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幫手
- 巫山猶錦樹
- 五六白七八黑
- 2437字
- 2019-11-17 23:35:11
寧王府的宴分男女席,中間隔著一座屏風,透過屏風上繪著的錦繡山河,依稀可見隔壁倩影綽約,身姿裊娜。
執臬垂著頭,似乎正在思索什么,既不參與周邊人的交談,也不走動半分,他靜坐在席上,就足以讓他人忌憚。
“執先生……執先生……”
怯弱的聲音喚了好幾句,才得到回應。
執臬淡淡地望過去,對上一雙畏懼卻強裝鎮定的眼睛,他本能地在腦海里找出了關于眼前這人的所有記憶。
是個小家族的當家人。
“執先生,我……”
執臬又偏頭看了眼隔壁,有人似乎離開了宴席。
他輕哼一聲,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立刻有人上前拉開那位小家族的當家人,那人似乎還要再說,被執臬的下屬低聲威脅了一句:“韓當家,惜命!”
韓家是杜寧郡以南的一個小家族,規模不大,卻也扎根了百來年,同各家望族都有些沾親帶故的關系,得以經營一個小小的鹽場,所獲不菲,積攢了家資,在當地小縣也算是數一數二,但到底踢到面前這一塊鐵板上,眼看著百年家業就要毀于一旦,如今只求能活下全家老小性命。
可這又如何?
執臬背手往外走,步子不見任何猶豫。
他走了半盞茶的功夫,不動聲色地按著忠于他的下人給出的消息到了此處,果然見到了想見的人。
“殿下原來在這。”
晏玨回頭,打量了來者幾眼,目光落在他左臉的刀疤上。
執臬扯動臉上的肌肉,惡意地笑了笑:“好看嗎?”
晏玨收回視線,扭頭繼續望著欄外。
寧王府地勢高,這座宴請賓客的樓依圈進府內的小山而建,樓有一半懸立空中,繞山而上幾十步,建有一座小型觀景臺,憑欄眺望,可以將全城的風景收入眼中。
執臬又問:“此處風景,比之晏陽城如何?”
意料之中的沒有回應,他似是十分開懷,沒有受傷的那半邊臉顫動地笑著,可辨出幾分俊朗,另外半邊臉卻是僵硬著一動不動,看上去十分古怪。
“草民早就想見殿下一面,卻一直沒有機會,沒成想您親自來了。十一年過去,您還是同幼時一樣,天真得可怕。”
晏玨突然開口:“你見過我?”
“曾經是時常能見,如今嘛,是日思夜想不得見。”
他瞇起眼,突然出手如電,五指成爪,袖中滑出一個鐵鉤,朝晏玨抓來。晏玨站在原地,不躲不避,似乎一點意外也沒有。
金屬相撞,發出一道刺耳的錚鳴聲。
黑色勁裝的男子護在晏玨身前,緩緩抬頭看向執臬。
“暗衛?”他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倒是有趣。我原以為你只是個幌子,沒想到他還真有這盤算。殿下,這就好玩了,您說是嗎?”
“原來你們在這!”
三人聞聲看去,見一名穿著青色長袍的年輕男子大步流星地朝這走來,笑容爽朗,讓人一見就心生好感。
他向執臬點點頭:“執先生原來在此處,西門門主正找您呢,尋了好幾遍也不見人影,眼下正急著,您還是趕快去吧。”
晏玨輕嗤一聲:“先生快去吧,指不定寧王伯也在找您,長輩有請,小輩這里便不好留您啦!”
執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轉身離開,他的眼神狠厲,帶著勢在必得的野心與深不見底的惡意。
晏玨在此目光下始終維持著笑容,黝黑的眼眸看上去干凈無比,似乎還存留在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無知無畏階段。
待他走后,她雙手抱在胸前,靠在梁柱上懶散地問道:“你不走嗎?”
“在下是為公主殿下而來。”
“你是何人?所為何事?”
年輕男子上前幾步,又無奈地停下,伸出兩根手指小心地將對著鼻尖的劍刃夾住,“這位兄臺,在下并無惡意,何不耐心聽我說完呢?”
洛十一輕輕抽出劍尖,順勢架在了他脖子上,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的每一個動作。
年輕男子也不驚慌,不避不躲,僵直著身子朝晏玨行了個禮:“家父容州太守江正,在下名喚江笙,表字七和,在容州邊軍里領校尉一職,此番受人之托,護衛殿下周全。”
晏玨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又看了下他的右胳膊,好半天才問道:“你同衛清安關系匪淺?”
“刎頸之交。”江笙也在暗中觀察這位外表看起來似乎十分嬌氣的小公主,想到她方才面對執臬時的神態,心里多了幾分贊許。平寧似乎并沒看走眼呀,怎么信里口氣反反復復,似是十分后悔又不得不為呢,真是奇也怪哉!
“他叫你來做什么?我又不是第一回來杜寧郡,還能被誰吃了不成。盡多管閑事。”她話雖如此,眼角眉梢卻流露出一分欣喜之色。
江笙嘆了口氣,這也是個口是心非的主,兩人湊一塊豈不是要天天口不對心,你方猜罷我登場,不鬧心么?
他正要說話。
小道又傳來腳步聲,晏玨看向亭外,遠處萬家煙火,碧天白云,好景美不勝收,恬淡寧靜,但她心中仍是生出了幾分煩色。
她抬手示意十一收回劍,嘆道:“怕真成閑事了。”
話音剛落,有小廝走近,伏在地上行了個全禮,道:“公主殿下,寧王殿下請您過去一敘。”
江笙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悄悄轉了轉因前些時日抓捕賊人,不慎受傷而行動不周的右臂,心道,衛平寧害我,這樣的事哪是他一個小小校尉能插進去的。他看了眼默默守在一旁的洛十一,嘆息了一聲,就算是做打手他也不一定夠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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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王晏唯林,乃是安平帝與珂妃之子,母家是西北大族尤氏。
始元二十一年發生了許多大事。三月,季皇后感染風寒而薨;五月,寵冠一時的妍妃寢宮就走了水,剛過完三歲生辰的皇十子瑾初火中遇難,妍妃因在御書房侍墨逃過一劫,見了幼子面目全非的尸首后,悲痛過度失了神智;后又兩日,妍妃刺殺太子被廢,打入冷宮;十日后大朝會,安平帝親自審問自己年方十三的皇九子,即大晏王朝的太子唯亭。
此后,太子在嘉城季氏被教養了六年,直至始元二十七年皇帝突然駕崩才回京。
人未至,與季氏交好的安北韓將軍就帶著兩萬兵馬,打著奔喪的旗號圍了帝都晏陽城,之后一眾奪嫡失敗的皇子被幼弟打發去了各地,終此一生無召不得返京。
而在塵埃落定之前,在諸子趁太子被貶不在京城的契機,為皇位打得不可開交之時,始元二十四年,自三年前起就一直精神恍惚夜不能寐的珂妃娘娘向皇帝請了封王的旨意,帶著獨子去了封地,顯而易見是放棄了那個位置。
皇帝也不知是如何想的,竟也同意了,于是寧王便成了諸兄弟中第一位封王,也第一個絕了登上那個位置希望的皇子。便是而今在上景帝當政之時,諸王世子皆被召入京開啟新一輪的權力爭奪戰,寧王世子卻始終未得召。
這對父子就像是被繁華尊榮的帝都遺忘在了漠北的一角,享有王尊,卻是諸王府中最異類的一個,王不王,臣不臣。
但寧王究竟是否有登大寶的野心,他的嫡長子亦即淮世子又會否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