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老道士一日做完功課，發現三清祖師爺無動于衷，心血來潮道，我這般拜了你們幾十年，換你們三拜我一次，可否？

三清有一開口道，你當我等愿意坐這上面，每日煙熏火燎，蟲蛀鼠咬，幾十年聽你只會一篇顛倒經，你以為我等很快活么，你且上來聽一遍試試。

白玄漠然置之，涂林也才想起自己也有個道家的身份，笑了一下就停了。

涂林道，別的都好，就是有一股子書生酸氣。

老書生道，胭脂粉里出不了酒氣，這個是沒有辦法的

涂林道，還有笑話么？

老書生道，還有一個我自己的，講完了今天就不講了。你們且看，我一個讀書人，飽腹詩書，活到如今這把年紀，卻是如今模樣，是不是個笑話。

涂林聽了默然，摸出了一個十兩的錠子遞給老書生，道，老先生年紀不小了，拿這個錢且回家吧。

老書生看都沒有看這銀子，道，年輕人，這

銀子我倒是常見，這酒卻不常見，銀子我不要，這酒再與我一杯如何？

涂林想了想，把剩下的酒連酒壺都送給他，道，請多保重。說罷拉著麗雅轉身就離去，老書生問道，這酒叫甚名？

涂林頭也沒回道，悶倒驢。

老書生用自己的小酒杯倒了一杯，呡了一小口道，好名字。

遇到這么個老書生，涂林心里有些不舒服，同是讀書人，何至于混到如此，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也不去想了。

麗雅走馬觀花地看著道路兩邊繁華的高樓，里面歌舞聲歡笑聲飲酒聲吟詩作對聲不絕，麗雅很是好奇，也想進去瞧瞧。

涂林連忙拉住道，這里你可進去不得。

麗雅道，我有錢啊，為什么去不得。

涂林道，這里是男人花錢買醉尋樂的地方。

麗雅臉紅道，難道這里是那種地方？

涂林道，應該是吧。

麗雅拉著涂林警惕道，這里你也去不得，不然橄欖姐姐會生氣的，相公你去過？

涂林正色道，我從來沒去過，不信你問白玄。

白玄道，嗯，少爺只去書店。

麗雅點點頭，正欲到前面買一點胭脂和飾品，卻聽到前面有人在唱歌。

涂林尋聲看去，前面二樓有人在當街且歌且舞。樓下圍了一群人在那里聽著，站在那里紋絲不動，似乎唱得很好聽。

麗雅的確覺得很好聽，涂林方才有人聽了出來，這里唱的正是涂林去年鹿鳴宴上的那首明月幾時有。

白玄也覺得很好聽，涂林也覺得這位女子唱得比自己唱的好，但是嘴上不承認道，麗雅，這里唱得不好聽，回去我有更好聽的唱給你聽。

麗雅好奇道，你覺得不好聽，我覺得很好聽啊。

恰此時樓上剛唱完上闕，聞得樓下有人說唱得不好聽，便停了下來，道，小女子這幾日方才學得，的確有不到之處，請多指教。聲音溫柔清澈，玲瓏婉轉。

樓下眾人聽得涂林說唱得不好，頓時義憤填膺，道，曉月姑娘你且不與這廝計較，倘若你都唱得不好聽，那天下人誰又能唱得好聽。又有人附和道，言之有理。

涂林抱拳賠禮道，對不起了諸位，適才口不擇言想勸內子離開，多有得罪，請見諒。

可還是有人不依不饒，道，你且向曉月姑娘道歉。

涂林又只得依言向曉月姑娘賠禮，曉月姑娘一笑置之，又繼續開始唱下闕。

樓下諸人聽得如癡如醉，有女子聽得直接拿香巾抹眼淚。白玄聽了也微微動情，暗道，唱得好。

樓下響起來了掌聲，曉月姑娘起身向大家行禮道，方才那位公子的確沒有說錯，我唱得不好聽，起碼還有人比我唱得好，那位公子你一定聽過比我唱得好的，請不吝指教。

涂林硬著頭皮道，姑娘謙虛了，我的確有聽別人唱過，但是不如你唱的好。

樓下也有人道，那確實，如果說還有人唱得比曉月姑娘唱得還好，我沐陽第一個不答應。

涂林還想拉著麗雅走，麗雅卻舍不得走。樓上的曉月姑娘道，此處是清館，我姐妹幾人都是清倌人，樓下的姐姐想來聽一下也無妨，請到樓上來。

麗雅聞言道謝，反而拉著涂林就要上樓去，涂林一邊道，麗雅你聽懂了沒有。麗雅也沒回頭，道，我覺得好聽就好。涂林覺得沒趣，向白玄道，你替我作證，以后橄欖問起，是麗雅拉我去的。

白玄道，真問起這個來，我就不說話。

三人上了樓，曉月姑娘已經提前準備了座位，涂林這才發現樓上的人更多。

曉月姑娘向三人行禮道，感謝三位捧場。

麗雅道，曉月姐姐，能再唱一遍么？剛才在樓下只聽得好聽，可是還不曾聽得清。

涂林望著麗雅的俏臉，有些無奈道，真是熱情奔放，不帶一點遮掩。

誰知麗雅的話竟得周圍的和樓下的諸位一致認可，但是大家都比不上麗雅口直心快。眾人見曉月姑娘點頭，有的偷偷地給麗雅豎大拇指，有的直接就開始送花籃和紅包來了。

曉月姑娘在樂聲中且歌且舞，連涂林都看得一陣感動了，人美舞美歌更美。

曲罷，曉月姑娘道，此歌此詞乃慶州府涂林涂公子于去年萊州鹿鳴宴時即興所作，可見涂公子至情至性，才華冠絕。感謝大家抬愛，但是我心里始終遺憾，要是能親耳聽那涂公子唱一回，我死而無憾。

眾人也開始稱贊道，曉月姑娘唱的好，那涂公子作得好，只怕那涂林親唱，也不及姑娘萬一。

曉月姑娘眉頭微蹙道，各位抬舉了，我尚且有幾分自知之明，我唱的哪里及得上那涂公子萬一。聽聞鹿鳴宴上，眾舉子聞得涂公子唱得此曲，連順親王在內，都譽為神作，在場諸位自問比得上鹿鳴宴上那幾位么？

眾位思索一下，也點頭稱是，難道你及得鹿鳴宴上那幾位，還及得上順親王么？順親王可是大周音律執牛耳者，天賦造詣極高，凡曲過耳不忘，凡詞過目成誦。

涂林聽了心里也不敢太高興，畢竟是自己抄來的，但是這位才貌雙絕的曉月姑娘如此對自己贊不絕口，也有一絲小得意。

麗雅聽得眾人這么贊賞自己相公，高興地湊上來親了涂林一下，道，相公，原來這歌是你作的，真是太了不起了，只是為何你從來沒提過呢。

白玄微微詫異，那日他在外等候，具體也不清楚。

曉月姑娘聽得此言，大喜過望，兩步沖到面前道，公子可正是那位慶州涂林涂公子。

涂林臉上微紅，正要說不是。

麗雅一臉驕傲道，正是我相公，說罷把涂林的應考文碟從白玄手上接出來，示之于眾。

涂林回頭看了白玄一眼，心里道，我頂你個肺，你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