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重新來過
- 窗外魚肚白
- 伍拾午
- 2881字
- 2022-03-11 02:17:42
病到最后,西窗把張禮繁都給忘了。
剛下過雨的空氣中帶著一絲腥味,那是八月的最后一天,西窗的生命差點在這一天終結。
“離開之前,抱一下?”張喬聲音低沉,向西窗發出最后一個請求。
西窗被張喬約了出去,她已經忘記張喬的危險性了。
她覺得奇怪,但還是答應了。
西窗點點頭。
腳下一跌西窗被擁入張喬溫暖的懷中,她用心跳聲數著秒。
砰砰,砰砰,砰砰……
在心跳聲中,有什么正在接近她。
西窗感受到一絲涼意的尖銳抵著的后背,心里的恐慌從心頭直竄腦門,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連她自己都未曾注意到胸口的強烈起伏。
尖銳離西窗的后背越來越近,隔著一層薄薄的衣料。
下一秒,一聲怒喝制止了一場命案的發生。
“不許動她!把手舉起來?!?
張喬嚇得手一抖,刀瞬間掉落在地發出一聲清響。
西窗以為那是警察,卻看見是男人走過來:“張喬!放開她。”
張喬當機立斷彎腰撿起來刀,把她旋轉到面朝那個人的方向,左手扣著她的脖子,右手端著兇器。
緊張兮兮的張喬和這個陌生男人對峙,刀下的西窗準備大義赴死,突然,一堆警察從四周圍了上來:“舉起手來抱頭蹲下!”
驚得張喬拿刀的手一陣抽動,刀在西窗脖子上擦了一下,熱熱的液體從那里流出。
嚇壞的西窗沒太注意,西窗只看到真的警察來了,松了一口氣,得救了。
警笛的聲音漸漸拉近,紅藍交相轉動的燈光照亮了黑暗中的臉,崩了許久的那根弦霎時斷開,西窗頓時流下一行熱淚,怎么也停不下來。
嚇死人了,真的。
男人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西窗脖子上的血跡:“對不起啊,我好像幫倒忙了?!?
“啊,沒事沒事,要不是你我早死了?!蔽鞔翱茨腥艘谎坌χ?,這種急切的關心讓西窗錯以為這是西窗認識多年的好友。
下意識地去摸自己的脖子,鮮紅的血刺激著西窗的神經,心臟好像在太陽穴瘋狂跳動,搖搖晃晃地她砰地一聲倒在了地上。
西窗忘記告訴那人一件事,她暈血。
從一個又黑又深長的噩夢中醒來,腦子還迷糊的西窗發現自己在一個盡是消毒水味的病房,眼前的顏色白得有些刺眼,她下意識地遮住眼睛。
剛剛發生的事一幕幕清晰地出現在腦中,從分手到警笛閃動著把一個陌生女人拉走,西窗實在不想再忍受一次那樣的膽戰心驚。她掀開被子,打算出去走走。
似乎是察覺到了動靜,趴在病床邊毛哄哄的腦袋動了動。
低頭一看,西窗這才發現有個人正趴在病床邊熟睡。
“你醒了?”
說話的男人把被子又蓋回她身上,嫻熟地將被角往里塞。
清晰真實的男性嗓音讓西窗一下子清醒過來。
一小時前,在那條鋪著石板的長梯上,有人將冰涼的刀尖直指她的后背。而眼前抬起的那張胡子拉碴的臉,正是救下她的那個男人。
“你好些了嗎?”那人像對熟人那樣關切地問她。
新鮮的陌生面孔讓西窗從差點被殺的苦海中跳出,她總覺得這張臉好像在哪見過,她把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我們是不是見過?”她鬼使神差地問道。
那雙在臟亂的臉上顯得格外干凈明亮的眼睛瞇了起來,她察覺到他有些錯愕。
他因為尋找西窗已經很久沒刮胡子沒睡覺了。
張禮繁悲憫:連我也不記得了?
他沒有說出口,醫生說盡量不要刺激她的大腦。
面前那人撓著頭笑著說:“我第一次來這座城市。”
他撒了謊,有點心虛,對上她的眼睛時訕訕地笑著,隨后再一次把眼睛低了下去,好像犯了什么錯被發現一下。
“可能是我感覺錯了?!?
張禮繁拿了個蘋果正在削,聞聲,只是怔了一下,隨后抬頭微微一笑。
覷了一眼又一眼,西窗佯裝不經意地開口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藏在濃密胡須下的他的嘴巴一動一動地:“我叫張禮繁。”
張禮繁快要哭了。
他聲音正好,可即便病房里如此安靜,西窗還是有些沒聽清。她試探地:“你叫……”
“張禮繁?!?
“張禮繁,好熟悉的名字?!彼劬潖?,對著他笑。
張禮繁呆愣了一會,他很感激西窗的腦子里還有一點關于他的記憶。
緊接著,他也跟著她笑。
西窗注意到這個名字和形象完全不搭的男人眼中泛起可疑的水亮。
赤裸裸的目光讓她不敢再望著這雙眼睛:“我叫西窗,西瓜的西,窗戶的窗?!?
說完,她連忙望向窗外。
跟隨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張禮繁只看到一扇畫出來的假窗戶,上面還畫著麻雀立在窗框,他想要說些什么,卻被一陣手機鈴聲打斷。
從口袋里掏出手機,屏幕上主編兩個大字讓西窗不敢怠慢,她對張禮繁指了指屏幕,張禮繁對她點點頭,示意讓她先接電話。
張禮繁心想,怎么什么都不記得,偏偏工作這件事記得很清呢?
“你現在在哪兒呢?”
“醫院?!?
那邊敲著鍵盤的女人淡淡開口:“那正好,有座雪山發生了雪崩,有游客被困在山里,咱們臺的人都出外景了,你手里沒活,趕緊過去一趟?!?
鍵盤和冷漠的女聲混在一起,西窗很難不認為對面和她說話的是一個機器人。
這份工作對西窗來說求之不得,她很愛這份工作,西窗毫不猶豫地回答:“好,你發過來地址?!?
隨后,一個地圖鏈接就發了過來,西窗點開:距您128公里,駕車需要1個小時30分鐘。
“嗯……”西窗有些失語,她問:“主編,我趕不上場了吧?”
主編漫不經心地“嗯”一聲:“你到了跟進一下后續就行,快點啊,時不我待?!?
說罷,主編無情地掛掉了電話。
手機放回兜里,西窗從另一邊下床去整理東西,一個人影結結實實地擋在她一側,她這才注意到張禮繁還在這里。
剛從昏迷中醒過來的西窗腦子還是懵的。
一邊把零碎的東西往包里塞,西窗一邊同張禮繁講:“不好意思啊,我突然有工作。”她掏出一張名片塞給他,“這上面有我的電話,等我回來請你吃飯。”
“我沒帶手機?!睆埗Y繁這樣說。
破舊的衣服在西窗眼前晃蕩著,西窗停下來拍了下額頭:“啊對,我忘了?!?
慌亂之間她忽略了他是流浪漢的事實,他沒有手機沒有家,他連溫飽都成問題,怎么會有一部手機?不刻意去找他的話,他們很難再見面了。
“那這樣,兩天后你在醫院門口等我,我來找你?!?
他搖搖頭,黑色的雙眸乞求般望著她:“我要和你一起去?!?
“???”西窗不禁皺起眉頭。
這時候的她又蠢又自以為是。蠢到她沒有看清楚他的眼睛,自以為是地以為他想賴著她這個長期飯票。
從口袋掏出一疊皺巴巴的現金,考慮到他張禮繁沒有手機,西窗把這些僅剩的現金塞到他手里:“這些大概有五六百了,都給你?!?
她在趕他走。
可張禮繁像是打定了主意似的,拼命地搖著頭,過會兒又從破舊的褲兜里掏出一些零碎的錢要給西窗,西窗下意識地手捧了起來,任由他把那些錢放到自己手中。
“我不要你的錢,我把錢都給你,我不是壞人,我……”他有些慌張,就像是快要失去某件重要的東西一樣,“我只是沒有去過雪山,你帶我去看看,好嗎?”
西窗有些驚訝,不夸張地說,在那一瞬間她對他的信任感直沖頂峰,說不清楚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看著他那雙乞求般又無比堅定的眼睛,她最終敗下陣來。
“好吧,正好缺個幫手,你就跟著我吧?!?
盡管有些云里霧里,可看著張禮繁那么努力地幫忙把設備歸置,西窗心中的不解又被他的真誠打消,也許他只是有個看雪山的愿望呢。西窗拿起三腳架,“咔嚓”一聲縮成小小的一排。
并告訴張禮繁:“這是三腳架,到時候你要幫我把相機架在這上面,不能歪不能斜,要正對著我,知道嗎?”
接著,西窗又把那些設備的用法挨個給張禮繁說了個遍,張禮繁很認真去學,西窗說的東西基本上一遍他都記住了。
西窗穿上外套,張禮繁背著很重的設備包,像背了個巨大的烏龜殼。
張禮繁不明所以,可他卻自私地去想,重來一次也好,這樣的話,第一個住進她心里的人就會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