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段時日五小姐的脾氣一直不太好，她之前也有在抱怨最近大家都過得提心吊膽的，但若是因為腳傷就真的停了所有活兒讓她歇下來，冬香心里反而會更加忐忑不安。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五小姐院子里的人雖算不得多，但在這小小的丫鬟圈里，該有的競爭依舊一樣都沒有少。

崔府一直有規定，庶出小姐身邊只能配置一名一等丫鬟，兩名二等丫鬟以及四名三等丫鬟。

冬香是二等丫鬟，她雖不如一等丫鬟寒月在五小姐面前得臉，但比起其余幾個三等丫鬟確是要好上不少的。

在院子里，她不僅不需要干什么粗活，而且還可以跟著五小姐進房內伺候，有更多在五小姐面前露臉的機會。

若是將來再有幸等到寒月年紀大了，嫁了人，空出了一等丫鬟的位置，她也未必就沒有取而代之的可能。

那時候月錢漲了自不必說，更重要的是地位必定會跟著水漲船高，她也就無需再看很多人的臉色。

但若是這次因為自己一時之失傷了腳，害得自己兩三個月不能在小姐跟前伺候，一代新人換舊人，等她再次出現，只怕五小姐都不知道會把她忘到哪個犄角旮旯里去了。

變成一等丫鬟的夢想通通化成泡沫且先不提，她原來的位置只怕都未必保得住。

一想到這，冬香便由不得不憂心忡忡。

阿喜憑著她的表情也大概猜到她的所思所想，伸手拍了拍冬香的肩膀，輕聲勸道。

“你也別想得那么多，船到橋頭自然直，眼下最重要的還是你的腳。”

冬香也明白這個道理，事情既已發生，多思無益。

“嗯，我明白的。”

冬香對著阿喜輕輕點了點頭，就此將眉眼中的愁緒盡數收斂，整個人也恢復了來時的平靜。

“喜嬤嬤，今日多謝您了。”

整理好心情，她再次開了口，對著阿喜輕聲謝道。

“冬香姑娘何必如此客氣，這算不得什么的。”

阿喜自然沒把之前的事情放在心上，連忙擺了擺手，示意冬香也不必太過在意。

冬香笑了笑，沒再多說什么，將目光收回后，又轉而將之投向了周圍其他的人。

“今日也多謝諸位的幫忙，冬香給各位添麻煩了。”

見大家紛紛搖頭示意不必，她緩了口氣，接著說道。

“只是冬香委實不好再耽誤各位的時間，五小姐又在院子里等著吃食，無論如何我都該告辭離去了。”

眾人也都明白她的意思，又或多或少的說了些關心的話便陸陸續續的散了。

谷嬤嬤卻留到了最后。

“冬香，你先坐這等一等，我重新去為你取些糕點啊。”

特意等著和冬香打過招呼，她這才開始轉身離開。

“谷嬤嬤，您等等，我和您一起去吧。”

說完，冬香便雙手撐著椅子扶手，急急從位子上站了起來。

只是，這猛一用力之下腳部傳來的巨大痛楚，還是讓她的身子忍不住打了個趔趄。

好在谷嬤嬤尚未走遠，發現后眼疾手快的回身扶了她一把。

又扶著冬香回椅子上坐下，谷嬤嬤略帶責備的看了她一眼，這才語含無奈的勸道。

“你呀，還是好好在這等著吧，可別又給摔著了。”

冬香自然懂得谷嬤嬤話中的關心，也沒再出聲反駁，只乖巧的點頭應下了。

谷嬤嬤見狀這才滿意的提步離去。

沒讓冬香等多久，很快谷嬤嬤便提著個新的食盒走了過來。

一靠近冬香，她便先一步開口解釋道。

“你原本的那個食盒壞了、裝不了東西，這是我剛在廚房為你另尋的，雖不及你那個精致，但如今也只能先對付著用用了。還有，里面裝的糕點依舊是你先前選的那幾種，你也可以再檢查看看是否有弄錯。”

“嗯，辛苦您了，這個食盒我看著也挺好的。糕點我就不檢查了，您的話我哪能信不過。”

邊說冬香邊緩緩站起了身子，見谷嬤嬤來到自己身前，她連忙伸出手欲要接過食盒。

谷嬤嬤見了她的動作也自主的將提盒遞了過去，但遞到一半，她想起了什么似的頓住了手里的動作。

看了眼冬香受傷的右腳，谷嬤嬤在冬香困惑的目光里又將手收了回去。

“冬香，你的腳傷得這么嚴重，我還是找個人扶你回去吧，食盒你也別提了，我讓她一起提。”

話音一落，谷嬤嬤便轉頭看向了忙著幫大家打下手和學習的嚴溪、徐蓮兩人。

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徘徊了幾遍，谷嬤嬤最終把視線定在了低頭擇菜的嚴溪身上。

“拾恩，你過來一下。”

見嚴溪聞聲抬頭，她又輕輕對著嚴溪招了招手。

瞧見谷嬤嬤的動作，嚴溪連忙放下手中的蔬菜，在獲得身旁的婦人的首肯之后，她快步走向了兩人。

“谷嬤嬤，您找我有什么事嗎？”

雖說見到冬香站在她身旁的那一刻，嚴溪便已對谷嬤嬤找自己的用意有了猜測，但一來到兩人跟前，嚴溪還是假作不知的先一步出聲詢問了起來。

“拾恩啊，冬香的腳不是傷得有些重嘛，我怕她一個人回去路上再出什么意外，所以想讓你幫幫忙送送她。一路上你就扶扶她，幫著提提食盒，等她到了院子就可以回來了。本來我是在猶豫讓你去還是讓徐蓮去的，不過我看你手里的活更不急一些便選了你，你覺得可以嗎？”

“沒問題的，我來送冬香姐回去吧。”

嚴溪自知沒有權利拒絕，所以立即主動答應了下來。

對著谷嬤嬤說完，嚴溪又即刻轉頭看向冬香。

“冬香姐，我來扶您吧。”

見冬香點頭同意，嚴溪一跨步來到她右手邊，伸出左手輕輕扶住了她的玉臂。

谷嬤嬤一見嚴溪站穩扶好，也就抬了抬手，將一直提在手中的食盒向她遞了過去。

“拿好了，你們兩個這就走吧，別再耽擱了時間……拾恩，送完人就回來，記得別在府內亂走。”

嚴溪、冬香兩人分別應了聲，這才在谷嬤嬤的注視下相扶著緩緩出了廚房。

因為冬香腳受了傷的緣故，為了照應她嚴溪也不得不放慢了腳步。

兩人沉默著走了很久，最后還是冬香受不了這樣的寂靜主動出了聲。

“你叫拾恩對嗎？我以前都沒見過你，你應該是昨天剛進府的丫鬟吧？”

嚴溪輕輕點了點頭。

“是的，冬香姐，我的確是昨日入的府。”

冬香聽了嚴溪的回答，打量了她一眼之后，忍不住好奇的詢問起了嚴溪入府的原因。

“誒，拾恩，那你是為什么入的府，不介意的話可以和我說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