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君大人……”南宮英試探著叫了一聲。
姜流聞聲,卻是沒有將南宮英放下來,深深吸了一口氣,兀自邁出右腳,走了一步。
南宮英不知這位東辰星君為何會扛著自己走向朱雀雕塑,卻也不敢再出口詢問,或是直接從對方的身上下來,他能夠感受到,這位星君大人全身肌肉緊繃,想來此刻正面臨著無與倫比的沉重壓力,如果冒然這么做,對方極有可能會前功盡棄。
姜流短暫的停頓之后,繼而又邁出第二步,第三步,腳上沉重的如縛千鈞之力,這三步,幾乎已經抽干了他適才休息老半天而恢復的所有力氣。
距離玉臺只有兩步,他卻已累的氣喘吁吁,無法再動,而肩上扛著的南宮英就像是即將壓倒他這個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兄弟,小心點。”他沉聲沖著南宮英說了一聲,隨即拼盡全力,便將其扔到了玉臺之上。
少了南宮英這個累贅,姜流總算是輕松不少,強行催動幾乎快枯竭的周天真氣,咬緊牙關,又走出一步。
這次他沒有再作休息,想要一鼓作氣,邁出最后一步沖上玉臺,然而右腳離開地面不過一寸,便怎么也抬不起來了,沉重的就像是靈州六大高山全都綁在了腳上。
南宮英見狀,生有愧疚之心,這位東辰星君若非是帶著自己這個累贅,此時或許根本不至于如此疲憊,連邁出最后一步的力氣都沒有了。
想到這里,欲要出手相助,可轉念間又心生顧慮:“他這般年輕,便位于靈州星君,必是一個驕傲之人,我若出手,難保不會適得其反,惹他厭煩。”當下左右為難,幫也不是,不幫也不是。
姜流哪里知道南宮英會心生這樣的顧慮,他此刻巴不得南宮英能知恩圖報,拉他一把。
這時只聽參嬰傳音道:“臭小子,作繭自縛,活該!”
聲音剛落,姜流只覺腳底一輕,整個人竟是憑空飄起,高高越過神魔花,平穩落在玉臺之上。
姜流一怔,旋即醒悟到定然是參嬰之功勞。
就在這時,面前的那尊朱雀雕塑,忽然響起一聲長唳,尖銳刺耳,震人心神,隨后化作一只燃燒著熊熊烈焰的神鳥沖天而起,在頭頂盤旋環繞,無盡的火焰撒落下來,卻像是雨水一般,滲入姜流與南宮英二人的身體之中,卻沒有留下一絲灼燒的痕跡。
火焰入體,姜流只覺身上的疲憊漸漸消失,就連破損的道心也被慢慢修復,原本體內真氣已是枯竭一空,可得這朱雀神火之益,竟是飛速轉化,浩浩蕩蕩,如涓涓大河,洶涌澎湃,尤勝往昔!
姜流有所覺的看向周圍事物,不論是神魔花,還是一顆石子,甚至是一粒灰塵,都能直窺其本質,一覽無余。
這種突然而來的神奇變化,令他喜出望外,但卻并不驚訝,這是臻至觀微境界的表現。
觀微者,觀于微妙,繼而得知其內在,修為至此境,對于探尋大道事半功倍,法力亦水漲船高,所增何止數倍。
練氣士破境,往往伴隨著足以令人粉身碎骨的危險,然而姜流此時破境卻是無聲無息,沒有一絲緊迫危機之感,不由暗道這朱雀雕塑真是神奇之極,不愧是為姬氏一族所供奉的神獸圖騰。
臻至觀微境后,他只覺法力洶涌激蕩,不可同日而語,如若再與那啟明皇子斗上一回,他自信,就算依然不能取勝,也決然不會再像那日一般窘迫,需祭出衍人象來保下性命。
同身受朱雀神火,南宮英面露驚喜,顯然也得到了極大的益處,只不過是不是也是增長法力,就不得而知了。
朱雀在二人上空頭頂盤旋許久之后,忽然直向玉臺飛回,單爪落地,展翼昂首,繼而諾大的身軀開始寸寸石化,最后完全恢復到與先前一模一樣。
隨后,只見姬玄青憑空現身,笑道:“二位果然沒有令老朽失望。”
身受神火,姜流聰明絕頂,早就想到這可能就是被朱雀認可而獲得的莫大機緣,此時聽老神王的言下之意,心知這一關算是真的過了。
過得這第三關,則意味著離成為南府的女婿又近了一步,豈料南宮英卻是毫無欣喜之意,向老神王拱手道:“在下若無星君大人的幫助,可能根本就走不到這里,這平白而得的機緣,著實受之有愧,在下甘愿退出。”
姜流聞言臉色一變,不由心急如焚,生怕老神王許他退出之言。
姬玄青沉吟半晌,道:“你無需這般妄自菲薄,你能走到這里,雖然確實是星君幫助之功,可得到朱雀圖騰的認可,卻是因你自身,老朽在意的,只有結果,至于過程如何,并不重要。”
南宮英搖了搖頭,正欲再說,姜流連忙堵住他的話頭,道:“神王大人都這么說了,你還如此固執,莫不是……”
這一個“莫不是”之后,便沒有了下文,可南宮英也不是傻子,登時大驚失色,忙道:“在下絕無此意!”
姬玄青見狀頗是詫異,不知這位東辰星君究竟是何用意,費勁九牛二虎之力將南宮英送到這朱雀圖騰面前不說,如今還以言語相激,使其不敢輕言退出,按理說他既然參加這場招親,就該視所有人為對手才是,可他卻沒有這么做,反而施以援手,著實是有違常理。
“星君對老朽的決定,看來頗為認同。”老神王淡淡說道。
姜流一聽,知道姬玄青起了疑心,可他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若是放任南宮英退出,那么他就是目前為止唯一過關之人,到時候文關怕是都不用比了,直接就可以去見那位姬府的大小姐了。
他先前之所以扛也要將南宮英扛到這朱雀雕塑前,原因也正是因為如此,他需要一個競爭對手,以防止越陷越深,真的成了南府的女婿。
這些想法,姜流自是不敢對姬玄青明言的,只能編些別的謊話搪塞,佯裝誠懇道:“其實晚輩是有私心的。”
“哦?”姬玄青神情有些冷落。
姜流故意嘆息一聲,道:“晚輩承蒙陛下厚愛,忝居星君之位,此番以這等身份前來參加招親,雖說神王必然不會因我之身份而另眼看待,行不公之舉,可人心叵測,其他人卻斷然不會這么想,難保不會認為晚輩乃堂堂二品星君,竟愿與他們一起同臺競技,必然是有恃無恐,不怕失敗而折損顏面,說白了,不管神王相信與否,在有些人的眼里,晚輩早已是神王認定的最終勝者了。”
姬玄青神色稍微有所緩和,雖然姜流沒有直言為何愿意幫助南宮英,可這番話聽起來貌似已經隱隱給出了答案。
姜流察言觀色,心思一轉,繼續道:“晚輩本就是不請自到,心中難免愧疚,雖然說小人之心,不必理會,可若只是誤解晚輩也就罷了,然而事關神王您的清譽,晚輩就不能不多想了。晚輩之所以相助這位南宮兄,就是想堵住悠悠眾口,晚輩堂堂正正,而神王您也絕無袒護之心,而且還有另外一個私心,就是在接下來的文比上,晚輩總要有一個對手,否則豈不是唱獨角戲,有失神王設文武比試的初衷。”
“你有心了。”姬玄青微微頜首,雖然隱隱覺得姜流所言有些牽強附會,可倘若是真的,如此懷疑,豈不是辜負了他的一片苦心?
姜流見老神王的臉色總算緩和下來,知道算是暫時蒙混過關了,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氣。
南宮英卻是臉色陣青陣白,得知這位東辰星君救自己的“真實用意”,委實不知是該氣,還是該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