不是以前認識的他。

“我還以為誰呢,原來上頭派的人是你啊?!眹篱煷蟠筮诌值刈?,把刀架在桌上。

“怎么,我不行么?”劉晟問。

“不不不,你來了我就好說話了,要是派別人,干起事來總得顧著這,顧著那的,太憋屈?!闭f完他自己先笑了起來,另外兩人聽了也跟著笑。

“說說吧,上頭怎么安排的?!眹篱煹溃拔业竭@兒啊,只是在搜集情報,閑得要瘋了。就等著人來,給下一步的指示?!?

劉晟道:“指揮使命我調查東海衛通匪一事,如果調查屬實,指揮使的意思是不要聲張。”

“不要聲張?合著我白期待了。”

“嗯,找到主謀,秘密押解歸京?!?

“這有點難辦啊。姓齊的身份擺在那了?!?

劉晟看了看嚴闊,又看了看丁琢。

嚴闊失笑:“他不知道?”這是對丁琢說的。

丁琢開口:“這事以后再說,先說說你的搜集到的情報。”

“東海衛主要駐扎在錢塘下江區域,東海衛衛所指揮是李明鈺,上任到現在也有十幾年了,此人治軍極嚴,賞罰分明,在軍中的口碑很好?!?

“口碑好不代表什么?!眲㈥刹辶司湓挕?

“我們還查到,軍中器械丟失了一批?!?

“丟失?”

“嗯,混在軍中的兄弟證實了這件事。李明鈺曾下令整理軍備庫,就在謠言傳出之前?!?

“丟失的軍械數量如何?”

“很大一部分是箭矢,水戰中箭矢消耗量極大。丟失的這一批足矣裝備一支千人的部隊?!?

“水盜呢?有查過嗎?”

“這是自然,說起這水盜也是大有來頭。水盜頭子名叫陳祖義,原是個當兵的,作戰勇猛,熟悉水戰。

后來不知怎么,逃出軍隊做了一名水盜,兩把大刀拉起一個千人隊,吞并了大大小小的幾個水盜團伙,現在是一方獨大?!?

丁琢撫了撫胡須,說道:“陳祖義這個人我聽過,朝廷剿匪剿了幾年,好幾次差點逮到,卻偏偏讓他逃脫了?!?

“就這些?”劉晟問。

“就這些?!眹篱煷?。

“我不信。”

“不管你信不信,真的就查到這些。我到這才一個月,能查到這些也已經不錯了。不過……”他話鋒一轉:“錢塘布政使齊獻,此人有點問題?!?

“終于到點上了?!?

“齊獻與李明鈺一向不合,而且命令李明鈺整理軍備庫的也是他。所以我才懷疑他,主謀是他沒跑了?!?

“他有這個權力嗎?”

“明面上自然是沒有的,只是代傳命令罷了。也許是先斬后奏?!?

“李明鈺與齊獻不合,李明鈺的胞弟李宸也與齊獻不合”丁琢告訴劉晟:“嚴闊與李宸見過面,現在是我們的耳目?!?

劉晟看向嚴闊,嚴闊笑嘻嘻地抿了口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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