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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再臨酒莊

十年后。

天上有灰色的云。

一人,一劍。

三十歲左右,劍客。

他全身落魄不堪,仿佛已經有幾個月沒洗過澡,洗過臉。

落魄的劍客恰巧路過這個老師傅的酒莊。

他本來打算討一杯酒喝,可是現在他非常失望,甚至有點難過。

因為此時酒莊到處長滿了人高的亂草,就像一個長期沒有打理的人一樣,逐漸被人們所遺忘。

他看到了這位老師傅的墓碑,它就藏在長滿雜草的花園里。

他扒開割手的雜草,才知道釀酒師傅已經死了。

他想起當年老師傅在的時候,來這里討酒的英雄好漢是絡繹不絕,門庭若市。

他們為了天下百姓,為了武林公道,為了江湖正義,舉杯豪飲酒,酣暢淋漓。

然而自己正巧也是其中的一個。

他清楚的記得多年前的一件事。

他親手殺死了自己的父親。

這件事曾經震驚了江湖。

試問天下有誰能為了維護正義,忍痛割愛殺掉自己的父親?即使作惡多端?

但他做到了。

自己幾近崩潰,被世人嘲笑不忠不孝,忘恩負義,有損道德。

朋友親戚都遠離了他,未婚妻也離開了他,母親忍受不了嘲笑喝和侮辱,不久便自縊身亡。

他一個人流落天涯,蓬頭垢面活在這個世界上。

所有人都認為他是心狠手辣的不孝之徒,只有一個人不這么認為。

這個人覺得他做的就是對的,本就應該那樣做。

就是這位大名鼎鼎的釀酒師,他聽說了劍客的遭遇,心里非常難過。

他發自肺腑的敬佩他的正義舉動。

所以釀酒師聽聞這件事,如論如何都要請他去喝酒。

他們一起痛飲了三天三夜。

那時的江湖是陽光明媚的,是風調雨順的。

每個人心胸都存有正義,每個人都是俠肝義膽。

可是如今這殘破不堪的酒莊,就像如今的江湖世道,風雨飄搖,人人自危。

他們為了自己的過得更好,為了得到更多的利益,他們漸漸放棄了心中秉持的正義和道德。

他們相互攀比武功,相互欺瞞,相互背叛,相互陷害。

他們完全不管不顧江湖道義。

已經沒有人愿意默默無名的匡扶正義,替天行道。

他們在已漸漸丟失了俠義精神,丟失了自己的良知。

倘若有人為了正義而犧牲,他們一定會笑這個人腦子有病。

他們變得自私自利,做人只做自己本分的事。倘若有人被殺,他們一定不會報案。

因為誰都怕惹得自己一身的麻煩,誰都不會給自己找麻煩。

難道沒有了老莊主的俠義酒,就沒有正義當道的江湖了嗎?

如今那些英雄去了哪里?那些俠客又到了何處?

昨日發生的一切,仿佛就是個笑話?

想到這些,落魄的劍客眼眶濕潤了,他心潮翻涌,百感交集。

他殺死自己父親的時候,他的心都不曾有這么絕望,這么悲哀。

他閉上了眼睛,靜靜跪在老先生的墳前。

他仿佛看到了老先生慈祥、堅毅的面貌。

……

從那以后,劍客打算住在這里。

他把酒莊的雜草塵埃,里里外外打掃了一遍。

清理過后的酒莊,仿佛又回到了曾經那般欣欣向榮的景象。

他總感覺釀酒師還沒有死。

他總覺得住在酒莊的不是自己,而是釀酒師一樣。

直到有一天,他想到了一件事。

他打算將自己的那把佩劍,深深埋葬在地下。

那是一把沾滿血的劍,那把劍很快。

那柄劍曾殺過二十四個人。

那死的二十四個人中有惡霸和花盜,也有土匪。

他毫不猶豫的把那把劍,埋在了酒莊花園。

他表示從今以后,不再過問江湖之事。

他打算隱退江湖,過簡單的生活。

他知道,如果自己改變不了這個世界,那么他只有改變自己。

他不想自己去隨波逐流,如今歸隱田園也許是他唯一的選擇。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經歷了大半輩子,也許心靈深處,早已經疲憊不堪。

所以他發誓:自己如論如何,絕不踏入江湖一步。

就這樣,他一個人默默無聞的在這里,生活了快四年。

他辛勤勞作,日出日落。

直到有一天,一個人闖進了酒莊。

這個人的到來,打破了這個酒莊平日的寧靜。

他以為已結束,其實故事才剛開始。

那是一個衣衫襤褸的女人,那個女人滿臉油污,渾身臟兮兮的。

她的雙眼布滿血絲,臉上的黑眼圈就像一個大窟窿,仿佛很久沒有睡覺。

那個女子見到這個劍客。

她仿佛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接著她身體像泥一樣,癱倒在了地上。

劍客看的出來,她在逃命。

而且她在日夜不停的逃。

那落魄的樣子就跟他四年前,來到這個酒莊一樣。

他還能看出來,追殺她的人一定是江湖中人,而且不僅是江湖中人,還是江湖中比較厲害人。

這個女人也不簡單,她的腰上纏著金柳鞭,金柳鞭是江湖上金老爺子的獨門絕技。

據說金老爺的金柳鞭在二十年前的一個秋天,一戰成名。

那是一片金黃色的麥田,幾十個武功高強的江湖殺手,將金老爺已堵在了麥田中。

一個人的武功再厲害,也不可能同時打過幾十個人,而且是武林高手。

所有人都以為死的那個人,一定是金老爺子,而金老爺子一定會被亂刀斃命。

可是金老爺子拖著重傷,活了下來。

他用那跟威震武林的金柳鞭,擊敗了幾十個江湖高手。

從此他的威名遠播武林,人人敬仰。

女子用左手捂著受傷的腹部,鮮血早已經浸濕衣衫流到了地上,她的嘴唇也因為失血過多而漸漸發白,要不了多久,這個女人就會死。

劍客楞在了原地,他并沒有伸出手去救人。如果是在以前,他肯定會仗義相救,可是如今,他不會了。

他在四年前就已經隱姓埋名,歸隱田園,不會再想參與江湖上一丁點兒事情。

從“正義酒”在江湖上消失的那一刻,正義這個東西在他的心中,就已經永久埋葬了。

他沒有動手,因為他打算不再理會這個人。

他轉過身去拿掛在墻上的鋤頭,今天上午還有一片菜地的雜草沒有鋤掉。

他帶上了柴刀和鋤頭,喝了兩口涼水就準備上山干活了。

他的心情很沉重,可是已經決定的事情也不可能改了。

他從女子的身邊走了過去,離開屋子。

可是那只腳剛剛離開門檻,就感覺到一只冰涼的手抓住了它。

“大俠,救我!”他的背后傳來微弱的哀求聲。

那個女人用手抓住了他的那只腳,仿佛抓住了最后一絲希望。

劍客心里面咯噔一下,臉上的表情既表現得驚恐,又表現得尷尬。

特別是聽到“大俠”這兩個字的稱呼的時候,他的臉一下子就從面頰紅到了脖子根,兩只腳仿佛像鐵水灌的,動也動不了。

他內心猶豫了片刻,做出了最理智的選擇。

他依然打算收回那只腳,奪門而去。

可是那個女人好像也很固執,盡管身受重傷,卻仍然用盡最后的一絲力氣,緊緊抓著那只腳,不打算放開。

他仿佛被她的這種強烈求生的欲望嚇到了,但是他很清醒,他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

他的表情依然堅毅,開口說話了。

“這位姑娘,請你放開手,我是不會救你的。”他用力扯出那條被她抓住的腳踝,回過頭看著地上的那個女子。

女子道:“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你為什么不肯救我?”

女子每說一個字,臉色都顯得痛苦不堪,顯然是流血過多,頭腦昏昏沉沉的,她現在只是在勉強支持。

“也許在四年前,我可能會救你,可是現在,我連碰都不會碰你一下。”他放下鋤頭,走到女子身邊。

女子用微弱的聲音問道:“為……什么……”

他又說道:“我曾經發過誓,以后不再管江湖上的任何事,也包括你。如果我救了你,以后還會有不斷的麻煩,降臨在我的頭上。我已經厭倦了江湖,你明白了嗎?”

劍客說話時候的語氣,就像鐵一樣堅硬,絲毫沒有因為她受傷快死的處境而同情她。

女子的求生欲望被他的一番話,徹底給破滅了。

她也仿佛絕望了。

于是她慢慢松開了手,慢慢合上了眼睛,她仿佛已經做好了死亡的準備。朦朧之中她仿佛聽到了他離開的腳步聲。

那種腳步聲越來越小,也越來越遠。

終于她沒有了知覺,她暈了過去。

她當然沒有死,但仿佛跟死了差不多。

他好像真的就是一副鐵石心腸,他好像真的沒有再管這個快死的女人。

天很藍,云很白,天氣格外的晴朗。

酒莊四面環山,山峰挺拔險峻,山腳下有一條碧綠的小溪,溪水叮叮咚咚從酒莊門前緩緩流過。

有小溪的地方通常都有干凈的水,有水的地方通常都有人。

此刻溪水盡頭的地方,突然閃出來兩個人,兩個帶了刀的人。

這兩個人一前一后,都穿著白色的衣服,往酒莊這邊走來。

沒走一會,就到了酒莊前。

為首的一個身材魁梧,一身白衣,腰上挎著銀色的長刀。他臉上有一條從眉毛到嘴巴的刀疤,模樣非常恐怖。

后面一個人身形瘦削,但是臉色俊美,眉宇間給人一種書生氣。

他們兩個都是白翼血盟的殺手,有刀疤的那個人叫涂狼,長相俊美的那個人叫秦長林。

據說白翼血盟是江湖上比較神秘的一個殺手組織,勢力遍布大江南北。

他們接手的殺人買賣,都是大買賣。他們殺的人,都是武林中有頭有臉的人,而且很少失手。

涂狼喝了幾口水,怒道:“要不是你這個沒出息的心軟,老子早就一刀了結了她,還能讓她跑到這么偏僻的地方來?”

秦長林低頭不敢說話,他只是睜大了眼睛,仔仔細細查看路況。

“找到了!”

他的眼睛突然發出了光,臉上仿佛露出了一絲喜悅。

秦長林悄悄說道:“地上的血跡,到了這里就消失了,她一定躲在前面的房子里。”

涂狼狠狠道:“她受了重傷,趁她沒防備,沖進去殺了她。”

他們輕輕將銀刀拔了出來,躡手躡腳從墻根走到了門口。

他們立刻發現,那個女人就像尸體一樣,一動不動的躺在門口。他們以為這個女人死了,于是輕輕走了進去。

但他們很快發現她并沒有死,因為她的鼻子里面還有微弱的氣息。

“還沒死,哈哈!”

他們的表情突然很興奮,那樣子就像發現了寶藏。他們開懷大笑,笑聲中充滿了亢奮和猥褻的意味。

涂狼激動不已,說道:“這女人估計還是個雛兒,死了可惜了,不如先爽一番再殺。”

涂狼扔下刀,伸出那只又粗糙又黑,長滿毛的手,去解這個女人的腰帶。

那個女人的腰帶被解開了,上衣也被那只粗糙的毛手給扯開,露出了一塊白色的肚兜,旁邊白皙的皮膚和骨感的鎖骨,格外的搶眼。

涂狼兩眼放光,全身熱火難耐,他再也忍不住了。

他打算將這個女人扒個精光,好好欣賞一下酮體,再好好爽一番。

地上的女子仍然昏迷不醒,完全不知道自己快要被凌辱。

正在這時,秦長林突然用刀擋住了他。

涂狼用惡狠狠地眼神,瞪著秦長林道:“干嘛?你還想殺我?”

秦長林搖搖頭,表示否認,急忙說道“你這樣搞她會死的。”其中一個年輕人攔住刀疤男。

涂狼怒跳起來,一把推開秦長林,罵道:“主人就是要讓我們殺了這女的,還怕她死了?你腦子進水了?”

秦長林又說道:“我的意思你誤會了。”

“有屁就快放!”刀疤男顯然已經不耐煩。

“不如先把她捆了起來,救好了她。等她皮膚光彩照人,干干凈凈的時候,我們再慢慢玩豈不是更爽!”

涂狼極不情愿,一臉不悅。但是聽了秦長林的建議,再看看地上蓬頭垢面的女人,于是又改了主意。

涂狼道:“那成,不過等她傷好了,我先來。”

從劍客剛才扛著鋤頭出門的時候,他就聽到了小溪邊有說話聲。

他斷定一定是追殺女子的殺手追到了這里,但是他并不想插手這件事。

于是他退到了圍墻角落,躲了起來。他打算等這兩個殺手一走,就把女人的尸體埋了。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兩個殺手的行為如此可惡,一般殺個人也就算了,卻偏偏趁機侮辱這個快死的女人。

這個女人原身是要死的,可是現在她還要受人侮辱一番,才能閉目。

這些孽畜行為,就像一把刀子扎在他的心上,讓他憤怒不止。

他緊緊攥著拳頭,眼睛已經氣的發紅,就像一只野獸一樣。

原本他的那把正義之劍已經埋葬在地底下,長眠不起,不會再重出江湖。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因為無論誰見到了這般豬狗不如的人,都會忍不住出手。

他實在是看不下去,再也忍不住。

于是乎正義又仿佛活了過來,從他的心里。

他仿佛自己就是那把鋒利的劍,再也忍不住了,一個箭步沖了進去。

這種速度像一只追尋獵物的獅子,又快又狠。

這兩個人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已經沖了進來。

“砰”劍客將鋤頭往地上一杵,他的臉色就像罩上了一層霜。

兩個人回過頭,發現一個穿著破衣服的農夫站在門口。

兩個人臉上驚怕,轉身跳起來,“刷”的一下拔出腰中的快刀。

涂狼一臉驚恐,喝道:“干什么?不想活命啦?”

劍客瞪著兩個人,輕描淡寫說道:“你們兩個真是連豬狗都不如,想留命就趕緊給我滾!”

他的話就像一把刀,又快又狠的,直掏心窩子。

涂狼滿臉怒氣,惡狠狠瞪著他,說道“放狠話誰不會?……老子先剁了你!”

刀疤男好像天生就是那種愛沖動的人,他并不害怕別人的威嚇,反而沖著他的臉一刀劈了過來。

秦長林并沒有動,因為他發現,眼前的這個農夫并不是一個普通的農夫。

他發現這個農夫身材健壯,而且胸口上有刀傷,這樣的人通常都是老江湖。

涂狼覺得他這一刀一定會把這個劍客劈成兩半,鮮血淋漓。

可是他錯了。

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農夫并沒有被劈成兩半。

他聽到了幾聲骨頭斷裂的聲音,接著他才感覺腋下傳來鉆心的痛。

劍客在刀疤男還沒有砍到自己的時候,手中的鐵鋤背“砰”的一下就打到他的腋下。

“啊呀”刀疤男痛得長刀脫手,在地上不斷翻滾。

他已經痛得兩眼冒金星,熱淚盈眶,但是喉嚨里卻發不出一個字。

他在地上不斷打滾,額頭上的青筋暴起,仿佛痛得他連呼吸都快沒了。

秦長林嚇面如土色,呆呆楞在原地,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劍客。

他全身不斷在顫抖,喉嚨好想也被人堵住了一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劍客的語氣很輕,可是卻很有力,他嘴巴發出了一個字。

“滾!”

秦長林松了一口氣,趕緊扔下了刀,拔腿就往外跑。

劍客突然叫住了他。

“站住”

秦長林突然停下了腳步,動也不敢動,他慢慢回過頭,顫顫巍巍說道:“請……請大俠饒……饒命。”

“把他帶走!”劍客指著地上的那個刀疤男子。

秦長林扶著那個刀疤男,倉惶地逃離了這里。

劍客低頭看了看地上那個女子,嘆了一口氣。

她昏迷不醒,只有微弱的呼吸聲。

他打算救她,等傷好了就趕走她。

這些天,她一直處于昏迷之中。

一周的時間,女子的臉色漸漸開始好轉,臉上也已經有了血色。

劍客突然發現這個女人長得很好看。

她的一雙眼睛,眼神深邃,仿佛讓人看不穿,眉宇間透著一種嬌蠻的氣質,身材也是婀娜。

他沒有繼續打量她,因為他怕別人突然醒了過來,自己會不好意思。

這道理就像,一個人一直盯著一個陌生人,除了別人會不好意思,有時候自己也會不好意思。

他多么希望她醒過來的時候,會是什么樣的?因為他已經等了五六天,這個女人都沒有醒轉。

他已決定,如果再過三天,她還是沒有醒的話,就把她背到后山埋了。

因為他實在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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