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龍頭嘩嘩流著水。

許承羽站在衛生間的鏡子前，看著鏡子里那張濕漉漉的臉。那張臉極度憤怒，一顆顆水珠順著淤腫的眼皮上淌下去，顯得有些猙獰。

耳邊又響起徐峰的聲語。

“明天，你要被送到未知異能研究所，那里面有幾十名科學家，要對你身上出現的狀況，進行全面的分析研究。”

“可我是一個好人，我不想傷害任何人……你們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我想不到更好的辦法去幫你，這就是你唯一的路，承羽，你沒有更好的路了！”

許承羽伸出手，觸摸鏡子里自己的臉。暗夜的聲音又響起。

“凌風，如何？我可以分分鐘帶你逃離這個地方……”

許承羽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自言自語。

“逃離？還是留下？離開這里到T國去，我就可以得到解脫，逍遙快活？不，那將是另一種生活，那種生活將離不開暴力和殺戮，以及一切與黑暗有關的東西……那時候，我將不再是我，而是徹底變成暗夜……我真的要墮入到黑暗嗎？”

“想什么呢？”

身后忽然傳來邱叔的聲音。

許承羽的思緒被打斷，立刻掩飾著：“沒想什么。”

老邱走過來，關掉水龍頭，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水就這么嘩嘩的流著，不花錢的？趕快去吃飯吧！”

許承羽拿起毛巾擦臉：“沒有胃口，你們先吃吧。”

老邱：“明天你就離開了，散伙飯也懶得吃了？”

許承羽略一遲疑，點點頭：“我吃。”

許承羽跟著邱叔走出去。

……

客廳。

破舊的桌上，擺滿了新鮮的蔬菜、肉卷，一口電飯鍋擱在中間，咕嘟咕嘟冒著熱汽。

許承羽挨著老邱坐了，邱珍珍坐在離許承羽稍遠的位置。

老邱把涮好的肉，分別夾到兩個孩子碗里，歉然道：“按說明天小羽要走，我該弄幾個像樣的菜，好好吃個告別飯，但我沒什么心情……就吃火鍋吧，簡單又省事。”

許承羽看著老邱勉強笑笑：“邱叔，火鍋就很好了。”

老邱點頭，又給許承羽夾菜：“那就多吃！來來，這牛肚得快點吃，煮的時間長了容易老。”

邱珍珍瞅著父親給許承羽夾菜，撅噘嘴，用筷子指了指鍋里：“爸，給我夾那個魷魚須。”

老邱瞪了女兒一眼：“自己沒長手啊！想吃自己夾。”

邱珍珍也瞪眼：“偏心眼兒，看他比看我都親。”

邱珍珍說罷，拿著筷子在鍋里扒拉了幾下，夾起魷魚須，卻送到了許承羽碗里。

許承羽有些意外的看著邱珍珍。

邱珍珍低著頭吃菜，滿不在乎的聳了下鼻子：“吃吧，之前的事，對不住你了，希望你到那邊……過的好點。”

許承羽心頭不由一熱：“謝謝。”

老邱望著女兒，女兒對許承羽態度的轉變，讓他有些驚訝，口中卻埋怨著：“早干嘛來著？小羽剛來的時候，你各種看不慣，現在人都要走了，你又上來獻殷勤了。”

邱珍珍皺眉：“爸！你又訓我，獻殷勤還不對了？我還不是……怕你被搶走嗎？”

老邱捏捏女兒的鼻子：“傻姑娘，爸怎么會被搶走？無論什么時候，你都是我掌心里的寶，心頭上的肉。”

邱珍珍開心笑了：“這還差不多，（給老邱夾了個丸子）爸，你也吃！”

許承羽看著父女倆親昵，回想起和父母一起吃飯的情景，眼中閃過一絲落寞……進入研究所自己生死未卜，這天底下最普通的親情，對他來說，也成了一種奢望。

老邱察覺許承羽的神色，忽然起身：“咳，我差點把它給忘了。”

老邱走到一個櫥柜旁，在里面翻了好久，翻出一瓶酒，拎著過來，放到桌上。

這瓶酒沒有貼商標，玻璃瓶身上掛滿灰塵，瓶口上堵著木塞，是一瓶私釀白酒。

老邱把木塞拔下，一股酒香立時溢出來。

老邱給每個人都倒上一杯：“你們還小，但今晚情況特殊，所以每人只許喝一杯。”

邱珍珍拿起酒杯聞了聞，聳聳眉頭：“爸，這什么破酒啊，味道嗖不拉幾的，還連個牌子都沒有。”

許承羽打量著酒瓶：“這酒有些年頭了吧？”

老邱點點頭：“沒錯，我藏了它好幾年了，總想找個有紀念意義的日子，把它喝了，我想就是今天。”

老邱把臉轉向邱珍珍：“你不是說這酒沒牌子嗎？我給它取了個名字，它叫好人酒。”

邱珍珍愕然：“好人酒？為什么取這么個怪名字？”

老邱笑笑，陷入回憶：“它是我剛出獄的時候，有人送給我的。那段日子，你還跟著你媽過，我自己一個人在大街上浪蕩著，身上也沒錢，求親朋好友幫忙，因為背著小偷的名聲，他們沒有一個愿意伸出援手，想找個工作糊口吧，也都沒人收我，我很孤獨，很迷茫。”

老邱苦笑著搖搖頭，端起酒杯：“來，先喝一口。”

三人端酒喝了一口。

邱珍珍急問：“那后來呢？”

“后來，我感覺自己是個異類，我被這個世界拋棄了！于是，心生怨恨，再次拾起偷盜的老本行，我發誓我會偷一輩子，錢財已經不重要，我要報復這個世界！”

“我進入某個居民小區里，裝作送水工，在居民樓四處溜達，很快鎖定了一個可以下手的住戶。這家伙是做建材生意的，恰好從銀行取了一大筆現金放在家里，只要這次得手，足夠我愜意很久，而那天，機會來了！”

“那天早晨，我在樓下抽著煙耐心等著，等那家伙駕車離開，我扭身就上去了。站在他家門口，我無比興奮，哼著小曲，不慌不忙的脫掉鞋子，戴上橡皮手套，然后取出我精心打磨的開鎖工具，十五秒鐘就撬開了那面防盜門……”

“我拉開門，正待進入室內行竊，有個老婦人忽然在后面喊住了我，我頓時如遭雷劈！沒想到出師未捷，被人逮了個正著！我當時第一反應，就是掏出刀子，扎她一刀脫身，這是我行竊多年養成的習慣。但是還沒等我把刀子沒掏出來，那個婦人卻指著我的臉說，我知道你是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