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聽完跪伏在地，“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哽咽道：“九思心中亦奉師尊為父，今生今世不忘師尊養(yǎng)育授業(yè)之恩！此次下山，我定當(dāng)竭盡全力，保護(hù)眾師兄弟的周全，抗擊金人，揚(yáng)我桐柏之威?！闭f完舉起雙手恭恭敬敬接過缽盂。

翠虛子眼眶也有點泛紅，點點頭，連道保重。接著對二弟子沙道彰說，

“道彰，你我雖有師徒之名，卻并無太多師徒之實。你本名蟄虛，當(dāng)年我從沙族手下將你救下，你為報我恩情，拜我為師，我將你改名為道彰。然我們所修之道不同，你擅演先天八卦，通陰曉陽，走的是‘修性不修命’的路子。與我宗‘性命雙修’的內(nèi)丹修煉法門不同，這些年我也時常思考怎樣才能克服‘萬劫陰靈難入圣’的困境，卻始終未得其法，為師慚愧，實難教導(dǎo)于你。你平日里雖少言寡語，但我知你其實心善，只是不擅表達(dá)，這些年在背后默默為觀里做了很多事情，我都看在眼里。我將自己多年的修煉心得著成了一本書，名為《翠虛草集》，今贈與給你，希望對你有一定幫助?！闭f完，翠虛子從身后拿出一本泛黃的小書，遞給沙道彰。

二師兄跪倒于地，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接過書籍，略微翻閱下，見其中字跡有陳有新，想必是師傅多年來不停添著的原本。

沙道彰沉聲道：“弟子永記師恩！”

翠虛子擺擺手，讓他起來，接著看向三弟子白玉蟾，眼中帶著驚喜欣慰。

“玉蟾，你十六歲拜我門下學(xué)道，如今方才六載，但你天資聰穎，又誠心向道，進(jìn)境極快。最難得的是你自小博覽群書，學(xué)問通達(dá)，融合三教學(xué)說為己用，這一點便是我都不如。是眾師兄弟中最適合繼承我宗道統(tǒng)，并將其發(fā)揚(yáng)光大之人。此次觀中眾人下山濟(jì)世，我皆贊同，唯獨(dú)你，我不希望你參與進(jìn)去。你的修道之路還很長，若再潛心修煉幾年，定能成為紫陽祖師之后繼我道家大統(tǒng)者，飛升可期。所以我接下來要安排你去做一樣事情，你需全力去爭取。”

白玉蟾作了個道揖，恭聲道：“弟子愿聽師尊安排！”

翠虛子點點頭，問白玉蟾道：“本宗自紫陽祖師起便只專修內(nèi)丹一道，可唯獨(dú)到我這里便開始兼修雷法，你可知是為何？”

不等白玉蟾回應(yīng)，翠虛子自行說道：“皆因為師年輕時曾得黎姆山神人傳授《景霄大雷瑯書》，后來將內(nèi)丹與雷法同修，凝丹之日便可‘役使鬼神，呼召雷雨’。然為師資質(zhì)愚蠢，除雷法外再未從神人處學(xué)到其他仙法，便被趕下山了，此事抱憾終生。玉蟾，以你之天資、悟性，皆比為師強(qiáng)上數(shù)倍，我要你也去趟黎母山。神人手中有本《上注法篆洞法玄累訣》，此法乃上古符篆之總要，包羅萬象，無奇不有，為師所學(xué)雷法只是其中一篇。你若能得神人傳授此決，不僅對你還是本宗都大有裨益?！?

白玉蟾問道：“弟子愿往，只是不知那黎姆山神人姓甚名誰，又該如何尋找？”

翠虛子搖頭道：“慚愧，為師當(dāng)年也是機(jī)緣巧合之下才得遇神人，除了知道那神人姓齊，其他的一概不知。你去那當(dāng)耐心尋求，靜待機(jī)緣，三年五載莫要放棄?！?

白玉蟾聽后點點頭，抱拳道：“弟子定不負(fù)師尊所望！”

翠虛子交代完三師兄，又將頭轉(zhuǎn)向四師兄黃天谷，見他看著自己嬉皮笑臉，笑罵道：“你這憊懶小子，如今也終于十月‘養(yǎng)胎’圓滿了，配合上你家傳的逍遙游，天下之大，你若不存心作死，也大可去得了！現(xiàn)在起你可隨時下山，我不攔你了，但你記住下山之后當(dāng)持身立正，不可仗著修為做出欺凌弱小之事，不可墮我桐柏之名，不然讓我知道饒不了你?！?

黃天谷雖然平時嘻嘻哈哈，但骨子里是個非常重情義的人。此時聽到師傅要趕他下山，急忙撲到翠虛子身前，緊緊抱住雙腿，嚎哭道：“師傅您可別趕我走??！我舍不得您，舍不得各位師兄弟啊！我不走，我要跟著您，您去哪我也去哪！”光哭卻不掉眼淚。

翠虛子一下沒防備，讓他抱住雙腿，掙脫幾下，硬是沒掙脫開，氣得喝道：“你給我松開，多大的人了，成何體統(tǒng)！”

黃天谷抱住不放，撒潑道：“我不管！除非您答應(yīng)我，去哪都帶上我。不然我就一直這么抱著?！?

翠虛子被抱的動不了，打又打不得，堂堂一觀之主，被氣的胡子直抖。堂內(nèi)剛剛還有幾分壓抑沉重的氣氛被黃天谷這么一鬧，頓時放松了不少。

翠虛子沒法，只能暫時答應(yīng)，這才讓黃天谷松開。

......

翠虛子理了理衣袍，又瞪了一眼乖乖站在一旁的黃天谷，最后和顏悅色對謝言說道：“你姨娘在上下過得還好吧！”

謝言恭敬回道：“謝師傅關(guān)心，姨娘在山下過得很好，村子里的人對她都很照顧?！边@幾年，謝言經(jīng)過大師兄的同意，也曾多次下山看望秋姨，如今秋姨在村子里過得確實不錯，整個人都年輕了不少。

翠虛子點點頭說道：“那就好！”

“我?guī)銊偵仙降臅r候你才十歲吧，如今一眨眼六年過去了，你也長這么大了。為師這些年只顧自己云游修行，倒是把你疏忽了，沒有實現(xiàn)當(dāng)初對你的諾言，希望你沒有怨我。你這些年修行全靠你二位師兄教導(dǎo)，我也偶爾關(guān)注，你很不錯，修行很用功，進(jìn)境也很快。”

謝言跪倒在地說道：“弟子從未怨過師傅！弟子原本只是一鄉(xiāng)野之人，若沒有師傅您帶我上山，傳我道法，弟子如今恐怕還待在鄉(xiāng)下碌碌無為，何窺仙緣，更別說找仇人報仇。不管如何，弟子都感激師傅您給我和家人的幫助?！?

翠虛子將謝言扶起，握著他的手道：“好，很好，我當(dāng)初便是看中你這孩子知書懂禮，曉得感恩。你也不要隨你大師兄下山抗金，你的修為還不夠。接下來便由我親自教你修行，傳你雷法，你修成后再下山，尋找時機(jī)為你親人報仇?！?

謝言作偮拜道：“弟子謝師傅成全！”

......

當(dāng)天，眾人回去后整理收拾完畢。晚飯的時候，翠虛子特意讓人去山下買了幾大壇酒，為眾人踐行。明日一別，不知今生還有無重聚之日，就算等到天下太平之時，又還剩幾人能夠回來，荒草螢地中需添幾具枯骨。

世人常言，“太平佛入世，亂世道下山”。桐柏觀道士一眾三十余人，浩浩蕩蕩奔赴下山，狙金滅敵，濟(jì)世救人。且不論后人如何稱誦，單這份心系蒼生的家國情懷，舍我其誰的勇氣擔(dān)當(dāng)，與民族同呼吸、共命運(yùn)的戀戀羈絆，便不愧于“道”之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