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上次運送任務隔了幾天,齊林干什么都沒有精神。偶爾念叨尹和玥的名字,余奐經常不在郵局,就算有人來取信,齊林也不能像余奐那樣解讀信件。只能乖乖的從抽屜里摸出什么直接交給對方。
留在這里的意義,成了齊林沒事解悶的思考題。余奐進門站在他面前,他也沒有理會。
余奐伸手敲了一下桌子,把臉湊到他的面前,“你最近變得很奇怪啊!經常走神,有什么事讓你費心思來想去的?”
齊林看著窗外嘆口氣,“終于知道你為什么整天都看著外面,桌上什么東西都沒有。在這里很無聊吧?可是為什么會在這里?你沒有前任嗎?或者說,咱們要在這里呆多久?”
“煩了?”余奐坐到桌上。
“嗯。就是最近變得多愁善感了……”
“好說啊!今天?就能等到想等的人了。之后你是去是留,都憑你的選擇。”余奐拍了拍他的肩膀,感覺有些不舍。
余奐一直在鏡子前整理衣服,齊林看著他的樣子忍不住撇嘴。門被推開,齊林望過去心里咯噔一下。明明不熟悉的臉,卻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到底從什么時候見過?在齊林不停思索的時候,余奐請客人坐到椅子那邊。
“本來是要直接送你去審判的。有些事情需要與你核實。所以……”余奐看著他的眼睛,打了一個響指,“欠的債一定要記起來。只有這一次當面贖罪的機會。”
客人發懵的看著余奐,又陌生的看著齊林,“你們?原來是你們……”
齊林疑惑的看了一眼余奐,接著對他說:“什么意思?”話音剛落,齊林和客人一樣回憶起當初的那件事。
還是在軍校時期,齊林本是按照軍醫標準進來的。在一次選拔中,看起來歲數很大的領導選定了他。襲擊集會的達官顯貴,將賣國賊一網打盡。計劃的很好,趕來支援的敵人速度太快。余奐和齊林相互扶持回到集合的地點。從此潛伏小組多了一位隨行的醫生,之后小組負責的事情發生變化,人員分配發生改變。齊林通過內部關系進入醫院成為醫生。余奐進入偽政府成為秘書。組長在古玩店,每天拿著放大鏡觀察各種送來的古董。
在鬧市區的暗殺任務,由組長下達給齊林,齊林和余奐在醫院佯裝看病,見面說了計劃。人手也安排下去,只等那天的到來。余奐一早就到了辦公室,露一下臉就找理由去約定的地點。但是科長拿出一沓材料,非讓余奐全部填寫歸檔。沒有辦法拒絕,又不能讓科長看出自己有事急于脫身。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余奐忙完手里的事,急忙跑到約定的地點。只看到小組的人有的被抓有的當場死亡。
齊林看到余奐和現場的環境,驚慌的往回跑。余奐身后一聲槍響,齊林倒在眼前……很多人沖上去,用腿壓著他。科長走到余奐的身邊,“沒有我在,你多危險啊!那個人可是危險的人。一起回去吧!”
齊林的眼睛通紅,抓著客人的衣服拎起來,“你就是當年殺我的人?受盡酷刑還不說,語言侮辱?你都做了什么?”余奐想拉住他,不料挨了他一拳。
客人冷笑道:“換做你是我的位置,和我又有什么不同?拿人錢財就要替人辦事。你最后死在牢里,他不也沒救你嗎?”
余奐失望的看著客人,冷笑道:“你安排的線人同時滅了三個小組,我為了找他費了點腦筋。假消息,假接頭,當場處決了他。去找監獄的看守商量劫獄,你卻早早親手殺了齊林…等了你這么久,才重新見面……”
齊林一拳打在客人的臉上,“你真的無藥可救。就算恢復記憶也是一個純粹的人渣,自私自利的木偶!!”
余奐任由齊林發泄心中的不滿,而這遲來的埋怨也許會改變以后的困局。門口停下一輛囚車,年輕人恐慌的看著門口,被差使狠狠的推進門。年輕人坐在地上,怯生生的看著眼前三個人。
“這是最后和你兒子見面的機會。他的審判結束,將步入下一段時光。你們不會再有重逢的機會…代替書信,就和他當面把話說清楚。安靜的送他離開吧!”余奐說的很平淡。
年輕人驚慌的抓著客人的手,大聲哭喊著說:“救救我!外面太嚇人了,我哪也不去就留在這里。有很多人掐著我的脖子要我的命。求你們救救我!”
齊林覺的有些奇怪,看向余奐又看到窗外等候的差使。客人認出年輕人是自己的兒子,緊張的說:“你要被帶到哪里?”他用祈求的目光看向余奐。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你們乘坐工地的輸送電梯,行駛中掉落下來當場死亡。每個人的去處不同,何必強求呢?做錯事就要受罰,做善事就有好報。”余奐抱著肩膀冷漠的看著他。
差使走進來抓著年輕人的胳膊拖了出去。哭喊聲傳的很遠……
客人跪在地上痛不欲生的樣子,“為什么要讓我兒子跟著我一起死?你們太殘忍了。”
齊林冷靜一下情緒,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執筆,“殘忍?你對別人不殘忍嗎?在這里,欠下的債,無論過了多久都要償還。”
“不記得他是誰嗎?你當年的線人,就是這一世的兒子啊!真的不記得嗎?”余奐伸出手在空中揮了一下,“他背信棄義不可原諒,設計害人不可原諒。而你要承受更多的痛苦,償還所有的人……”
客人震驚的看著他,“為什么埋怨我?當年的理念不同,當然有不同的選擇。”
“可是……”余奐低下頭,看著面前的茶杯,“可以手下留情的時候,你卻盛氣凌人。有良心不是叫你看錢眼兒換這些人的命,而是叫你尊重每一條鮮活的生命。你違背了人倫和道德,讓很多母親沒有機會見到子女。就像你失去兒子一樣的痛苦,嗯,不止這些。當年你的幫兇也跟隨一起。接下來的路,你們將一起接受審判。”
齊林冷眼看著他,“你不會明白失去家人的感受。地獄的痛苦,還是親自去看看比較好。”他招呼著門口的差使進來,客人被帶走。
整個下午,沒有送來的書信。屋里的柜子里面,都是無法接收的書信。余奐拿著陳舊的書信來到房頂,齊林在后面抱著一整箱。
“這回能說說,你為什么接管這間郵局嗎?”齊林一封一封擺在地上。
余奐停下手里的活交給他,“我倒是想交給別人。不有那么一句話嗎?如果我不做,那些人的委屈誰來聽呢?有點冠冕堂皇,實屬無奈。你呢?想好了嗎?”
齊林不解的看著他,“什么想好了?”
余奐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嘟囔道:“時間到,你該回去了。一定要記得這里。”他向空中拋灑了什么,齊林的眼前換了環境。
“能聽到我說話嗎?”
“齊林,能看見我嗎?”
病房里,齊林緩緩睜開眼睛。他心里納悶,剛才明明和余奐在房頂聊天,怎么這會躺在病床上?眼前穿著護士服的女孩紅著眼睛撲在他的懷里。時間就像電影畫面一樣,在余奐的眼前一一劃過。
齊林身體恢復的很快,身邊有當護士的女朋友更加便捷。記憶也在一點點的回來。身為支援醫療小隊的專門醫,他在高原生病轉送回來。昏迷近一個月的時間才蘇醒。
回到家的他,對一切都有些陌生。早上刷牙洗臉吃飯,中午到附近的公園走一圈,晚上坐在桌邊手上握著筆發呆。突然他想起什么,在網上找了本市的地圖。很快找到了一個三角形的建筑。第二天一早開車出了門……
三角形的建筑。外墻稍微有點破舊,臨街窗戶干凈的像沒有一樣。門口不起眼的牌匾寫著心理咨詢室。
齊林推開門,看到屋內的擺設驚訝的說不出話來。門口一張桌子,屋子中間一張桌子。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正在和一位客人聊天,他抬頭對齊林說:“歡迎。稍等一下。”
“那么今天就到這里吧!”醫生對他面前的客人說。
客人離開,屋里剩下醫生和齊林。
“余奐,你真的存在。”齊林驚訝的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余奐請他坐下,泡了一杯茶放在他的面前,“一個月的沉睡,一個月的康復。你還能記得我,真是感謝。”
“可是我還有一個問題。夢里的事,都是真的嗎?我現在不是在做夢吧?”齊林目光猶豫變得很緊張。
余奐看著窗戶外面,“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你看到的未必是真相,看不到的又未必是假象。一起去看看尹和玥怎么樣?”
齊林騰地站起來,“尹和玥?她還在醫院?我的媽呀!你沒騙我吧?還有你這里,和夢里沒什么兩樣。你是做什么的?”
“咨詢師。想聊什么都可以。白天聊客人的苦惱,晚上解釋所有的問題。你不在的日子也就隨便打發一下時間。我們走吧!”余奐換了身衣服和他出了門。
病房門口,余奐指著靠窗戶邊的病人,“尹和玥身體有了反應,卻沒有徹底醒過來。之前她帶來的大樓火災案的人,基本康復陸續出院。后續也得到了賠償。”
“我走了之后,她就沒回來過嗎?”
“可不么!你沒看到我這黑眼圈?不僅睡得晚,還得處理她留給我的工作。好在進來的人眉頭緊鎖,出去時笑臉示人。我這每天沒白費口舌。”
“可是怎么總覺得有點怪呢?醒過來之后,心里很別扭。就是讓我工作,也沒法專心。”齊林是真的遇到坎兒了。
余奐笑笑拍著他的肩膀,“走吧!我們坐地鐵,去各處轉一轉。散散心,找個好地方喝一杯。”
“看到安全門邊,那個安全員了嗎?”余奐指著那個人。齊林點點頭,那個人打著哈氣精神困倦,“有什么問題嗎?嗯,怎么覺得有點面熟呢?”
余奐失望的扶著額頭,“他就是專列的乘務員啊!每次你交接送上車,名單不都是交給他嗎?”
“啊!”齊林發出一聲感嘆,“怪不得熟悉的臉呢!可是你把我領到這里干什么?”
余奐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我是想告訴你。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那里有很多人等你,也很需要你。就算之前被患者打,被家屬誤解,你不是都沒有退縮嗎?義無反顧去支援醫療事業,既然重新活過來,就接著完成你的使命。救度更多的人,即使不能笑著讓他們康復回家,也要笑著送他們最后的時光。”
齊林伸出手,記起每次手術的時刻,認真的做筆記,和腫瘤對抗的每一次,都像是一場沒有預料的戰爭。余奐掏出一支鋼筆交給他,“拿著吧!終于能把鋼筆交到你的手里,心里的大石頭終于能落下了。嗯,去哪喝一杯呢?明天我可以休息一天,也把你喜歡去的地方告訴我,抓緊時間感受生活啊!”
余奐和齊林走向密集的人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