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前朝
- 巫山猶錦樹
- 五六白七八黑
- 2567字
- 2019-11-23 23:42:56
“你怎知他們之間就沒有過情誼?你怎知公主就是真心待你?你又怎知那位心里是什么打算?”
他掐著好友的肩,恨不得直接將他掐死:“衛清安,你糊涂啊!你可有想過若這一切都是蓄意而為,你會是什么下場?今日你衛家手握重兵,她為了拉攏你家自然什么都愿做,等哪天她對手倒臺了,你就是她最大的敵人,那時你不死,誰死?啊?你傻了嗎?”
“若這一切只是他們做戲。”他咬牙,繼續說道,“你想過沒有?謝家世子與她相伴十年,若他們真有情,現下只是做戲,只等過了河就拆橋,你屆時能如何?抑或并非做戲,他們是真要分,他們相處十年尚且能到如今的地步,她才認識你一年,你敢信她的真心?”
“我……”衛清安吶吶。
江笙放松力道,轉身茫然地望了望遠處,又回身看他:“是我傻了,我居然相信她是真心。我就不該操心地跑上跑下布置軍隊,這里是西北,天高皇帝遠,有兵的稱霸王,執臬和西門府都不是軟柿子,他們要是知曉先機搶先行動,便是……出了事,京里又能追究誰?屆時管他誰繼位,與咱們何干?”
衛清安打斷他:“你說的什么話?小心被人聽見!”
江笙道:“聽見了又能如何?朝中重文輕武,本就沒幾個拿的出手的將領,兵權八分掌握在諸將手中,陛下僅占兩分。你我兩家就獨占五分之一,雖然鎮南王是宗親,但旁的幾支軍隊未必忠于陛下。說到底,他晏家不也是百年前起事才有了今日,逼得人急了,未必沒人敢來個改朝換代,王座本就得民心者才坐得,他們做的什么事?配在那個位置嗎?”
周圍一片沉寂,衛清安澀然開口:“這種話以后別說了,改朝換代的代價是什么你我心知肚明,若能太平,誰愿這樣做?我從前也如你一般的想法,但在晏陽待了一年多,眼見了許多事,陛下雖算不得仁主,未必不是明君。公主年幼,但卻聰慧,心地不壞。你莫要瞎想了,若這真的只是一場戲,大不了……大不了我再回來就是,就如你所說,我們并非沒有一拼之力,陛下不會趕盡殺絕的。我若不愿,他們還能將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就范不成?”
江笙抿抿嘴,伸手抱了抱他,嘆了口氣,語調緩和:“喜歡誰不好,偏偏看上她,該你受著。”
.
寧王窩藏朝廷要犯一事一經泄露,舉國皆驚,這位就藩二十余年的王爺頭一回有了這么大的存在感,如煙花一瞬燦爛,隨后是不可逆轉的判決。
晏紀淮單手抱著自家兒子,另一手艱難地收拾著行李,可縱然如此,他也沒將孩子放下。
晏玨連門都沒敲,坦坦蕩蕩地長驅直入。
“你倒是越發沒禮貌了。”
“這說的什么話,我來自家兄長的住所,誰還能說什么不成?”
晏紀淮把收拾出的細軟一一打包好,才坐下問道:“你又來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一事有疑問。”
“請。”他示意晏玨。
“我曾在安山鎮發現一座廟,里面有一座圣女像有些不同尋常。”她點到即止,看著晏紀淮。
晏紀淮想了會,倒是真給想起來了。“那是執臬的母親。”
她看似不經意地問道:“他們母子怎么會千里迢迢從晉中逃來這?且不說路程有多遠,其中苦難重重,還要躲避追兵,怎么看都不見得能夠順利到這。”
“我怎知。”
“大哥哥又在糊弄我了。”她摸了摸晏論細嫩的臉頰,嬰孩咧開嘴,柔軟的手指抓著她的指尖搖了搖,“昱州偏僻,遠不如杜寧富饒,一個遠山公,也比不得親王富貴,手上無兵無權不說,那般遠的地方,無親無故,縱然有食邑,可要是沒人交稅,又沒人聽從差遣,怕是連吃食都成問題。小阿論才這般大,怎么受得住這樣的苦呀?便是如今受住了,日后可是要待一輩子的,姑姑瞧著可真是心疼極了!”
晏紀淮神色微動。
“清安。”她喚道。
衛清安應聲上前。
“我聽說昱州太守曾是你父親的麾下?”
“正是,昱州趙太守出身寒門,是父親一手提拔起來的。”
“真好。”她笑道,隨后看向晏紀淮,“聽聞大哥哥與趙太守有過幾面之緣,他還稱贊過你仁德賢良,若是他能升官,調離昱州那個苦地方,想必大哥哥也很為他高興吧?”
晏紀淮臉有些僵。
他此次在全家人被下獄的同時,被封為遠山公,得了個爵位,雖無實權,但也算是好下場。
只是覆巢之下,完卵安存?
他血親盡數下獄,無兄弟手足相幫,也無母家岳家堪用,明眼人皆知他是被皇室徹底放棄了,待遇如何,只能看當地長官如何對待。
他到底也是個親王世子,先帝親孫,從未看過地方官的臉色行事,如今卻要過這樣的生活一輩子,需得仰別人鼻息過活,多日來唯一能讓他心里稍安的,便是昱州太守與他相識,不會給他難堪,但若換了旁人可就未必了,誰知來的是豺狼還是虎豹,會不會從他這搜刮走最后一滴血?
但他還是說了句:“自然。”
自然,誰會放著升官不要,理會一個沒落宗室的破事,他沒立場也沒能力去擋別人的路。
晏玨開心地拍了拍手:“這樣便好,說來大哥哥去昱州還是我向父皇舉薦的,昱州雖不甚繁華,但數年來無天災人禍,是個難得的太平地方,大哥哥可開心?”
他默了默,隨后說道:“多謝公主。”
“你我是血脈相連的兄妹,阿論又是我唯一的侄兒,我自然要為你們打算。”她說道,“趙太守是個暴脾氣,昱州他本就待不得幾年,若強行要他在那,只怕好好的一柄寶劍,徒增鐵銹,毀于俗務。杜寧郡有位林大人,性情溫和,處事干練,我想舉薦他去做昱州太守,只是此事尚未定奪,大哥哥以為如何?”
林大人?晏紀淮心中一動,這位林大人比之趙太守,同他關系更為要好。
他對上晏玨笑意盈盈的眼眸,到底還是開了口:“公主想知道什么?”
屋中說話聲許久才停。
晏玨臉上依然掛著笑容,眼中卻一絲笑意也無。
“你是說,執臬還與另一撥人有糾葛?可是鐘離的人?”
晏紀淮搖搖頭:“不是鐘離。”
晏玨提起的心略微放下了一點。
“我有一個猜測。”他猶豫了會,才說道,“前朝似乎還有余孽。”
“你說什么?”晏玨的心又猛然提起,險些一口氣沒上來。
晏紀淮卻提起了另一個話題:“漠蘭國的新國主三年前還是漠蘭二王子時,曾派人給父王送信,被父王趕了出去。半年后,漠蘭國主被王太子暗殺,王太子又被二王子抓到把柄,按國法處死。此后,二王子繼位,南征北戰打下了不少小國,但國庫依然空虛。”
他問道:“他搶來的那些錢去哪了?”
見兩人沉默,他繼續說道:“執氏商行被查封,執臬雖然逃走,但他帶不走多少身家,公主和小將軍不也是想知道他這些年來掙的錢都去了哪,這才來這找我的嗎?”
晏玨端詳著這位自己從來沒有放在心上過的堂兄。
“你別看我。”晏紀淮低頭拍了拍微闔著眼眸將睡未睡的晏論,“我只想領著阿論好好活著。”
晏玨臨出門時,回頭問道:“要將世子妃放出來嗎?”
他頓了頓,搖搖頭:“她手上也不干凈。”
寧王府誰手上干凈過?
晏玨笑了笑,沒有再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