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人太多了，第一道關很嚴，一般能進殿選的都是嬌嬌之女，是由各州府經過精選的。這里面很有學問的，尤其對于那些臉部特征明確的似乎還要經過“三堂會審”，仔細甄別。就拿我這組的兩個女孩，下頜各有一痣，被她們裝扮得玲瓏剔透粗看起來沒有多大的區別，但是經過那些嬤嬤仔細得甄別，有一個女孩被踢出了，大概她那痣生得不是地方，這本身都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事情，當然也是命運問題。那被踢的女孩似乎很不甘心，但是我卻在旁冷笑，她何嘗不是十分的幸運，至少能夠賺得一副皮囊嫁個好人家。

我過了第一關后似乎被置在一旁，一個嬤嬤說要我等待一下，其余的人都被人帶走了，就只剩下我，我感到很高興，我覺察到我似乎被踢出局了。

“跟著我！”眼前嬤嬤的衣裝與前面的不同，身著深紫色團領窄袖金線刺折枝小葵花襦裝配珠絡縫金帶紅裙；她們與那些普通的宮女不同，滿宮的宮女都是淡紫色團菊花配素色紅裙，這些嬤嬤有點脫穎而出的感覺。

她一人領著我轉了幾個彎便停了下來。

“你等等，我去通傳一下。”

我不敢抬頭，我發現旁邊有幾個女孩都是跟我一樣，其實我很淑女的。

“喵……”我聽到了一串清脆的聲音在我頭部響起。

那聲音太迷人了，像極了繞梁不絕的歌聲。

我很小心地抬起頭，就在我頭頂不遠的屋檐上，陽光映著它那雙清澈的淡綠色的眼珠子。

它的那雙眼睛俯視著我，我有點很熟悉的久別重逢的感覺。我對它笑了笑，我的笑似乎觸動了它。

它喵的一聲，撒開四條腿，就不見了。

我環視著，想從這些人群中，墻角中找到它。

風風火火地跑進了一個女孩，很有特色，與眾不同，身著素色的衣裳，簡樸的頭釵一看就是銀制品，她有一種脫素的美，無需雕琢，天然垂成。

她很不小心地，撞在了一個滿頭都是金玉寶釵的女孩子身上，幾乎把她撞到在地。

她在地上打了幾個旋，才把身體立定。

“下賤胚子，急著投胎。沒教養的賤貨。”歹毒的目光像一匹惡狼瞪著女孩子。

“民女……”

她還沒說完，一記響亮的耳光脆起。

“你……”她的話戛然而止。我看到了，她晶瑩的淚光，只是這些寶珠似的淚水更加襯托出她的素美。

這些漣漪沒有驚醒多少人，沒有匆忙的憤慨，也沒有瞬間的同情；只有匆匆的一瞥，好像這些插曲與她們無關。

她在極力忍耐著。

“何必委屈自己呢？這么柔軟，回敬她一巴掌。要是我說不定還要收點利息，踢她一腳。”

我的眼神在鼓勵她，攛掇她，不過她只看了我一眼就再也不敢看我。

“給我打！”她向旁邊的嬤嬤嚎叫。她太囂張了。

宮中的嬤嬤也有貴賤，有些嬤嬤跟粗使的丫鬟差不多，而偏偏眼前的嬤嬤就是；粗手大腳的，毫無教養。

那些個嬤嬤就沖上來了，凌亂的拳頭落在了她的身上；本能的雙手護著自己身體最脆弱的部位，整個身體就像弓一般蜷縮著。

“這些人過了，過了。”我心里在嘀咕，只是我更加希望看到她的還擊。

“喵……”我聽到了一聲很小的叫聲，久違的感覺爬上心頭。

就在腳下，一只貓仰著頭，瞇著眼，殷切地看著我。

我弓下身子，伸出雙手，它嗖的一下闖進我的懷抱；我沒有看錯，就是剛才那只。

我抱著小貓，向她們邁出了一步。

我的手被人給拽住了。

“莫要去招惹她，她是當今皇后的外甥女。指不定太子妃就是她的。”

“喵……”的一聲，似乎手中的小貓也肯定了。

我的動作被人發覺了，就是剛剛才站穩的女子；她的眼光太尖了。

“想管閑事的，本小姐等著你；都是一路的貨色，賤人。”

我憤怒了。我是文明人，不動手，連嘴都不想動。

我撫摸了小貓咪的頭。“喵……”它回應了，從我懷中掙脫，跳下，直接奔著那女子而去。

在她的腳下不遠。它齜牙咧嘴，似乎想以小博大，一吞了之。

她伸出腳，向著它狠狠地踢去；只是它敏捷地閃避而走。

神助啊！它潛入她背后，抓著她的衣裳，就站在她的頭頂上。

“你們這些卑劣的下人，誰給了你們這么大的膽子？”

看著這只萌貓，把這少女給忽略了；此時的她極其狼狽，還好她皮糙肉粗，沒有見到血。

“啊……”一連串的尖利的絕望的呼叫聲響起，整個大廳都被驚著了。

這個艷麗的女子完全被頭頂上的貓給驚嚇住了，接著就是哭聲迭起。

她倉皇中把貓抓住，就想往下拽。

“小姐，萬萬不可！”所有的嬤嬤都被她的動作給驚住了，停了下來，素裝的女子才得以逃脫她們的毒手。

她們對著那只貓跪了下來，十分恭敬。

“小姐使不得，把它放下。”

這一切也驚著了我，這只貓竟然有如此的尊貴？

片刻的猶豫和停滯，小貓掙脫了她的束縛，跳下來，朝著我身邊竄了過來。

“喵……”叫聲有點悲傷，甚至凄涼。

我手一張，重新把它納入我的懷抱。

它用頭在我懷中蹭著呢。

“小貓咪啊，我養了一條小狗，見人就咬，我還以為自己今天帶來了；不過仔細一看，不是，原來在這里咬人的就是一條瘋狗！”

那些嬤嬤還在那里跪著，連頭都不敢抬起。我納悶了，他們怎么這么的虔誠呢？

旁邊的秀女們包著個嘴巴，憋著，一個個紅光滿面的；敢情是怕得罪她。

憑白添了一道絢麗的風景。

“這樣憋著會生病的！”我不無擔心。

“哈哈……”有一個秀女實在的憋不住了，敞懷大笑起來。

“不得喧嘩！”從外面竄進了一個別樣的嬤嬤，她們的衣裝明顯比那些個跪著的嬤嬤艷麗些。

“你們跪著干嘛？還不起來？”“奴婢不敢。”她們抬頭向我望了望，硬是不敢起身。

那個嬤嬤循著她們的眼光看著我，她沒有注意我懷中的貓咪。

“你莫非就是張國紀之女，張嫣？”我點頭。

我們忽略了素裝女子的悲慘，也忘記了艷麗女子的跋扈，所有的目光一齊對著我。

“你真的當得起太子的一番厚望。”她直接把那艷麗女子給忽略了。

“姑姑，都是一些小事，您還是讓她們散了唄。”我的言辭帶著些懇切，不要小覷了這些嬤嬤，此時，在選秀場上，她們可掌握著我們的生死。

此時眾人才注意到了眼前的兩個肇事者，只是兩個人都是眼淚汪汪的；美人的淚水，不是隨便哪個人消受得起的。

“姑姑，這個賤人攛掇著那個畜生把我的魂都嚇沒了，您要替我做主啊。”

“閉上你的嘴，我早跟你說了，在宮中多做少說。……”后面的話，聽不到了。

“衙門師爺張國紀之女張嫣。”一個嬤嬤的清脆的聲音把我喚醒。

不知何故，那貓“喵”的聲音掙脫了我的懷抱，跑了。

“奴家在！”我小心應答著，我已經覺察到了一種別樣的肅穆，這地方得格外小心不能說錯一句話，更不能走錯一步路，否則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死的。

“跟著我！”這個年輕的嬤嬤看來還是對人挺好的，比大廳那些不茍言笑的嬤嬤好得多了，此時我并不知道我們幾個人是特許躍過幾個繁復的步驟直接進入殿試，只差太子的最后定奪了，我還以為是出局了可以恩準回家了，我很輕松。

我低著頭，看著嬤嬤的腳趾尖，我感覺到嬤嬤的那對玲瓏腳格外剔透。

嬤嬤停下，我也停下；嬤嬤跪下，我也跪下。

“奴婢參見……”

后面的聲音很低，也許是我此時有點兒緊張吧，我沒聽清楚下文。

我也低聲鸚鵡學舌：“奴家參見……”

“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