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世界上的船都標示成一個個綠色的點，有些海域就會被這些點鋪滿，變成青青草原一樣的綠色。

南海就是其中之一。

南海因此也是海盜最猖獗的海域之一，或者說是當今世界最有代表性的海域。因為南海的航運繁榮堪比地中海，周邊的海權國卻遠比不上歐洲諸國發達。而新聞中沸沸揚揚的索馬里海盜、西非海盜，如果在南海，只配作為團伙中的底層。一艘游艇一把槍，就跟鄭然之前一樣。

理論上鄭然也是有團伙的。

鄭然所在的團伙叫雙頭鯉，是個姓李的馬來華裔領頭。因為這位李大佬海路、陸路通暢，所以自稱雙頭，能夠一頭吃海，一頭吃陸。鯉是他姓氏的諧音，也有跳過龍門化成龍的期盼，所以這位大佬給自己取的名字就叫“化龍”。至于真名……誰會用真名走海。

“鄭然”這個名字也是團伙里隨口叫出來的。至于鄭然的本名，他自己都忘了。

老澤、阿蒙、阿坤是團伙里的中層頭目，稱爺稱叔，有自己的船——都是百來噸的漁船，能獨立做生意了。之前蜷縮在小漁船里，純粹是任務需要，并不是團伙里的小雜碎。

這樣三個人物帶著船、錢跑了，實在讓李化龍百思不得其解。

十萬美元而已，連自己的家業、老婆孩子都不要了？這不可能啊！

如果說大東那伙人黑吃黑……李化龍也不信。大東背后有馬來拿督做靠山，在這個行當里干得又穩又有信譽，不至于因為一筆生意就把后半輩子搭進去。而且那天出事之后，大東也消失不見了。

說起來，這筆生意真的不大，都可以算是性價比極低的了，純粹是看在人情上才做的。同樣十萬美元，上岸綁個富家女，跟搶一艘商船，難度顯然前者更高。

南海海盜搶船的成功率高達百分之八十，基本上不會失手。不過也可能是因為失手之后還活著的比例較小……反正整個謎團煙籠霧罩了一個多月，岸上傳來消息，肉票回家了。

閩商張家給了五十萬美元贖金，不過還是死了幾個人，太子爺都被打斷了腿。

李化龍有點看不懂了，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劫他的生意。

直到海怪提督出現。

海怪提督的船，被人認出來了：是大東和花鸚鵡的船。

后來這個海怪提督在RB也做了幾筆生意，基本都是截胡或者撿人家的便宜，而且還很不講究地黑吃黑、膽大妄為地跟政府叫板——根本不像溫和的南海海盜。南海的海狗哪個不是努力跟政府攀上交情，就算攀不到高枝，海事處的辦事員也得買通一個吧。

李化龍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如同天降地出現在南海，搶了自己的生意，然后劫持了大東和花鸚鵡。原本他還以為這兩人被海怪船長干掉了，直到前不久，兩人居然又冒出來銷貨——海怪提督在RB撿到來的黃金。

這些消息十分可靠，足足花了李化龍二十萬美元才買到手。

李化龍覺得有必要找這個海怪船長談一談。如果能談得攏，以后南海上就多一個打手。如果談不攏，找他問出黃金的下落就很合情理了。

“大佬，您的電話，在三號線。”秘書敲門進來，糯糯說道。

李化龍俯瞰吉隆坡，呼吸兩口氣，這才轉過老板椅，按下了接聽鍵：“喂，是我。”

“大佬，我是阿雄啊。”電話那頭說道。

“阿雄啊，是有消息了么？”李化龍問道。

阿雄道：“大佬，有消息啦。我已經跟提督搭上了線，可以幫您傳消息啦。”

“報價。”李化龍聲音沉穩。

阿雄道：“哎呀，幫大佬您做事，難道只看錢的么？您這么照顧我阿雄，有些事不用提錢的啦。”

李化龍輕笑一聲：“還是提錢好點，不提錢我怕太貴買不起。”

阿雄嘿了一聲：“大佬您真是我們這一行的道德楷模，生怕我們這些小蝦米餓死。其實是這樣，我能保證你的意思送到提督耳朵里。但是他回不回，如何回，我就不能保證了。這個事得跟您說清楚嘛，錢無所謂的。”

李化龍對于阿雄十分信任。之前海怪提督的消息都是阿雄找來的，別人都不知道的事，他能知道，說明剛好有一面網撒對了地方。這是海商掮客的運氣，全靠這個吃飯。

所以即便再貴，李化龍也不會吝嗇，而且愿意多給。這樣以后有任何消息，那些掮客都愿意先找他。任何一個時代，消息靈通的人就能成就大事。耳目閉塞的人，只能跟在后面吃屎。

“我明白了。”李化龍說：“請跟提督說一聲：我想請他吃飯，時間地點隨他定。海上也可以。他上我的船，我歡迎；我上他的船，我不怕。”

阿雄說道：“大佬，您放心，我肯定給你送到。”

李化龍掛了電話，再次轉向整面落地窗，看著吉隆坡的城市景色。

阿雄掛了電話，興奮地渾身發抖。他恨不得原地翻幾個跟頭。海怪提督的這筆生意，已經讓他賺了二十萬美元！這輩子都已經滿足了。不過最近新發現的渠道，還是讓他打算賭一把，看能否再從李化龍那里賺點錢。

這錢賺得太容易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有點心虛。

我是買賣消息的，總有一網撈準嘛！可能這輩子就吃這一網，有什么辦法？這行就是這么個活法。

阿雄安慰自己，同時走回自己的小棚屋。

這是馬來西亞城市外圍的村子。并不是嚴格意義上的貧民區，只能說是村子里的人都很貧窮。當地人用在泥沼地、淺水灣處打下木樁，搭成平臺，然后在平臺上蓋上木屋。

這種類似高腳屋的建筑，根本不存在隔濕防潮功能。所有人都把生活垃圾和排泄物直接排放到屋子下面，所以蚊蟲滋生，臭氣熏天。

阿雄有二十萬卻不搬家，因為他已經習慣了這種環境，并不急于一時。他推門進了棚屋，飛快地反手關了門，生怕屋子里的小寵物逃跑。

小寵物見阿雄回來，畏縮在角落里，從長發間露出了滿是污痕的小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