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空間里有一列地鐵在孤獨的行駛，四周是無數涌動的光點。然桑透過列車的玻璃看著車外的世界，她的手微微發緊。未知對她們這類人來說可能代表著致命。

然桑聳了聳鼻子，空間的氧氣含量愈發稀薄，她感到了輕微的窒息感。這里的環境似乎更像水里，她單腿一蹬身子竄出后竟是懸浮在半空中，靈活地越過障礙物后，慢慢靠近列車的尾端。

這趟列車內沒有駕駛員，除了她之外便只剩下尾端車廂的秦昊。

秦昊的身子如死尸般浮游，偶爾碰到扶桿之類的便會被反彈向另一個方向，如果沒有外力干預，這樣的情況會一直持續到他蘇醒為止。一只纖細的胳膊攬過秦昊，是然桑的。秦昊的身體有多處暗傷，而且他的額頭有一道口子，然桑從身上拿出一條白色帶子，給秦昊包扎好傷口的同時然桑伸出了兩根手指在秦昊的鼻尖探了探，能夠感到一絲微弱的鼻息。

情況不容樂觀，沒有生存的必需物，等待她們的只有死亡，她試圖通過通訊設備聯系研究所，然而并沒有回應。

她看著秦昊的臉，略微猶豫后便親了上去，這一舉動不作他想，只是為了活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窒息感不斷加重讓然桑的力道也跟著加重。

列車駛向未知的方向，在兩人昏迷過后依舊前行。

……

……

光影浮幻在眼前，徐徐重合形成畫面，入目是破碎的玻璃，轉動視野大致可以看到輪廓變形的車廂。秦昊輕抽一口涼氣，伸手去摸自己的額頭，有種撕裂的疼痛，他咧了咧嘴掙扎地坐起身子。起身的時候，身體各處都傳來了不適，屬于激烈碰撞后留下的后遺癥。扶著額頭，為了確認秦昊再次看了看四周，一切都如剛才一般，清晰的感觀在告訴他，這不是夢境，也不是錯覺。

腦子里回憶了一遍昨晚的情景，他猛地發現昨晚那位姑娘不見了。他記得那位姑娘與他同在一列地鐵上，那么現在不見了，就得去找找，也許會出現在某節損毀的車廂內，但愿她不要出事，最起碼多個人可以互相關照。

秦昊腦子這樣想的，他便這樣去做了。

這列地鐵是歪倒著的，透過頂上的玻璃可以看見蒼穹懸掛的烈日。溫度沒有想象中那般熱，甚至有時吹起一股風還能感覺到絲絲涼意。

秦昊找遍了整列車，也沒有發生任何生命體的跡象，倒是他頭上的布帶類的東西被他發現了，舒了口氣，他能夠猜到這應該是那位姑娘幫他包扎的。

從車窗處的一個口子爬出時秦昊的衣服被刮蹭了一下，他咬了咬牙，然后站在列車上看起了外面的環境。

月牙狀的湖泊閃耀著波光粼粼，那位姑娘坐在湖泊邊緣，陽光披在她的肩頭薄素輕紗自帶圣潔。這一幕讓本就有些精神恍惚的秦昊看得癡迷。大抵塵世的美好不過如此，仿佛久遠之前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場景，慢慢地也便就此沉淪。

因為笑容牽扯到了額頭的傷口，所以秦昊發出了一聲慘叫，坐在湖邊的姑娘回頭看了過來。秦昊感覺到了她的目光，嘿嘿一笑，翻身小心翼翼地從地鐵上下來。

姑娘沒有起身，秦昊來到了她的身邊，開口詢問到：“你是哪里人？”

這么一句開場白似乎不適合現在說，但無奈秦昊此前所接觸的女孩太過稀少，倉促下也就只好來了這么一句。

“四周的環境我都看過了，這里是一片林區。具體在什么位置沒有明確的地標，手機沒有信號，無法聯系救援，所以我們要想辦法走出去。”

姑娘說了一些信息，秦昊忽然意識到現在的境地，便坐了下來，“我從來沒聽說過會有地鐵出事開到一片林區的，你一點慌亂都沒有嗎？”

“你不也很冷靜嗎？”姑娘反問道。

秦昊搖頭苦笑兩聲，“談不上冷靜，其實我心里也急，但起碼有一點可以讓我心安。”

“是什么？”

“我還活著啊。”秦昊看了看遠處的湖泊，接著道：“這世上有兩類人可以這么冷靜地面對絕境，第一類是無牽無掛，無依無靠的人，這類人活得太明白；第二類則比較特殊，他們經過很嚴格的訓練，懂得保持冷靜來為自己贏取最大的機會。”

姑娘輕蹙秀眉，又迅速撫平，她開口問道：“你之前是干什么的？”

“會計，從事于一家金融公司，一個月大概有萬來塊工資。”秦昊的性子頗為冷淡，他從小便與生人接觸不多，最大的愛好便是看著墻面的貼花胡思亂想，不知為什么，到了這種地步他反而沒有預想中的那般歇斯底里，或是一個勁地詰問身邊的女子，這里是哪里？發生了什么？我們該怎么辦？諸如此類的白癡問題。想想她看上去也不過二十來歲，一個大老爺們這個時候來問一個姑娘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實屬有些荒唐。

“嗯，我們走吧。”姑娘拿起一旁的背包站起來說道。

“不再等等嗎？”

“等什么？”

“也許這里一會還會發生些什么呢？我們對自己所處的情況一無所知，冒然行動只怕不是什么好辦法。”

“你在等人搜救？”

“沒錯，發生了這么大的事，不可能沒人搜救，我覺得只要我們安心等待就好，而且以我現在的狀態實在不適合走太遠的路程。”秦昊指了指頭上的布帶說道。

“你很聰明。”姑娘說完這句話，獨自向遠處走去。

秦昊看著姑娘遠去的背影站起來拍拍屁股朝著她喊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然桑。”姑娘回道。

秦昊小聲念叨了幾遍，忽然笑道：“好名字。”說完，秦昊便追著然桑而去。

……

……

山體下的研究所氛圍甚為緊張，距出事至此已有十二個小時，研究所內的所有人員一刻都未停過。

一名白大褂女性來到修明的辦公桌前，修明見此，立馬問道：“請況如何？”

“院士，我們已經初步完成了通道內的能量穩定，通訊恢復則仍需一段時間。”這位女性匯報道。

“探查到他們降落的時間節點了嗎？”

“這個，只能大概知道他們降落的時間節點與預計會出現偏差，至于偏差多少，我們無法確定。”

修明推了推眼鏡，神色嚴肅道：“就是說這次很有可能失敗是嗎？”

“是的，不過可以確定兩人是安全的。”

修明擺了擺手，說道：“測算通道維持開啟的時間，盡快恢復通訊，還有，所有后續可能發生的情況我希望你們都要做好打算，像這樣手忙腳亂的事情我不想在發生第二次。”

女士點了點頭，離開了修明這里。至于修明，他起身整理了一遍衣冠，然后走向院長的房間，同樣的話他要向院長再匯報一遍。

進門前修明敲了敲門，三下。門從里面打開，修明看見院長雙手交叉在桌上，而院長臉上的濃眉緊皺不散。

站在門口的修明擔心地看了一眼院長，說道：“院長，您需不需要休息一下？”

院長抬起眼簾看著修明，身子微微后仰出了一口氣后說道：“沒事，進來吧。”

修明點了點點頭，照著吩咐走了進來，“院長，能量穩定完成。我們可以測算出通道維持的時間，很快就能出報告。至于他們降落的時間節點，我估計只有等恢復通訊后才可以得知，目前來看兩人應該沒什么大礙。”

院長身子躺在辦公椅上，說道：“任務詳情我交待給了然桑，我放心。這里交給你，我也放心。”

修明緘口不言，沉默片刻后說道：“院長，我一直不明白，既然你把這次任務看得這么重，為何會選擇一位毫不相干關的人與然桑一同執行，而且還強調以然桑為輔？”

院長抬起眼簾看了看站立的修明，他將雙手平攤在桌上，拇指摩挲著桌面，“時間宿命論。”

修明鼻梁上的金邊眼鏡泛著光澤，落在鏡片一角凝為墜亮……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