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簡歷到杭州面試。行走在鋼筋混泥土的高樓大廈之間，炙熱的太陽把皮膚曬得脫了一層皮。兩天下來，膚色已經黑得跟剛從礦洞里挖煤回來一樣。連日不下的高溫天氣，在室外待幾分鐘，汗液就能把整件T恤濡濕。然而，杭州的街頭小巷，依舊車水馬龍，行色匆匆的人群在地鐵口如同潮水般涌動。一座昂貴而繁忙的城市。

從一幢寫字樓里敗興而歸。手里緊緊握住自己的榮譽證書，學位證書，技能證書，和簡歷。公司里全是女孩子。負責人是兩位中年男子。招聘啟事上寫著工作經驗不限，而面試時的言外之意，卻是沒有工作經驗不合適。

他們需要能說能寫。和誰都能打交道。對崗位薪資沒有太高要求。入職便要給公司帶來巨大收益。在本地有房產且最好是本地戶籍。什么都能做，無不良嗜好，十全十美的人。一邊說，一邊翻著白眼打量我。不知該反駁什么，再沒有多說的必要，微笑著點頭附和，最終收拾東西離開。

走出摩天大樓的時候，看著街道上一幢接著一幢高聳著的冷色調建筑。突然想起以前看過的一部電影，里頭有一句臺詞大意是說，人類真是滑稽的動物，造了那么多筆直的九十度角，思想卻模棱兩可，表里不一。

暫時借住在朋友這里。初時不覺得，住了兩天之后，發覺個人的生活習慣與之不合，給人家帶來了一些麻煩和厭惡。嘴上不說，心里卻萬分愧疚，只想抓緊搬離這里。仔細想想竟發現自己已無處可去，人們所謂的走投無路。一陣凄涼襲來。

他建議說，面試不應該穿短褲和T恤，顯得太隨意。我說，這就是真實的我。不是不尊重，而是不想要為了個人利益去刻意掩飾什么，欺騙別人。更不希望即將入職的公司有所誤會。他大概不會理解。

無論如何，下定決心要搬走。假意和朋友說回家，實際上在網絡上看起了房子，廉價旅館之類的信息，驚訝于市區幾近奢侈的房租。把小藍軟件下了回來，和周邊的陌生人聊得熱火朝天。突然很想約個人出來見見面。在錢塘江附近走一走。

一條接著一條消息。如石沉大海，沒有回應。

最終，和一位長得很俊的小哥哥互換了照片。他表示隔天要請我去看電影。東拉西扯說了很多話。超過了陌生人能夠說話的數量。內心突然反問起自己當初為何非辭職不可，又為何非來杭州謀生，實際上原來的工作足夠體面，并且選擇上海，BJ，廣州等城市發展，求職的機會一樣多，說不定更成功的幾率更大。

忘了。

躺在沙發上，看著一堆紅皮的榮譽證書散落在腳下，有吃快餐時不小心沾染上的油污，朋友埋怨房間被我弄得過于凌亂。我逐一將它們撿起，心里愈發不肯認輸，下定決心要在這座城市生存下去。

然而，再次鼓起勇氣打開求職網站，如今的職位要求，全是資深游戲，抖音，主播，網絡小說，標題黨，差評迷等等，一時發覺自己明顯落后這個社會一大截。面臨被時代淘汰的危險。

向附近一家書店店長咨詢了待遇方面的問題。隨時歡迎入職。

隔天一早，抱著無所期待的心情，仍舊穿著白T恤綠短褲，輾轉搭乘地鐵出租車公交車來到偏遠的一家網絡科技公司面試。人事很好，非常滿意，讓我填了一張表格，簡單了解了一下情況，便表示希望盡快入職。熱心替我在周邊小區找了一間合適的公寓。

意外非常。

語音給昨晚的小哥哥，問詢約定看電影的事。長時間沒有回話。

坐上直達火車站的公交車返回家里。收拾東西，把行李從朋友家里搬出來，再打掃干凈房間，買齊基本生活用品，做好下個月準時入職的準備。全新的生活即將在眼前展開。

果斷把求職軟件刪除，不等待先前那家公司所承諾的后續回復。

通過朋友圈向世界宣布在杭州第二次面試就找到工作的消息。

我有著自己的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