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到臨頭,竟還敢口出狂言。”
檀三爺生氣了。
他是好脾氣,平時對濮白天神卑躬屈膝,他笑意濃濃,便是偶爾聽到來自于民間的侮辱謾罵,他也是一笑置之,可這回,他動了真火。
即使是先前面對姜流的暗殺,他也絲毫不以為忤,可他最不能容忍,明明是一只螻蟻,卻偏偏沒有身為螻蟻的覺悟!
在他看來,姜流就是那只螻蟻。
“非也非也,看來我說的,你存在質疑。”
面對盛怒之下的檀三爺,姜流微微一笑,暗地里悄然捏碎一個黃色錦囊,身上霎時間被金光籠罩,強烈的力量波動隨后蔓延開來。
這股力量猶如江水一般,一浪接著一浪,滔滔不絕,四周的建筑遭受殃及,盡都轟然倒塌,支離破碎!便連堅硬的頑石被這股力量掃過,竟也被壓成了齏粉!
檀三爺紋絲不動,面色依舊陰沉,心中卻是驚駭之極,對姜流一時突然爆發出的渾厚真氣感到極其不可思議,暗暗道:“這小子難道是扮豬吃老虎?”
只聽姜流大笑道:“我搞暗殺,不過是圖省事方便,既然失手,那就光明正大的取你狗命吧!”右手氣劍再次凝聚成形,這一次,看上去的聲勢較之剛才何止強了十倍!
“我殺你,只需一劍!”
伴隨著一聲大笑,氣劍瞬時之間已盡在咫尺,渾厚的真氣波動令人心驚膽顫!
檀三爺終于沒有那么淡定了,面色一變,他只覺無路可退,只能迎頭硬撼,當下全力以赴,催動真氣向姜流刺來的氣劍一掌拍去!
能不能接下姜流這驚神泣鬼的一劍,他毫無把握。
甚至他已經想好了后路,如果大難不死,僅被這一劍重傷,便立時拼死施展遁術,先逃得性命再說。
誰料他這一掌拍去,看似威力無窮的一劍,竟然是不堪一擊,頓時流離散去,連同姜流本人,也如一團白煙變得扭曲起來,被他真氣一吹,“呼”地消散無蹤!
檀三爺皺了皺眉。
半晌后,他冷冷的道:“你又能逃到哪去。”
原來,姜流不過是虛張聲勢,從發現檀三爺并不是好啃的骨頭開始,他便已想好對策,先是故弄玄虛,自信滿滿,讓檀三爺以為他有所倚仗;緊跟著捏碎“幻象錦囊”,營造出自身戰力幾乎比肩神靈的假象,實際上是紙糊的窗戶,一戳即破,趁著檀三爺一時為之震驚無暇他顧的空當,再施展幻術逃跑!
而過程到結果,便真如姜流算計那般,分毫不差,他能順利逃出生天,可以說完全是靠著臨危不亂的智謀。
此時的姜流業已遠遁出檀府,在茫茫夜色中疾速飛走,直奔賭坊。
這是姜流第一次失手,結果也甚為兇險,差一點就沒了命。
姜流兀自心有余悸,那檀三爺果然有兩把刷子,早該想到,如果他真的如外界所傳聞的那般不堪,又豈會被天神看重,收為鷹犬?
胸口隱隱作痛,姜流只覺一口鮮血就在喉嚨里打轉,弄得這般狼狽模樣,不由在心里面數落起老林的不是。
行暗殺之事,情報是否準確可謂重中之重,姜流之所以此刻猶如喪家之犬,便是因為吃了情報有誤的虧,如果早知檀三爺如此深藏不露,他根本不會冒然潛入檀府。
賭坊的嘈雜聲越來越近,姜流卻越走越慢,意識漸漸模糊,挺到門口,他兩眼一黑,一頭栽倒在地。
沒有人注意到他,直到老林悠哉悠哉的從外面逛完曲社回來,發現他昏迷不醒,臉色一變,忙上前查看。
相對于練氣士的體質來說,姜流傷的倒也不算太重,只不過是肋骨斷了三根,心脈略有損傷,可老林還是忍不住直嘬牙花子,認識這么多年,他還是頭一次見姜流負傷。
“檀三兒這個茬子這么硬?”老林有點沒弄明白,依照他們天字第一樓弄來的情報,檀三爺再是棘手,姜流即便無法得手,也不應該傷成這樣啊!
隨后將姜流移至地底密室,老林便為其包扎敷藥,靜靜等待姜流醒來。
等到姜流從昏睡中醒轉,業已過了一個多時辰,老林困的直打瞌睡,勉強抖擻精神,詫異的問道:“你沒得手?”
這一問,氣的姜流險些沒從床榻上跳起來,強行壓抑怒火,他兇狠的盯著面前這死胖子搖了搖頭。
老林嘖嘖稱奇道:“沒想到從未失過手的天字第一殺手,竟然也有鎩羽而歸的時候。”
姜流冷冷道:“這還要拜你所賜,你給的情報,差點讓我送了命。”
老林收起玩笑神色,肅然道:“你是說情報有誤?”
姜流點了點頭,道:“我還在懷疑,莫非是你老林刻意為之,想讓我去送死……”
他話沒說完,便被老林義正言辭的打斷道:“你把我老林想成了什么人!憑咱倆的關系,我又豈會害你。”
姜流淡淡的看著老林,想從他那張肥胖的臉上看出點虛偽之色,不過失敗了,只能選擇相信道:“我信你。”
“跟我說說那檀三兒是怎么回事。”老林義憤填膺,大有一種要去干掉檀三爺,為姜流報仇的氣勢。
如果是旁人,或許會生出這種錯覺,可姜流太了解這個胖子了,想要讓他出手,簡直是癡人說夢,認識了這么多年,姜流還從沒見過老林真正動過手。
“他將世人都給騙了,裝作一副恃主而兇的跋扈嘴臉,其實隱藏極深,僅說法力,就絕不止于觀微境。”姜流搖頭道:“這個人,不簡單。”
老林聽得一愣,陷入沉思,忽然道:“這檀三兒還真是有兩下子,底細竟然連我天字第一樓都被蒙在鼓里。”
姜流道:“我僥幸脫身,那姓檀的絕不會善罷甘休。”
老林笑道:“他勢力再大,也查不到這來。”
姜流若有所思的頜首表示贊同,然后走下床,徑直向門外走去,道:“我去血池那兒走走,你也一起么。”
聽到“血池”兩個字,老林一臉厭惡,搖頭道:“誰沒事去那種鬼地方。”
天字第一樓作為極端的殺手組織,仇家不可謂不多,因此素來不會常年定居在固定的某個地方,每次遷移都會大刀闊斧將所留下的痕跡銷毀一空,以防被人追蹤到蛛絲馬跡。
而每一次的遷移,天字第一樓卻都要帶走一方血池,因為血池中的血,都是這一百年來被懸賞者的鮮血,由殺手們帶回,匯入血池,可謂天字第一樓的招牌。
血池中亡靈無數,普通人倒也罷了,不單單有不計其數的練氣士,甚至連神靈的亡魂也在其中掙扎。
神靈死后,亦是神魂,力量也極為強大,可這血池怨氣極重,又被大法力封禁,便是神魂也無法逃脫,深沉于其中。
不管在哪里,血池的景象從未變過,刺耳的陰魂哭叫,濃郁的血腥氣味,宛如天外修羅魔界一般,處處透著詭異,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姜流不是第一次來到這了,對眼前的一切早已習以為常,他也曾親手往這血池之中倒過鮮血,而且很多很多。
像他這樣的殺神,連陰魂都避之唯恐不及,當他靠近血池的時候,血池之中便已匪夷所思的突然安靜下來。
姜流走到池邊,喚道:“木禾大法師。”
一縷陰魂自血池中緩緩飄了出來,面容蒼老,手拄拐杖,面向姜流問道:“你找我何事?”
姜流說道:“久聞您見多識廣,知過去未來,特來請教一二。”
木禾大法師淡淡道:“我乃殘魂,死無所依,若當真知前曉后,又豈會在這血池之中,不過你盡管問,我若知道,定然為你解答。”
姜流沉思半晌,道:“您可知宇宙輪?”
木禾大法師搖頭道:“不知。”
姜流略有失望,又問道:“在荒州南境大山之下的那個人,是被何人囚禁?”
木禾大法師面露驚恐,忙道:“不可說,不可說。”
姜流皺緊眉頭,接著問道:“羲氏一族,除了那個人,是否還有……”
沒等他問完,木禾大法師已然駭得快魂飛魄散,不住的道:“不可說,不可說!”害怕姜流再問,一溜煙兒鉆入血池之中。
姜流無奈苦笑,果然,那等禁忌之事,連已經死去的陰魂都不敢輕言,而自己竟然本身就成了禁忌,或許將來更會成為某些大人物眼中的肉中刺,這種感覺,還真是令人又緊張,又害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