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陽光很柔。
那種柔就像一塊面紗拂到你的臉上。
有時候又有點癢。
她感受到了春風拂過她的面頰,那雙漂亮的眼皮下面露出了一條黑縫。
她努力睜開合上很久的眼皮,一睜開眼就看到了劍客。
那是一張充滿故事,飽經風霜的臉。
粗黑的劍眉就像一把刀鋒,兩眼炯炯有神。
他的那五官俊郎,皮膚白皙。
她已經恢復了一點體力,所以她也有力氣說話。
這個女子道:“這是你家么?”
劍客發現她醒了過來,臉上居然沒有欣喜的顏色,嘴巴只是輕輕吐出了一個字。
“是!”
但是她的身體依然很虛弱,所以她的語氣也很虛弱。
“我昏迷了多久?”
“你已足足在這里躺了七天,倘若你再醒不來,我已打算把你埋了!”
“我知道你一定會救我的,因為我看見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絕不會袖手旁觀。”
“我并不想救你,只不過……”他講到這里,突然在思考要不要再把那兩個殺手的事兒,告訴她。
劍客默默的坐在桌子旁邊,喝了一口熱茶。
女子又用虛弱的語氣,輕聲說道:“那兩個追殺我的人,一定找到了這里。”
劍客道:“那時候你已昏迷,我已經趕走了他們!”
女子嘴唇微微蠕動,輕聲說:“我想你一定不認識他們吧……”
劍客道:“不認識,不過一定不是好人!”
女子很想笑,可是她的腹部有劍傷,所以只能用嘴巴笑。
“哈——哈——哈。”
“你最好別說話,因為你若是這樣,你的傷口就好不了。”劍客冷冷說道。
那女子沒有理會他的話,又道:“有人花了一千兩黃金,找人來殺我。”
劍客冷笑道:“跟我有什么關系?”
女子又道:“以前是沒有,可是現在已經有了。”
劍客道:“我們能有什么關系?你既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你!”
女子道:“不管我們認不認識,你都已救了我。你既然救了我,那就是跟白翼血盟作對!”
劍客冷冷說道:“白翼血盟派來的殺手,好像并不厲害!”
女子嘆了一口氣,說道:“因為真正厲害的人還沒有來……你難道沒有聽說過,白翼血盟這個組織?”
劍客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他不知道這些當然是正常的,因為他已經在這里封閉生活了四年,外面發生了什么事?他又怎會知道?
女子嘆了一口氣,又道:“那你就慘了,我以為你了解他們,所以才救我的。”
劍客道:“為什么?”
女子道:“因為白翼血盟是近年來江湖上最厲害的殺手組織,而且只殺武林中有頭有臉的人物,絕不做殺人的小買賣。”
劍客道:“那也只能證明你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并不能證明我會因此害怕!”
女子又道:“據說他們不管殺什么人,未來不會失手,你難道也不怕?”
劍客道:“從出生到現在,除了大晚上怕鬼,好像還沒有能讓我害怕的東西。”
他話雖然這樣說,但是他隱隱約約感覺到她口中所說的這個組織,一定有不小的來頭。
但是他依然不怕,因為他從闖蕩江湖到現在,只遇見過一個對手。
而那個人,就是仇一龍,號稱天下第一快刀。
據說他的刀可以在一枚銅板落地之前,連續砍出七七四十九刀,每一刀都是生猛老道,氣吞山河。
所以它說的這個組織無論有多厲害,他都僅僅只是聽一聽,并沒有讓他心生恐懼。
女子又道:“那兩個殺手的確是草包。我之所以會受傷,是因為他們盟主重傷了我,迫不得已流竄在此。而那兩個殺手,就是她派來的。”
劍客道:“他們盟主是誰?”
女子又道:“白翼貂蟬。沒有人知道她的武功有多高,我只知道她用使用暗器,算計了我,讓我身負重傷了。”
劍客冷笑道:“一個靠偷襲的暗器高手,令人防不勝防。所以這也能解釋,為什么她們什么人都能殺。”
女子嘆了一口氣,勸道:“所以你還是趕緊逃命,他們一旦回去報信,絕對會來這里殺了你。”
劍客沒有答話,他給她喂了一點水,說道:“剛醒就說了這么多話,傷口不容易好。你好好休息吧,我出去靜一靜!”
女子根本不聽他的建議,睜大了雙眼,反而又問:“你一定看過了我的身子,對嗎?”
劍客仿佛有點臉紅,他微微點點頭,沒有回答,表示默認。
“真的嗎?你覺得我漂亮不?”女子激動不已,她整了整自己的頭發,要不是腹部有傷,恐怕此刻早已經坐了起來。
他還是點點頭,一臉默認的表情。
“那你要我怎樣報答你?我可以為你做什么嗎?”女子興奮問道,她的眼神里面有很多期盼。
“那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
劍客道:“等你的傷一好,就離開這個地方,越遠越好!”
劍客的語氣很冰冷,因為他害怕相處的越久,他的麻煩也越多。
女人臉上仿佛很失望,冷笑了一下,說道:“看來你并希望我跟著你,給你帶來麻煩。不過你放心好了,等我傷一好,我自然會離開這里。”
劍客道:“你知道就好。”
那個女子又道:“不過我還有個問題想問你。”
劍客道:“你說”
那女子問道“你為什么不問問我是誰?叫什么名字?”
劍客已經豪不耐煩,說道:“你的那條金柳鞭,就證明你是金老爺子的人,至于你的名字,我還不想知道。”
“為什么?”
“因為知道的越多,越容易給自己惹來麻煩!”
“所以你的身份,我這輩子怕是也辦法知道了……”
“知道了反而對你不利!”
“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我叫徐歡歡。”
“嗯!”
“我是金老爺子的關門弟子!”那個女人仿佛一副胡攪蠻纏的樣子。
“李大山!”劍客說完一扭頭,走了出去。
劍客沒有告訴他的真實姓名,只告訴她叫李大山。
所以徐歡歡最后什么也沒問出來,只知道他叫李大山。
她的確是一個比較煩人的女人。
他們才一起相處了不到一個月,李大山就有些不耐煩了。
生活上雜七雜八的事情弄得他是暈頭轉向。
李大山漸漸覺得她有些討人厭,她就像個永遠都滿足不了的公主,難以伺候。
他有時候真像一把將她扔出去,讓她自生自滅算。
可是好幾次,他都狠不下心來。因為他面對這樣一個嬌滴滴,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實在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時間一天天過去,徐歡歡的傷口漸漸開始愈合,也許再躺一個星期就能下地了。
這期間他從頭到腳照顧她,他感覺簡直不可思議。
因為他這一輩子從來都沒有這樣照顧過一個人,而且還是女人。
夜
有星,月
有光。
無風。
這是夏天,知了的聲音和溪水里面的蛙叫,此起彼伏。
這種聲音莫名其妙讓他憎恨,吵得他心煩意亂。
他從地鋪上穿起褲子爬起來,坐在了門外。
他突然想到了那天發生的事。
一想到追殺徐歡歡的那兩個殺手,他就開始擔心。作為一個殺手,收了雇主的高額賞金,不達目的決不罷休,否則只有死。
他想象不到那個叫白翼血盟的恐怖組織,會用什么陰險毒辣的方法,來殺他們。
他本想立刻離開這個地方,這樣他的敵人就算再來酒莊,也找不到他們的蹤跡了。到時候他還是可以,再找到一個窮山僻壤的地方去隱居起來。
可是他的內心告訴他,不能離開。
因為這里是釀酒師的酒莊。
這是一個曾經匯聚著天下英豪的一個地方,它代表著正義,所以一切的邪惡勢力都不能迫使他離開這個地方。
這里遲早會發生一場血戰,因為他們遲早會回來。
無論結果如何,他都不會離開酒莊一步,哪怕死。
既然要跟敵人決斗,就不能沒有兵器。
他的兵器就是劍,一把鋒利冰冷的劍。
他打算去把那把劍給挖出來。
終于又要殺人,而且是大開殺戒。
想到這里,他血液開始升溫,他想到了昔日陪他走南闖北,行俠仗義的那把劍。
那是一把特殊的劍,那把劍總共殺過二十四個人。
而那二十四個人都是江湖上的十惡不赦的罪人,其中當然也有他父親的血。
他查到父親當年就是謀殺了南宮靈一家老小的幕后真兇。
他本想保守這個秘密,可是他的內心仿佛在不斷掙扎。
每次在朋友面前,他都覺得自卑,他已不像往日那么自信,開朗。
他每天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笑容也少了,話也不再多說。
他從小都是正直善良的人,骨子里面已經不允許有這樣齷蹉的丑事發生。
可罪人偏偏他的親人,他的父親,那個養育了他十八年的父親。
他的內心告訴他,決不能守著秘密過一輩子,必須要讓他父親給被欺騙的世人,一個清楚的交代。
終于有一天,他忍不住了去找了他的父親。
那天夜晚下著滂沱大學,他找到了他的父親。
他毫不留情的揭穿了他父親的滔天罪行。
他的父親很驚訝。
他萬萬想不到,自己的兒子會那么固執,查到了自己。
父親的地位在江湖上也是名滿天下,如果秘密泄露出去,那么將會身敗名裂,會有被滅門的危險。
即使是血肉之親的父親,他依然沒有心慈手軟,即使牽扯到自己的生命安危,他也依然沒有放棄。
一定要讓他束手就擒,當著天下人的面,抵命贖罪,還武林一個公道。只有這樣他才會活的輕松,心里才沒有負擔。
本以為自己的父親,是往日是那種敢作敢當,光明磊落的江湖前輩。可誰會想到后面發生的事,讓他既可恥又驚訝。
他的父親居然跪在大雨中,哭著求他隱瞞真相,請求饒恕。
他父親的偉大形象一下子在他的心目中就崩塌了,他不敢相信他就是那樣的人。
他心軟了。
而心軟,卻差點要了他的命。
父親趁他彌留之際,一柄陰寒的短刀突然刺向他的心臟。
可惜他早已經有了防備。
他閃身躲開了致命一擊,結果那把匕首還是刺到了他肩膀的骨頭里,拔也拔不出來。
他一把鎖住了父親的手腕,扣住腕關節,匕首脫手飛出,掉在了地上。
可是他根本不是他父親的對手,十招之內,他的父親已經掙脫束縛,反而將他死死按倒在地。
這一下變化太突然,他還是少了不懂江湖人心險惡,中了暗算。
他父親狠狠卡住了他的脖子,眼睛像猛獸一樣,死死盯著他。
為了保住性命和地位,他父親忍著狠下了心,一定要讓他從江湖上消失。
因為他若死了,江湖上就再也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父親殺了南宮靈一家。
那么南宮血案就真的石沉大海,再出水落石出之日。
這樣一來,正義就被邪惡永遠禁錮在了黑暗里。
他在一定要殺了兒子。
可是他還是把人性想的太簡單,他沒有想到一個人被逼的走投無路時候,會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來。
他絕不能讓殺人兇手逍遙法外。
他的脖子快被勒斷了,而他的本能提醒他,一定要反擊。
所以在那一瞬間,他用盡了全身的力量,蓄力反擊。
“啊!”
忽然他的父親一聲慘叫,漸漸地松開了他的脖子。
父親的表情因為痛苦變得扭曲,痛苦不堪,眼珠像死魚一樣。
那把佩劍,不知道什么時候,突然插入了父親的心臟,一把反光的刃透過了父親的胸背。
鮮紅的血液從他父親的身上流到了他的身上,浸濕了一身血水。
父親的身體突然倒在了水泊中,鮮血混著雨水流了一地。
他父親此刻正一種慈祥的眼光,對著他笑,接著喘了一會氣,漸漸就不動了。
人已經死了。
他記得他父親的眼神好像并沒有怨恨,反而很平靜,那仿佛是一種解脫吧!
那一瞬間,他有些說不出來的痛苦,雖然痛苦,但是卻很輕松。
他的精神壓力一下子就放松了。
他為了正義,親手把用那把劍,殺死了他的父親。
曾經的回憶,又在他的腦子里面過了一遍。如今他已不像過去一樣,無法釋懷。
幾十年的風雨,跟他已經歷的那些事相比,這點又算得了什么?
此刻這場免不了的血戰,才是他要擔心的。
他站起身來,走到房里面拿起鋤頭。
他找到四年前埋劍的那個地方,打算把它挖出來。
他挖了兩個時辰,挖得他大汗淋漓,連一把劍的影子,都沒有看到。
一定是挖錯了,他心想。
四年的時間,說長我不長,說短也不短。
它已足足可以改變很多東西,例如現在埋劍的具體位置。
長年雨水沖刷,舊草枯去新草又生,他已記不清準確的位置,他只知道大概的位置。
他又在附近的地方,使勁揮鋤深挖許久,一件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他的挖出了一塊木板一樣的東西。
他想把整個木板都挖出來,只有旁邊挖,等到其他地方也挖開,才發現他腳下這一片都是木板。
等他再把整個花園都挖開的時候,他才知道整個花園都在泥土下面都鋪了木板。
可是那把劍還是被找到了。
他高興極了,他把那把劍用水洗去泥土擦干,掛在了自己腰上。
這把和他離別了四五年的劍,如今又緊緊的握在了手中。
原本打算長埋地下,可是如今為了正義,為了對得起釀酒師傅對自己的尊敬,他一定要從世外桃源清醒過來。
不過現在有一件她更關心的事情擺在眼前,那就是地下的木板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用手去敲木板,木板發出的聲音告訴他,下面是空的。
難道下面有密道或者陷阱之類的?老先生之前知不知道?
這木板下面究竟是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