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邊陲是一片廣袤的林區(qū)，重疊掩映于起伏的群山中，在晚霞的余暉下，盤旋且踴躍著。

深入此間無人之地，已是難尋炊煙，而在地下幾百米的深處，有鑿空了一整座大山的秘密之所。

乘坐隱藏極深的電梯到達山體的腹地，整個過程耗時三分有余，電梯門打開后可以看到兩側(cè)站著的荷槍實彈的警衛(wèi)。

邁過一條長長的過道，過了四道審核關(guān)卡。視野豁然開朗，入目是一塊足球場大小的大廳，各種不知名的大型設(shè)備占據(jù)了這塊場地，設(shè)備之間的間隙形成了縱橫交錯的過道。一些身穿白大褂的人員在其中穿梭忙碌，偶有交集也只是淡淡地一點頭。

大廳的左側(cè)有道白色的鐵門，鐵門的房間里面有一張桌子，一張椅子，一堆文件以及一位絡(luò)腮胡的中年男子。

“你來了。”男子開了口，他雙手交叉在桌上，肩上的軍章被頂端的燈管照得熠熠生輝。

進來的是位頭戴鴨舌帽的身影，身穿作戰(zhàn)服的女子。

“是。”女子回應(yīng)道。

男子笑了笑，說道：“不用這么拘謹，這次讓你來，是想委派你去完成一個任務(wù)。”

“院長但說無妨。”

“不要答應(yīng)得那么快，等看過任務(wù)的內(nèi)容之后在做決定。”

女孩猶豫了一會，說道：“這，好吧。”

門上傳來三下敲門聲，院長按動桌上一個綠色按鈕。門被打開，一位身著白色長風衣，鼻梁上架著眼鏡的男人走了進來。

院長指著這位進來的人對身影說道：“介紹一下，這位是修明院士。”院長又看向修明院士，說道：“修明，你可以叫她然桑，此次將由她作任務(wù)的執(zhí)行人員之一。”

女孩面色冷淡，向著修明院士輕輕點頭，嗯了一聲后便沒有下文。

修明回了一個微笑，轉(zhuǎn)頭看向院長道：“院長……”修明遲疑了一會，院長看出了他的擔心，說道：“你只管說就是……”

修明皺了下眉，闡述道：“七十號機已經(jīng)進入預(yù)定階段，六十九小時后準時啟動，屆時通道將會打開，院長……我想再確認一遍，一旦機器啟動，未來十年甚至有可能二十年的時間，我們都沒有能力再去開啟第二次通道。”

院長的目光落在桌上擺放的文件，他將文件拿起遞給修明，然后說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關(guān)于這個問題這份文件上有詳細的解釋。”

修明看完院長給的文件后，說道：“院長，這對他來說似乎有些不公平？”

院長擺擺手，身子仰躺在椅子上，嘴角扯了扯問道：“公平？修明，你來這里多少年了？”

修明抬起頭，心里略作估算后道：“能有八年了！”

“八年。你在這做了八年的事，應(yīng)該明白，有些事情是擔負在身上的使命，無論對你對我還是對他而言。”

修明合上文件，他佇立無言，片刻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說道：“院長，我不知道你這么做的具體理由，不過，我想，要論使命，有更多人比他更適合。把名額或者說希望放在他身上，太過冒險了，幾乎可以說是孤擲一注！”

院長搖搖頭，說道：“不，沒人比他更適合。”

“院長……”修明的話被打斷了，院長擺擺手，嚴肅道：“修明，我是在下命令，不是在提提議。”

修明咽下了后面的話，只能點點頭表示接受。

“危險性如何？”不知為何，院長問出了這么個問題。

修明合上文件，說道：“無法掌控到絕對的地步，但能夠在一定程度保證任務(wù)人員的安全。”

院長轉(zhuǎn)動座下的辦公椅，背對著兩人站起了身子，說道：“有多少概率？”

“百分之七十……”修明頓了頓，又說道：“一旦機器運行，且負荷兩人的情況下，這個概率會降到百分之六十，甚至更低。”

“百分之六十……修明，他們的安全我就交到你手上了，你得辛苦了。”

修明看著院長的背影，眼簾微垂，最后站立說道：“我明白了，院長，我會盡力而為。”

修明離開房間后，房間里只剩下了然桑和院長兩人。

“然桑，這份文件你拿好，閱覽過后由你自己做決定。”

院長同樣遞給然桑一份文件，然桑接過后，仔細閱讀，有個大致了解便提問道：“時間，地點？”

“兩天后，江夏西郊最后一列末班車。”

兩天的時間很快，不知不覺已至計劃中的時日……

夜色里，皎月披素宛如輕紗拂身的女子婀娜嫵媚，即便是城市夜晚那般浩大的光輝也不曾讓其失色。

江夏是一座大都市，市有余光，晝伏夜出。已是夜深人靜，但秦昊所在樓層的燈光沒有熄滅，他的膽子不大，幼年時的經(jīng)歷讓他有些懼怕黑暗，所以哪怕現(xiàn)在這層樓只有他一個人，他依舊會打開全部的燈管。

鍵盤上最后一個敲擊動作結(jié)束，今天的工作也算告了一段落，秦昊伸了個懶腰，看著空蕩蕩的樓層，眉頭微微攏縮。

收拾好桌面的東西，秦昊起身離開大樓，離開前自然是要關(guān)燈的。電梯里的空檔時間，秦昊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不遲不早正好十一點，往常都是這個點離開公司，然后去地鐵站趕最后一列回家的車。

許是深夜的緣故，白日里擁擠的地鐵站人員稀少，僅有的幾個還是安檢崗位上的工作人員。

秦昊向幾人笑了笑，拿起傳送履帶上的背包向地下的候車間走去。下了樓梯，可以看見候車間的情況，干凈到一塵不染的地面有些微微發(fā)白，候車間的面積不大，左右兩面各有三根水泥澆筑的柱子，柱子旁則安了供人休息等車的長椅。

有一人坐在了通往西郊那面的中間椅子上，因為方向相同，所以秦昊下意識地瞄了一眼，是個面目清秀的姑娘。姑娘抬起頭看了過來，秦昊迅速收回目光，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只差把“姑娘你放心，我很正經(jīng)”這句話寫在臉上。

姑娘伸手捋了捋耳朵邊上的頭發(fā)，接著低下頭看手中的書籍。

廣播里傳來了悅耳的播報聲，隆隆的微鳴聲響起又停下，地鐵到站了。隔離玻璃門被打開，秦昊往靠著邊的門走去，那位姑娘則進了另一個門，兩者處于同一列車的不同車廂。車廂內(nèi)空無一人，秦昊找了個位置坐下，隨后莫名地舒了口氣，

車門關(guān)閉，列車開始行進，于此同時，數(shù)百里外的深山老林里。

“院長，機器已經(jīng)運轉(zhuǎn)，十分鐘后，整個研究所的能量都將供應(yīng)在上面用于通道的打開和維持。”站在院長前面的修明道。

院長仿佛在神游物外，修明再次輕喚一聲，院長才回過神來應(yīng)道：“嗯，好。”

修明有些擔心院長的精神狀況，便問道：“院長，您沒事吧？”

院長擺了擺手，說道：“沒事，走，我們出去看看。”院長推開椅子站了起來，他的手撐在桌子上，身子不經(jīng)意地晃了晃。

修明忙走過來扶住院長，院長眼睛閉著將眉毛往上推，緩和了下后，院長笑著拿開了修明的手邁步向門外走去。

“然桑的通訊開了嗎？”開門前院長問道。

“開了。”修明遞過一個小巧的物件，院長接過后塞在了耳朵上。

兩人出了房間，來到了大廳，大廳有塊屏幕放著一張地圖，地圖上有道紅點正在快速移動，它的移動途徑上還有道黃點在閃爍著，照這樣下去，不久之后，紅點將與黃點相撞，或者說重合。

“然桑，能聽到我說話嗎？”院長抬頭看著大屏幕道。

耳機里有陣窸窣的聲音，隨后響起道女聲，“院長，我已經(jīng)上車了。”

“他呢？”

“在另一節(jié)車廂。”

“嗯，你做好準備，馬上你們將進入通道，我們會盡最大的能力把你們送到那里。”

“好。”

院長對身邊的修明吩咐道：“打開吧。”

修明點點頭，右耳帶下是研究所的通訊設(shè)備，“打開通道。”

外面的山體有些震顫，大概與二三級地震的程度同等。林間的飛禽和走獸驚慌嘶吼，面對它們意識里的天災(zāi)惶恐不安。

研究所內(nèi)的大屏幕上，黃色光點開始劇烈閃爍，隨后猛然定格。

而那列通往西郊的地鐵也發(fā)生了一些變化……

車內(nèi)扶桿的吊環(huán)左右搖晃，坐在椅子上的秦昊閉著眼打著盹，原本很穩(wěn)的身子漸漸呈現(xiàn)出向下滑的趨勢。

“咚！”

一聲震響讓秦昊的身子一顛簸，他人也被顛簸地跌落在地。

“哎呦！”慘呼一聲，秦昊睜開了迷蒙的雙眼，揉著屁股，咧著嘴，站起身子環(huán)顧四周。這節(jié)車廂內(nèi)依舊只有他一個人，秦昊有些疑惑，今天這是怎么了，難道自己累到了，搖了搖頭，覺得大概是這個原因，看樣子過段時間要向老板請個假了。

想著沒多大事的秦昊坐回了座位上等著地鐵到站，他頭頂?shù)牡醐h(huán)在他沒察覺的狀態(tài)下越晃越烈。

“尊敬的旅客朋友們，你們好，由于列車進入施工路段，路途會有些顛簸，給您帶來不便，敬請諒解。”地鐵上的廣播出了這么一則內(nèi)容。

秦昊站起身子，眉眼間有股不安蔓延，這則漏洞百出的播報不符合常理。他迅速跨起步子，在車廂內(nèi)穿梭，他要找到這列車內(nèi)還存在的人，也許從他們那里可以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不等他走到下一個車廂，車廂便開始劇烈搖晃，車廂內(nèi)的吊環(huán)不時碰撞在一起發(fā)出急促雜亂的韻律。秦昊晃了晃自己的頭，他感覺到了一陣眩暈，這不是什么好兆頭。

另一節(jié)車廂的然桑則比他淡許多，平日里高強度的訓練讓她有著對自己身體肌肉良好的控制力。此時的她在不斷調(diào)整自己的姿勢，她的身軀很靈動，仿若具備尾巴的貍貓，姿態(tài)優(yōu)雅的同時十分穩(wěn)健。

“然桑，出了一點意外，確保好自己和他的安全，到達之后，想辦法第一時間了解清楚環(huán)境并給我們匯報。”一長串的話語斷斷續(xù)續(xù)地在然桑耳邊響起。

“是。”然桑回應(yīng)道。

車廂內(nèi)的燈光突然全部炸裂，整列地鐵陷入黑暗。秦昊放棄了掙扎，他只護住自身的要害部位，隨后任由身子像無根浮萍一樣在狂浪中起伏。經(jīng)歷幾次撞擊后，他失去了自己最后一絲意識，“這是要死了嗎？”

西南深山處，山野的震顫逐漸停止，修明看著面無表情的院長，說道：“院長，能量不穩(wěn)定導(dǎo)致了通道大面積塌陷，技術(shù)部門正在想辦法恢復(fù)。”

“可以找到他們的時間節(jié)點嗎？”院長問道。

修明神色肅然道：“很難，通道不受我們控制，也就意味著我們之前的部署全部作廢。而通道的塌陷也讓涌入的時間節(jié)點增多，他們的選擇多了近百萬種，關(guān)鍵還在于這種選擇是被迫的。”

“我知道了。”

“院長，是我的疏忽，此次若是出了什么問題我會一力承擔。”

“修明，你我都知道，即便有大量的實驗數(shù)據(jù)作為依托，有些事情依舊不可避免，比如這樣的意外。”院長頓了頓，繼續(xù)道：“而且，此前我們不是做過一個預(yù)備方案嗎？是時候啟動它了。”

修明低頭思慮片刻后對通訊器里的人員問道：“穩(wěn)定通道需要多少時間？”

“修院士，四維空間下的能量結(jié)構(gòu)偵測難度極大，目前為止我們還在想辦法……”通訊器里傳來回應(yīng)。

“我問還需要多少時間？”修明眉毛若劍，聲色嚴厲地吼道。

通訊器里一陣沉默，隨后一個怯弱的女聲接過話頭回答道：“大概三個小時。”

修明摘下眼鏡，揉了揉額頭兩側(cè)的太陽穴，他的腮幫微鼓，顯然正在緩和自己的情緒，“盡快找到問題源頭，同時啟動預(yù)備方案，接下來的時間要辛苦各位了。”

通訊器里是忙亂的雜音，那邊已經(jīng)開始加快速度，力求早點恢復(fù)能量的傳輸和穩(wěn)定。

修明戴上眼鏡看著院長道：“院長，跟然桑的通訊恢復(fù)還得等上一段時間，這段時間里他們只能靠自己了。”

院長轉(zhuǎn)身拍了下修明的肩膀，“不要責怪自己，我們要相信然桑。”

修明看著大屏幕上重合的兩道光點，內(nèi)心復(fù)雜，院長拍自己的手明顯有些顫抖，哪怕他掩飾的極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