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被送回義父的七品閣了,又過起了沒有夙離的閑散日子。
她如愿以償地為義父過了生辰,可心里面總覺得不大敞亮。日子,似乎再回不到以前了。因為不管她走到哪兒都會掛著夙離的標簽,所有人都會恭敬問聲“墨公公好”,臊得她臉發燙。
生病鬧劇原本就是她的錯,夙離好心為她請來大夫,反被她當眾落了臉面。她有心補救,但西月宮不讓進了,送去的糕點也原封不動地扔了出來。也是,多年被眾星捧月的天之驕子一朝被她當眾打臉,換她也得氣夠嗆,更何況他原本就小肚雞腸。
可義父說,這事換別人身上怕是要滿門抄斬的,而她現在不僅完好無損也沒被人落井下石,定是夙離發了話。
算了,如今在氣頭上,過些時日再去找他認個錯吧。她現在就是有點擔心二十那日,也不知他一個人悶著受不受得???不過轉念又一想,墨白你個白癡,人家這么多年沒你在跟前不也都安然無恙地過來了嗎?
“想什么呢?”義父抱著一堆被打濕的衣服急吼吼進來,“下這么大雨,怎不知收衣服?”
“啊?”后知后覺,“下雨了!”
“下了一晌午!”義父戳著墨白腦門子,笑罵:“沒良心的小崽子,人回來了,魂兒都落西月宮了!”
“……”墨白無力辯駁。
日子還要繼續,眼看太后五十大壽在即,宮里每一個人都忙成了陀螺。墨白這幾日跟著義父干活,借此轉移注意力。義父升了藍衣段位,辦得差事越發繁瑣。
然樹大招風,這日墨白和義父正用午膳,義父老對頭,任齊帶著一伙兒就闖進來了。
“任齊,你這是干什么?”義父拍案而起。
“給我搜!”任齊皮笑肉不笑,“劉毅,有人告你貪污太后壽宴的銀錢,我這也是秉公辦事?!?
“你血口噴人!”
“那這是什么?”任齊接過手下人搜出的用黃布包裹的銀錢,凜眉尖嗓:“人證物證聚在,帶走!”
“峰尚亭?!比锡R臨走前,意味深長看了墨白一眼。這個老貨早就盯上她的細皮嫩肉,若不是義父攔著,早就禍害了?,F在,他這是在變相告訴她,以人換人。
下了雨,涼風嗖嗖。
墨白一刻都不敢耽擱,拔腿就往西月宮跑。這些太監一個個都是變態,義父落他們手里,那把老骨頭不死也得脫層皮。她倒不敢求夙離原諒,但紅衣黑帶的古南在任齊之上,以她和古南的交情,這事私下也能辦得。
誰知,古南隨夙離出門了,要很晚才能回。門口看守還好心提醒:“墨爺,今兒二十,您晚些來認個錯,指不定爵爺就原諒你了。”
墨白如今哪有這心思,又急匆匆跑回七品閣,將義父近日看的賬簿一一翻看,企圖找到蛛絲馬跡。
日光自頭頂西斜到后山,墨白急出一身大汗,將找到的任齊貪污的證據謄抄兩份,一份拿給義父在宮中的多年老友,一份送到西月宮,自己則帶著幾個兄弟趕往峰尚亭赴約。令她驚訝的是,這一路竟暢通無阻。按道理,任齊得防她才對??!
峰尚亭,沒見到任齊,卻瞧見了一襲黑衣的夙離,墨白當場呆若木雞。
蒼翠掩映之中,一衣著華麗的貴婦躺在亭內貴妃榻上,語氣嬌滴滴。
夙離則卑躬屈膝在貴妃榻旁,為貴婦揉著身子
夙離面無表情,貴婦則神情愜意。最要命的是,她看到了墨白,
不知是心尖還是唇瓣誰先開始的,反正看到最后,墨白渾身發顫。她終于明白他為何每月二十都發了瘋似的洗手還不愿見人,恨不得鉆進密不透風的套子再親手為自己打個結。
她似乎想明白了。古南是知道內情的,所以二十那晚他連古南都不愿意見。總是喜歡握著她的手,說她手白凈;喜歡嗅她衣物上的薄荷冷香,說是清新好聞。
他的冷漠孤僻,不是沒來由的。
怕夙離難堪,墨白本想帶著弟兄悄悄溜走,卻被突然現身的守衛以行刺之名綁到了那貴妃跟前。她后知后覺,這才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套子,要夙離親手給她打結。
時隔半月再見,兩人四目相對,墨白第一反應:他消瘦了。之前古南告訴她,自打她陪著用膳,他會多吃上半碗。原以為是古南想吃燉肉故意哄她的,如今看來,不假。
“喲,這宮里何時多了如此的嬌兒?”那貴妃傲慢地抬起墨白的下巴,手上的護甲毫不憐惜地刮著她的臉頰,火辣辣的痛。
墨白心里沒底,只好看向夙離,但后者卻垂首為貴婦捏肩,看都未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