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月姑娘見了那文碟，道，果然是涂公子，剛才有眼不識涂公子，多有得罪了。說罷頷首彎腰重新行了一禮，其聲央央，其狀窈窕。

涂林起身拱手回禮，道，過獎了，說罷拉起麗雅道，我等還有事在身，不便久留，告辭了。

曉月姑娘欲言又止，只得再彎腰送別，旁邊幾位侍女低聲齊道，涂公子慢走。

麗雅再不情不愿也只能被拉著走了。

回了客棧，麗雅還是不明白緣由，涂林道，再不走就要留下來唱歌賦詩了。

麗雅道，難道這樣不好么？很熱鬧啊

涂林道，唱歌賦詩倒是沒問題，但是在那里唱歌賦詩就沒得銀子賺了。

白玄深深地鄙視了一眼，沒有說話。

涂林恨恨道，他日我會試中了，放榜之日，有你好看。

麗雅道，這里是很貴，住一晚要五兩銀子呢。五兩銀子可以買十頭羊了。

涂林道，既然我是涂林大家知道了，那就會有人找我作詞，那就有錢銀子送上門來。

淮州城很大，但是也不大。說大是因為徒步走上一圈得三日，說不大，是因為涂林來了淮州的消息在一晚間就傳遍了整個淮州。

有人知道涂林是因為螞蚱，有人知道涂林是因為那首打油詩，而這里的人知道涂林，是因為他的那首明月幾時有。一個文人的作品受不受歡迎，到了這里，就可以看出來。

明月幾時有早就傳遍了整個淮州，而唱得最好的就是淮州的清倌人曉月。

當晚，曉月姑娘就找到了涂林住的客棧，遞上了拜帖，粉色幽香的拜帖上寫著淮州府出云館倌人柳曉月敬上。

涂林道題第一莊生意來了，隨即讓麗雅上茶。

曉月姑娘隨身只帶了一名侍女，見到涂林即躬身行禮，道，深夜冒昧打擾，還請涂公子原諒小女子。

涂林道，客氣了，前番有事走得急，唐突了姑娘，實在過意不去。

曉月姑娘微笑道，哪里哪里，涂公子肯屈尊駕臨出云館，實在是蓬蓽生輝。

麗雅不懂這些彎彎繞，聽著客氣來客氣去，就是不談生意，倍感無聊。

白玄立一旁看著，不動聲色，心里的想法和麗雅差不多，兩只狐貍繞來繞去，目的大家都明了，就是不肯現在說破。

涂林道，曉月姑娘伴月來訪，可有要事。

曉月姑娘道。一直仰慕涂公子，今日得見，喜不自勝，于是忍不住來打擾一番，借機聆聽一些教誨，還請涂公子賜教。

白玄心里道，還在繞。

麗雅心里道，都不說銀子嗎？怎么做買賣？

涂林笑道，曉月姑娘客氣了。

曉月姑娘道，此番來曉月代表出云館想求公子新詞并墨寶一幅，曉月出身卑微，以是業謀生，誠蒙不棄，事畢有潤筆隨贈以充路儀，請公子惠賜。

涂林道，承蒙厚愛，豈敢不從。

說罷涂林轉身示意，白玄從書桌上拿起一幅墨跡未干的詞來，涂林落款贈與曉月姑娘，又蓋了印。

麗雅心里道，幸好相公早有準備。

涂林道，適才心血來潮若有所得，恰逢曉月姑娘，也恰比曉月姑娘。

涂林也沒寫啥，就把柳永的雨霖鈴抄了一遍，曉月姑娘看了一遍，就著詞牌名，輕輕地唱了起來。

涂林心里道，以前讀的時候不知道詞牌名的妙處，如今遇得內行人，方知其中之妙。

曉月姑娘輕輕唱罷，那一句楊柳岸曉風殘月尤其喜歡得緊。

涂林道，這一首詞專門送給曉月姑娘，恰如其名，恰逢其會。

說罷，又取了一首柳永的蝶戀花佇倚危樓風細細，落款贈與出云館，也蓋了印。

曉月姑娘喜出望外，見這首詞曲徑通幽，情真意切，也是上佳之作。連忙道謝，命侍女取來錦盒道，些許潤筆，不成敬意，又道，涂公子他日臨幸我出云館，我館主有言必豐盛款待，不取分文。

言罷拜謝再三，兩人如獲至寶，悄悄離去。

涂林讓麗雅打開錦盒，里面只有兩張票據，上書大周金券五十兩。

涂林大吃一驚，這兩年銀票和金票才開始興起，有所耳聞，卻不曾見得。銀票金票都是大周官營的錢莊出的，見票兌訖，童叟無欺，也可以直接買賣交付使用，慶州還不曾有銀號錢莊。

白玄也很驚訝，想必是銀票是見過了，金票也是第一次見。

這兩張票足足可以折換白銀一萬兩。麗雅聽了涂林的解釋，興奮得就像個小財迷一樣，抱著涂林使勁親，絲毫不顧及白玄在場。

涂林道，一字千金，古人誠不我欺，照這個這個行情來比較，這里五兩一晚似乎并不貴。

出云館問涂林取得墨寶的消息在當天夜里就不脛而走，這只是開始。

次日清晨，涂林才打開房門，就有十多位求新詞與墨寶的人在外面排隊，顯然，有人半夜就來了。

幸好涂林早有準備，當晚涂林就一口氣寫了二十多幅。

柳永蘇東坡辛棄疾李清照陸游宴殊等人被抄了個遍。這一波換來的銀票也將近兩萬兩，后續的還有人趕來求詞。

涂林趕緊閉門謝客，只道文思枯竭，頭疼欲裂，不再寫詞。

麗雅見這銀票收了一大堆，涂林卻不肯做這個生意了，很是奇怪。

白玄解釋道，物以稀為貴，少爺再繼續寫下去就不值錢了。

涂林面上點點頭道，有理，心里卻想著我記得的幾首婉約詞都拿出來賣了，實在沒有了。總不能把怒發沖冠憑欄處與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也拿出來賣吧，不合適啊。

一波生意下來，涂林數了一下金票銀票，將近三萬兩了，取了幾百兩銀票出來零用，剩余的交于白玄貼身保管，他能偷小偷的錢袋，自然能守得住這些。

涂林交待，錢在你在，你不在錢也得在。

白玄一陣無語。

涂林這筆生意自然又被采風官看了去，寫了去，傳了去。

報，慶州舉子涂林適淮州，以其才名，作詞贈與淮州青樓清館，凡二十三篇，俱已記之，得路儀近三萬兩，句句屬實。

涂林得了這般好處，連忙寫了封家書回去，囑托無需掛念，淮州賺了一筆，他日到京州花費無慮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