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跑？”茶白自云地出來，憑空化現(xiàn)身影。

妄界修不說話，女人這種生物，甚難理解。若說茶白自以為制住了使人聞風喪膽的妄界修，卻不見她有頤指氣使的氣態(tài)表現(xiàn)，反倒是謙遜有禮，以退為進。

面對講道理的人，不講道理或無禮是很難看的，但妄界修目前，沒打算按照茶白的節(jié)奏走。

“怎么不說話？”茶白道。

妄界修道:“何事？”

茶白看了看他的神色，不似不耐，亦無久留之意。

“三個問題三句話。”茶白用手指比劃道，“只要你如實回答我，之后去留，我絕不打擾。”

“可以。”妄界修道。

茶白:“第一個問題，你是妄界修，你是解無傷，妄界修是不是解無傷？”

妄界修:“……三個問題當一個問？”

茶白理直氣壯，“我是一句話說完的，你管呢。回答我。”

無傷:“……”這邏輯不錯。

妄界修道:“我是我，他是他。”嘴角一彎，“妄界修是解無傷。”

茶白眨眨眼，沒有出現(xiàn)驚異的表情，說出第二個問題:“妄界修，是，解無歡嗎？”

無傷:“……”

妄界修很淡定:“聰明的女人，你知道的很多。不是。”

茶白了然，“最后一個問題，妄界修有幾個人？”

妄界修:“……”

無傷:“……”

赤發(fā)黑色殘影一晃而過，消失不見蹤影。

茶白:“……又是一個懸念啊。”

這個問題無論是解無傷也好，解無歡也罷，皆無法做出回答，更遑論身為第二意識的妄界修了。

紅菊之前說過，妄界修是解氏家族的一種超常狀態(tài)。妄界修不屑于撒謊，依據(jù)方才的兩個問題得到的回復(fù)，茶白做出了這個判斷。

妄界修自認為與解無傷是有區(qū)別的，力量強盛這點毋庸置疑，但卻也肯定了自己確實是解無傷，就身體而言。

當她問及解無歡時，妄界修很肯定地說不是，第三個問題，妄界修避而不答。

觀看紅菊所給的資料來看，妄界修是一種狀態(tài)，類似興奮藥劑之類，激發(fā)身體的潛能。十數(shù)年前，解氏家族出現(xiàn)了兩個杰出的刺客兄弟，他們能力優(yōu)秀，不斷突破，屢建奇功，深得墨王之王信任。

本以為翻天覆地新的力量突起，揚名立萬。不想浩劫已經(jīng)逐漸靠近，某一天的時間，解氏族人消亡于世間，只余解無歡和解無傷。

原是解無歡心執(zhí)已深，走火入魔，嗜血成癮。其師為阻其自取滅亡，運用畢生絕學，引之入荒地，欲與名為癲狂妄界修狀態(tài)的解無歡同歸于盡。

當解無傷任務(wù)而回，聞此噩耗，無人可恨，最終闕離南與陳點洋雙強聯(lián)手以醫(yī)、玄術(shù)數(shù)救回解無歡的性命，這場悲劇方拉下帷幕。

茶白嘆一口長氣，紅菊沒有對自己明言完整的故事，現(xiàn)在想來，大概是這層原因，無傷才甘愿當作闕茶白的保護傘。

解無歡醒來后恢復(fù)正常，未言輕生不以愧赴死。他甚是冷靜，在族人的牌位前跪了三天三夜，之后生活如常，為墨王之王所用，至此后的幾年，妄界修狀態(tài)再沒有出現(xiàn)過。

如今茶白壓制了解無傷的妄界修狀態(tài)，恐怕墨王之王已經(jīng)了解了。這是一件半好半壞的事情，如果茶白為墨諾所用，即是一件好事，反之為風夜之皇所用，則是一件壞事。

本就具備優(yōu)越條件的風夜皇朝，再加上可摧半邊城池的妄界修，后果不可想象。

當風夜燼萌來到無劫宮時，茶白正在喝粥，妄界修一腦袋紅毛，低頭用匕首利落地完整削出核桃仁，一一放入大碗粥里。

風夜燼萌：“……”

茶白看一眼，繼續(xù)喝自己的粥。本該招呼來人一起喝，但系統(tǒng)之身不能進水，算了。

妄界修頭也不抬，把剩下的核桃解決。

靜待茶白吃完早餐，風夜燼萌亦垂眸思索，昨晚讓柔貴妃離開宮殿，自己便盡展輕功趕往希殷谷，卻至一半的路程，被一股力量拉扯住，再無法前進一步。

就像是一種禁制，在某一個物方圓數(shù)目之內(nèi)可以自由活動，超出則不允許。風夜燼萌推測，此物應(yīng)該是一活物，能夠驅(qū)使脫離爽靈的本尊活動，刺殺風夜之后，說明此物是風夜燼萌本尊。

靈魂進入時空裂縫尚有危機，活人更不必多言。宿幽不會冒此風險，系統(tǒng)可以借助動物軀體與宿主交易，卻無法與人之軀體融合。

那便只有一個能做到此等隨意轉(zhuǎn)變，即是說，以往風夜燼萌尋找大善宿主，這個人都在自己附近。

規(guī)則。公平與否皆在它一念之間，輪回不過是其技能中的小小一環(huán)。

風夜之后殺子，所求為何？真是因為風夜之皇背信棄義，由愛生恨，不惜報復(fù)？

規(guī)則附體本尊，以因果循環(huán)之理重創(chuàng)左微晞，到底顧及血親之情。找規(guī)則難于登天，找本尊卻如同找自己一般尋常。

唯一需要顧忌的則是，本尊掌握了主動權(quán)。墨王朝那日茶白外出取衣，風夜燼萌與墨凋談判，本尊必定在附近。風夜皇朝茶館內(nèi)說書，二人片刻記憶的空白，亦是它從中設(shè)計。

風夜燼萌抬眼看向端起碗喝最后一口粥的茶白，規(guī)則不想與自己見面，那么它的目標顯而易見。

如果茶白就是大善者，一切都順理成章了。

“吃飽了。妄界修，謝謝你的核桃仁。”茶白道謝。

妄界修壓低帽檐，不語。他不是解無傷，沒必要有言必回。舉手之勞，只是現(xiàn)下無事可做罷了。

茶白也不在意，風夜燼萌道，“茶白，我要出去一趟。”

“好。我就呆在這里等你回來。”茶白道。

難得沒有多余的問話，風夜燼萌不解地看著茶白。

茶白坦然回以目光對視，風夜燼萌無奈放下疑惑。

待風夜燼萌離開后，妄界修淡淡道：“你要支開他。”

“噫～”茶白伸出右手食指輕輕搖了搖，“話不要說的如此算計嘛。他要離開，我需要他離開，各取所需而已。”

饒是不熟悉茶白的妄界修亦感知到不同尋常之處，“你是誰？”

“茶白”：“……刺客的直覺么。”

虛影解無傷與妄界修對視一眼，含義很明確：盡管他們不曾離身的守著茶白，仍是被不明之物鉆了空子。

“你想做什么？”妄界修直入要點。

“茶白”微笑：“請你和我去一個地方。”

“走吧。”妄界修先行，不再多問。

“茶白”贊道：“人才。”隨后跟上。

一片不知名的灌木叢林，一紫衣女子與一黑衣男子，一前一后以迅疾的速度前行，原本為人所恐懼的喬木草植，被迫讓出一條通道。

當他們行至一處空地，女子停住腳步，留下一句便憑空消失了身形：“在這等著。”

妄界修回頭望著重新圍攏地密不透風的叢木，皺眉。如果是他一個人出去，不難。如果是恢復(fù)本尊的茶白……只能等死了。

深入?yún)擦值摹安璋住彼街帲x蟻避讓，蛇群懼退。一處鮮花開滿的地方，一人衣著玄纁相間長袍，身材修長。

似察覺來人，其人劍眉丹鳳，抬眸看去，二人對視，恍若隔世。

“茶白”飛身上前，首先打招呼道：“若久未見，別來無恙。”

男子：“……”

“茶白”徑直說自己的，“聽說人間稱呼你為規(guī)則。”

男子：“你不是闕茶白。”

“茶白”點頭：“你也不是風夜燼萌啊，彼此彼此。”

“風夜燼萌”：“來此做何？”

“茶白”：“不是你召喚我的嗎？大道之主。”

“風夜燼萌”：“我找的是闕茶白，而不是你，大善引渡者。”

“茶白”聳聳肩，“無所謂。但在此之前，我要你做一件事情。”

“解開禁制？”

“茶白”：“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

“我拒絕。”

“茶白”攤手道：“如果你不希望她死在這里的話，最好照做。”

“風夜燼萌”：“我親自送她出去。”

“茶白”手指抵著下頜，“看來只能武力解決了。”

“茶白”一個響指，颶風剎水自茶白心臟處回旋出現(xiàn)，立其身后，伺機而動。

“風夜燼萌”輕輕一揮，御鋒本尊在手，錚錚劍氣泛起，陽光映射下，寒光照雪。

遠方風夜燼萌只感御鋒劍魂嗡動，當即轉(zhuǎn)身朝叢林方向而來。

“茶白”亦是化出一把透明長劍，颶風剎水見狀，一起投身進入長劍。長劍形狀突變，劍柄龍鳳圖騰現(xiàn)，威力大漲。

為避讓戰(zhàn)場，鮮花果樹竟自行轉(zhuǎn)根移出一大部分空地，屏息觀戰(zhàn)。

“茶白”“風夜燼萌”一照眼，身動劍隨，沒有多余的動作，皆不是防守之姿。聞得數(shù)聲交鋒劍鳴，身影交錯之后，“茶白”心隨意動收長劍回鞘。

御鋒，斷！

“茶白”昂首挺胸，不回頭道：“不回歸本尊，你，不是我的對手。”

“風夜燼萌”看著殘劍呆了一下，而后淡淡道：“即便如此，贏得依舊是我。”

“嗯？”

“茶白”不解，忽而眉目一動，風之使者傳來訊息。

暗自嘆道：原來如此，以御鋒本尊引動風夜燼萌來此。

“茶白”將長劍化入消無，現(xiàn)在闕茶白還不能隨心所欲運使此劍，即便把它留下，也不能為她所用，靜待時機吧。

“你以為我怕他？”

“風夜燼萌”：“我并無此想法。但你確實顧忌他。”

“茶白”沉默一會兒，緩和了語氣：“我還是建議你解除她的禁制，過度的保護，遲早會演變成為阻礙。”

“茶白”：“相信你不是為偶遇我，在此等候吧。”

“風夜燼萌”抬手，一道紫電進入茶白眉心，劃破皮膚，一粒朱砂自眉心顯現(xiàn)，隨著紫電帶出。

“好了，你離開吧。”

“茶白”以平輩之禮作揖：“多謝。”

風夜燼萌在叢木外圍，皺眉道：“怎么會是這里？”

這片灌木叢林，極具威脅生靈性命，雖占地很少，但其中非毒蟲即迷障。如非必要，無人愿意踏足此地。

“御鋒的感應(yīng)不會錯。”風夜燼萌略思索，決定進入一探究竟。

妄界修安安穩(wěn)穩(wěn)地站在原地等待茶白，不見一絲急躁。

“你倒很鎮(zhèn)定。”“茶白”從容不迫地從草植讓行的通道走向妄界修。

“廢話少說。”妄界修道：“引我來此的目的。”

解除了禁制，目的達成，“茶白”很高興，也不賣關(guān)子。

“我知道你的煩惱。自以為沒有敵手，或者說眼高手低。”

妄界修上眼瞼微垂，語氣不善：“眼高手低？”

“茶白”氣定神閑：“不要急著生氣，作為力量，我比你自己還要了解，這點不用懷疑。”

“力量。”妄界修捕捉重點。

“茶白”微微一笑，“知道就不用說第二遍了。”

“你的力量不該如此弱小的，你自己當有所察覺，是誰限制了。”“茶白”淡淡道。

解無傷：“……”

“是。”妄界修道。

“沒有輕舉妄動，這是你的優(yōu)點。”“茶白”先是夸獎了一番，而后徐徐道來，“解無歡的妄界修狀態(tài)是不存理智的癲狂狀態(tài)，由此及彼，你是清醒狀態(tài)，解氏為了培養(yǎng)這種能力真是煞費苦心，可惜被反噬，現(xiàn)今只剩下你們兄弟兩個。”

解無傷：“……”

“如何？”妄界修道。

“茶白”一語驚人：“其實所謂妄界修狀態(tài)，并不是什么能力，而是一個意識，本該消亡于世間軀體，留下的意識。”

解無傷下意識看向妄界修，妄界修表情平淡，但并未否認。

“茶白”繼續(xù)道：“你能在解無傷與解無歡兄弟二人之間存活，說明你與他們有血脈關(guān)系。”

“繼續(xù)。”妄界修道。

“其他人亦是解氏血脈，你卻無法利用他們的軀體。而你的清醒與癲狂狀態(tài)卻無法自控，你是誰？”

妄界修道：“解昔。”

解無傷愣住：是始祖的名字。為了區(qū)分避免重名，解氏族人的取字中，昔相關(guān)同音字皆被剔除，禁止使用。

“茶白”很是淡定：“果然啊。”

“這與你帶我到這里有什么關(guān)系？”妄界修道。

“茶白”道：“很簡單，因為你以后要在這里常駐。避世等待。”

“等待對手羽翼豐滿之時，你就不會寂寞了。況且，你和解無傷之間的現(xiàn)狀也該解決了。”

妄界修眼中閃過一抹亮芒，卻是贊同了：“或許吧。”

解無傷：“等等。”

“茶白”看向他，解無傷道：“她什么時候會恢復(fù)正常？”

“很快，能安全回到風夜的皇宮。”

解無傷：“別告訴她，我的狀況。”

“茶白”微笑：“放心吧，現(xiàn)在的她醒來后，什么也不會記得。”

解無傷：“好。”

風夜燼萌進入?yún)擦稚钐帲惶庻r花異草，盡管它們作了掩飾，但不難看出這里有打斗的痕跡。尤其是地上殘劍的碎片。

風夜燼萌上前蹲下拾取，一眼認出，“這是御鋒的本尊。”

驚詫是有的，御鋒并非凡品，雖然失了劍魂，卻不代表脆弱易斷，可見對戰(zhàn)兵器亦非尋常。

傷心卻是不必，風夜燼萌手中御鋒劍魂現(xiàn)，掌中殘劍實體有所感應(yīng)，搖搖晃晃飛起，竟顧自拼接成長劍模樣，劍魂涌入，劍體光芒大綻，恢復(fù)如初，劍勢更上一層樓。

現(xiàn)在，才是御鋒的本尊，十成十的威力。

風夜燼萌環(huán)顧四周，已無人煙。叢林茂密，尋找不易。

斷劍應(yīng)是有人故意留下，那個人是誰，他很清楚。既然對方不愿意見自己，那就只能通過茶白去希殷谷了。

“茶白”估摸著時間，風夜燼萌大約離開了。方預(yù)備動身出叢林，突然——

妄界修訝然接住向后傾倒的茶白。

解無傷：“……”

茶白面容平靜，雙眸閉合。

妄界修看著解無傷：“什么情況？”

解無傷：“要出現(xiàn)變數(shù)了。”

一虛一實：不會吧...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茶白睜開眼睛，映入瞳孔的是一片綠綠蔥蔥景象。

茶白：“……”這又是什么地方？

視線緩緩右移，喊出其人名字：“無傷。”

背后感覺有一股力量支撐著自己，以及能感受到的溫度，茶白轉(zhuǎn)頭，目光所視，無傷的容貌，卻恍恍惚惚是另一副截然不同的面孔。

茶白看看依稀可見的解無傷，再看看兩副儼然容顏的妄界修，恍若大悟：“原來，你們是兩個人，我還以為……”是精神分裂。

妄界修、解無傷：“……”

茶白的表現(xiàn)，說明她現(xiàn)在能分辨出兩人的狀態(tài)，這是怎么回事？

茶白只覺眉心輕松了很多，眼睛更加明亮，似乎能看到更多深處的東西。

茶白恢復(fù)體力起身道：“先不管了，燼萌已經(jīng)在皇宮等我們了，我們回家吧。”

二人：“……”

之前的“茶白”讓他們隱居此地，而現(xiàn)在的茶白卻想把他們帶出去。

妄界修：你怎么看。

解無傷：你說呢？

妄界修道：“現(xiàn)在的重點是，帶著現(xiàn)在的她，怎么出去？”

解無傷：“很好，看來我們意見一致了。”

茶白看著把他們圍成一團的草植犯難了，疑惑道：“我們之前是怎么進來的？”

妄界修皺眉：全身而退是不可能了。

解無傷無所畏懼：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