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氏見兩個女兒神色有些怪異，便疑惑道：“怎的了，一個兩個蹙著眉頭？”

汝慈揚嘴一笑，有些僵硬道“臨安寺太過安靜，令人有些發慌。”

喬氏點點頭，轉身領著兩人離開此處。臨安寺乃百年古剎，隨處可見的古木佛堂，小姑娘害怕也是正常。

方才趙玳莫名其妙上前搭話，其意雖浮色輕佻，但到底沒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沒必要同喬氏說道，惹她憂心。汝慈這般想的，所以喬氏問起，她便裝作若無其事。

汝喬抬頭看看汝慈又看看喬氏，心下憂愁了起來。

日頭尚早，臨安寺距金陵城只有一個時辰的路途。

喬氏命人遞了信，當即將護子符送到了懷恩候府。

到那里時懷恩府大門已經有人候在那里，等的人正是懷恩候夫人身旁的婆子。

喬氏下了馬車，那婆子喜笑著迎了上來。

“林媽媽，府里近來可好？”喬氏噙著笑低聲問著。

林媽媽欣喜點頭道：“府里自然是好，只是夫人掛念著小姐你呢。”

雖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懷恩候府與靖國府雖然同在金陵城中，但平日里無事，喬氏也不能時時往娘家跑，一是怕婆母不喜，二是怕遭人說閑話。

今日難得回娘家一趟，喬氏十分欣喜，同林媽媽寒暄著候府里的事兒，領著汝慈汝喬一同往懷恩候夫人的院子去。

懷恩候夫人出身商賈世家，懷恩候未從軍發家之前，一直跟隨懷恩候左右，后來定居金陵城，這才生下了一胞龍鳳胎，正是喬氏同其大哥喬善。

方氏同其婆母許氏一道坐在懷恩候夫人的院子里，許氏通知了廚房做了菜，今日是要留喬氏三人用膳的。

屋里正聊的開心，林媽媽掀了簾子，喬氏領著兩個女兒入了內室。

室內裝飾古樸繁華，懷恩候夫人身家殷實，向來不把那些金貴物件放在眼里，由著婆子們拿出來裝飾屋子。

見女兒外孫女來了，懷恩候夫人眉開眼笑，忙招幾人過去坐在身邊。

“兩個小小姐可還認識我著老婆子？”懷恩候夫人瞇著眼笑著問汝慈汝喬。

汝慈抿嘴嬌笑道：“外祖母凈會取笑我們。”

喬氏坐在其母身旁，見她身子硬朗，氣色紅潤，但還是忍不住輕聲問：“母親近來可是吃好睡好？”

懷恩候夫人轉過臉，拉起喬氏的手握在手心里，憐愛道：“我自然是好的，你如何了？松廷可有對不起你？”

懷恩候半路發家，壞恩候夫人對那金陵城中的世家權貴總是帶著莫名的偏見，當初姜松廷求娶時她還猶豫了好久，好在姜松廷情真意堅，懷恩候夫人才沒有拒絕了去。

但每當喬氏回府，她都忍不住要問一問。

喬氏捂著嘴嗤笑出聲道：“母親，你怎的還問這些話。”

懷恩候夫人哼了一聲不，扭頭過去不理她，對上汝喬清澈可愛的大眼，便伸出手要抱她，汝喬笑得嬌憨憨的走過去，由懷恩候夫人抱起自己。

懷恩候夫人壓低了聲音問汝喬一些平日的起居的瑣事后，又將聲音壓得更低問姜松廷事否在外留宿。汝喬苦笑不得，她這外祖母向來這般風趣可愛，小輩們都喜歡同她玩。

汝喬眼珠子精怪一轉，突然哭訴著臉，懷恩候夫人心里咯噔一跳，接著汝喬拱進她懷里，道：“父親壞，總是占著母親，夜里嬌嬌想同母親睡，父親都要把我送走。”說罷，汝喬撅著嘴，一副委屈的小模樣。

懷恩候夫人提起的心放了下去，哎呦一聲，低頭哄著汝喬好一會，還捏了塊糕點給她，汝喬撅起的嘴才放下。

一旁的少夫人許氏同喬氏說著話，沒注意到這邊祖孫倆的小話。

汝慈則是將護子符送給了方氏，方氏笑著接下。

馬車里喬氏擔心自己見著娘家人一時高興，忘了正事，近日她總是忘東忘西，于是將此任務交給了汝慈。

“母親怕見著祖母和舅母一高興忘了，便命我將護子符送給表嫂。”汝慈柔聲同方氏說道。

方氏點點頭，感激道：“小姑那幫忙碌，為我奔波本是不該。”她嫁入懷恩候府本就高嫁，入府之前心里做足了伺候婆母的準備，入了府才發現一家子都是其樂融融的，對自己極好，許氏壓根不要求她伺候，方氏知書達禮，自然心懷感激的，哪敢一定要求喬氏親手遞給她。

屋里幾人聽到了聲，目光都看向方氏，討論起來，方氏都有些不好意思，紅著雙頰，又惹得幾人發笑。

幾人笑罷，言鋒一轉，落到了汝慈身上。

許氏拉著喬氏的手，正色道：“阿慈快是大姑娘了…”

喬氏不明為何許氏突然言此，只見懷恩候夫人臉色突然沉了下來，清了清嗓子，道：“我有幾句話，阿凝，媳婦，還有幾個小輩都豎著耳朵聽好了。”

阿凝便是喬氏的乳名，喬氏聽她如此叫自己，知道定是有要事，便直起了身子，靜待她的下文。

汝慈汝喬同方氏幾個小輩，不明所以懵懂的看了對方一眼，目光皆轉向懷恩候夫人。

懷恩候夫人攏了攏身上的長褂，窗旁御賜的青瓷鳥獸花瓶緩緩道：“幾位皇子相繼成年，金陵城中風云涌動，阿凝家的身居高位，咱們府里又是握著兵權。自古奪嫡之爭最兇殘，若咱們站不住位，那就是萬劫不復。女婿乃圣上親信，比那些肱骨大臣說的話更得圣上信任。自古隴絡人最常用的法子是什么，阿慈？”

懷恩候夫人目光轉向汝慈，汝慈抬起頭，面色沉靜的吐出了兩字：“聯姻。”

懷恩候夫人點點頭，長嘆一聲道：“正是，當下正時宜嫁娶的人，就是你。咱們家的女兒沒有為家族利益犧牲理兒，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若你嫁予了誰，你父親自然鼎力幫襯他女婿。”

汝慈點點頭，從椅子上起身，行至懷恩候夫人面前，雙膝跪地，磕了個頭。懷恩候夫人急忙將她扶起，摟在懷里，憐愛的安撫她。

汝慈身子輕輕顫抖，懷恩候夫人不說，汝慈不會知道，姜松廷為了護住妻子兒女，是如何的勞心勞力。

喬氏將汝慈當長女培養，也僅僅是當作嫁入世家為宗婦長媳的女子罷了，向來沒有將女兒送進皇城的念頭，那是個吃人的地方。

自己不想，并不代表別人不惦記。

今日外祖母的一襲話，如警鐘敲在汝喬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