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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父子

這一天,郝承天睡了一個懶覺,等他睡醒起床時,已經過了八點了。他回到家時,差一刻鐘十點。

準姐夫王健正在宰雞,瞧他那笨手笨腳樣,郝承天覺得有點好笑,道:“姐夫,雞可不是這樣宰的,照著你這宰雞法子,今天可是吃不上雞肉了。”

王健滿臉通紅,早沒有了在講臺上的翩翩風度,他一臉狼狽道:“小天,別說風涼話,知道你行,你快來。”

說話間,大公雞已從王健手中掙脫出來,飛跑幾步,撲棱著翅膀飛上了院中的絲瓜架。手拿小拇指細白蠟桿,躺在絲瓜架下的躺椅上閉目養(yǎng)神的爺爺,以一個不似他這個年紀的速度躍起,手起桿落,那只大公雞便被抽下絲瓜架,倒地蹬蹬腿,眼見是活不成了。

這一連串動作把郝迎春嚇得花容失色,跑到爺爺郝一丁面前,扶著爺爺坐下,猶自驚魂失魄道:“爺爺,您可嚇到我了,您今年都82歲了,一不小心摔倒了可怎么辦啊。”

爺爺拍拍郝迎春,笑呵呵道:“丫頭啊,我身體還硬朗著呢,這動作還難不倒我。”說著指指地上的雞說:“讓王健把雞宰了吧。”轉頭瞬間變臉,把眼一瞪嚴肅道:“小天,你過來。”

郝承天三步兩步走到爺爺身邊,佯裝委屈道:“爺爺,您也忒偏心點了,對您孫女就和顏悅色,咋到您孫子就聲色俱厲了。”

爺爺滿是皺紋的大手用力拍了拍躺椅的扶手,道:“貧,就知道貧。你姐早晚是要嫁出去的,嫁出去的姑娘就是潑出去的水,你才是咱老郝家將來的頂梁柱,我能不對你嚴厲點、狠點?”

郝迎春翻了個白眼,感情爺爺疼愛她,是因為她早晚要嫁出去啊,這重男輕女的遺毒也太嚴重了。

郝承天想笑又不敢笑,憋著怪難受的。正當他表情怪異要破功時,那跟白蠟桿已經敲到頭上,就聽爺爺威嚴地說道:“有什么好笑的,最近有沒有練習我交給你的軍體拳?”

郝承天搔搔頭,忙不迭地回答:“那32式軍體拳我每天都練習著呢。”

但爺爺并不相信郝承天的話,他眼睛一瞪,道:“你現在打一套,讓我看看。”

踢、打、摔、拿、擰……隨著郝承天將一套軍體拳行云流水般的打出,爺爺不住地點頭,蒼老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笑容。待郝承天將一套軍體拳打完,爺爺點評道:“不錯,動作靈活迅速、剛勁有力,很好地打出了軍體拳的特點,看來你最近沒有偷懶。”

“爺爺,我向來把您奉若神明,您要求的,我哪能偷懶呢。”承天有點小得意道。

“哼,你只是按套路打出來了,可不代表實戰(zhàn)就可以。”爺爺一語便戳破了郝承天得意的小泡泡,他毫不留情地說道:“過來和我對打。”。

“爺爺,別介,傷到您,可就不好了。”郝承天可不敢拿爺爺練手,萬一出點差錯,他可就萬死莫辭了。

“小子,別瞧不起我,就你現在的水平,還不是個兒。拿出你全部實力來。”說完,爺爺站起身,也不打招呼,一拳直奔承天胸口而來,虎虎生風。

“爺爺,不帶您這樣的。”郝承天邊抗議,邊雙臂十字交花攔住那直奔胸口而來的拳頭,拳臂相交,一拳之力打的承天雙臂生疼。

不待郝承天做出后續(xù)動作,爺爺又一腳快速踢來:“小子,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遭殃,一步差就會步步差,生死相搏哪來的規(guī)矩可言。看招——”爺爺腳踢、拳打、手拿一串動作下來打的他連連后退,十成的能力發(fā)揮不出三成。瞅準機會,爺爺一腳將承天踢倒在地,笑呵呵地說道:“小子,服氣不?”

郝承天站起,拍拍身上的塵土,笑嘻嘻道:“爺爺,這同樣的功夫啊,經歷過生死相博的和沒經歷過的能比嗎?您的功夫可是經歷了血與火的錘煉,您孫子可沒有。即使我練的再熟練,也不是您的對手。”

爺爺笑瞇瞇道:“現在勤練就可以,等到部隊操練一段時間,就不會這樣了。行了,你忙你的去吧。”

“唉。”

郝承天進屋轉了一遭,道:“姐,你們今天怎么回來了?學校不忙了?”

郝迎春:“過兩天不是開學嗎,難得空閑兩天,回家看看咱爹娘,開學以后我也就沒時間經常回家了。”

這點郝承天理解,作為一個班主任,尤其是畢業(yè)班的班主任,耗費的精力一點不比學生少,他又問道:“咱爹咱娘呢?”

“去果園了。”郝迎春擇著菜,頭也不抬地答道。

“哦,那我去果園看看。”郝承天聽了拔腿就想往外走。

郝迎春道:“咱爹娘知道你今天回來,一會兒就回來了,你不用那么急著去。”

“可是,我下午就要回校。”

王健道:“怎么這么著急,不多在家里待一天嗎?”

“不了,我英語落下的太多了,我得抓住每一分鐘去趕超。姐、姐夫,你們就多替我在家陪陪爹娘吧。”

郝迎春道:“好吧。”

王健邊處理雞毛,邊笑道:“小天,不給我們露一手了。”

“你們先處理,我回來再說,用不了多長時間的。”說完郝承天便走了出去。

郝承天將自行車停到自家果園的地頭,伸手從樹上摘下一個黃澄澄的梨,在衣服上蹭了蹭,狠狠地咬上一口,甜甜的汁液便順著齒縫流入嘴里,一邊吃他一邊順著樹趟兒向那熟悉的背影走去。

“爹、娘,我回來了。”承天眼角有點濕潤,有委屈,有思念,也有內疚。

聽到郝承天的聲音,父親沒有回頭只低低嗯了一聲,那雙布滿老繭的手依然熟練地從樹上摘下一顆顆黃澄澄的梨,常年田間勞作使得他皮膚黝黑發(fā)亮,眼角滿是魚尾紋。

郝承天走到父親跟前時,父親停下來,眼中盈滿喜悅,道:“小天,回來了?”

“嗯。”

“什么時間返校?今天還是明天?”

“今天下午就回去。”郝承天嘆了口氣,道。

“嘆什么氣,今天就今天,你現在時間緊,就別顧忌不能常回家,學業(yè)為重,我和你娘都好好的,別擔心我們,你學業(yè)有成就是對我們最好的回報。”

父親的話讓郝承天鼻子一酸,眼淚沒忍住便滾落下來。

“看看,男子漢大丈夫哭什么。”父親道。

郝承天拭去眼淚,低下頭掩飾著自己的囧迫道:“就是覺得今后和你們聚少離多,心里有點不好受。”

“世界那么大,有志氣就要走出去看看。”父親鼓勵道:“能飛多遠,就飛多遠。我還怕你不飛呢!”

“嗯。”承天認真地點點頭。

“下午走的時候,帶點梨回去。”

“不用了吧。”

“送給你同學的,人家不收你房租,你就心安理得了。”

“我們關系很好的,不用這么麻煩。”

“記住,恩情就是恩情,不能關系好就覺得理所當然,越是關系好,就越要心懷感恩之心。這點水果不值幾個錢,但代表了我們的心意。”父親教導郝承天。

“老婆子,差不多了,我們回家吧,別讓小王久等了。”抬頭看看日頭,父親又招呼母親。

下午四點鐘,郝承天依依不舍的出了家門。

“爹,您回去吧,送什么送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沒事,反正下午地里也沒事,就送送你。”父親拒絕了郝承天不讓再送的好意,又感慨道:“時間真快,我記得96年以后就再也沒有送過你上學了了。”

父子倆都有一肚子的話要說,但又都不知道如何開口,一路沉默地出了村口。

“爹,對不起,我辜負您的期望了。”郝承天眼含淚水,愧疚地說道。

父親拍拍郝承天的肩,道:“現在知道錯了還不晚。”

“嗯。我知道了。”承天點點頭。

“不要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多想想別人對你的好,不要老惦記著別人對你的不好。聽你姐說,要不是她,你初中也不會堅持下來,更別說你后來的好成績了,這是大恩。”

“我知道,我也并沒有恨她。”

“這就好,我就怕你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分不清善惡、輕重。”

“爹。”

“我說的不對?”

看著低頭不語的郝承天,父親又繼續(xù)說道:“你得給我記住:第一,現在要以學業(yè)為重,其他一切等高考結束后再說;第二,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喜歡了就得一心一意對人家好,不能吃著鍋里的占著碗里的。好了,我就不送你了,你走吧。”

“嗯。”

“記住我給你說的話。”父親不忘叮囑道。

望著郝承天漸行漸遠,不一會兒便消失在遠方,父親轉身向村口走去。

郝承天騎著自行車,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從臉頰不住地滑落。這是他長這么大以來,父親第一次和自己說這么多話,講這么多道理。他不知道別人的父子關系是什么樣子的,是不是也和他們父子一樣的內斂,內斂到讓人輕易感受不到父愛,但越是長大,越是深刻地體會到父親那嚴厲外表下深深的愛。

郝承天還清楚地記得他和表兄跪在雪地里的情景,僅僅是因為逃課,父親一句話也沒說,直接體罰;清楚記得父親拿著繩子繞街追著打他的場景,僅僅是因為打了堂妹;清楚記得初一報到,別的父親是陪著孩子確定教室、宿舍、買好日常用品后才依依不舍的離去,而父親辦完手續(xù)后,便毅然決然轉身離去,只留給他的是一個高大的背影。可是誰又知道,父親離去時是如何的煎熬?那個愛他千千萬萬遍的父親,卻始終說不出一句“溫柔”的話,再回首才發(fā)現這愛是如此的濃烈、深沉。可惜當真正理解父愛如山時,他的年齡已經漸漸老去,自己也離他們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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