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的人,是張大嘴。
他不是陽光下拖著影子行走的人,而是一個身穿白色長袍、留著過肩長發的鬼。
門沒開,窗子原樣,張大嘴把自己變成一張比紙還薄的薄片,從狹窄的只能透氣的門縫里插進來。
進來后,他的身體膨脹,恢復原樣,沖著左煌哲呲牙。
鬼不怕人,因為鬼能看見人,人看不到鬼。
所以,左煌哲看不見他。
左煌哲對他視而不見,卻沖著另外一面笑。
他師傅,五千年來跟在閻王身邊修行,真的深不可測。
送給他的符,絕對妙不可言。
普通的鬼看不透他,只能看見他的人身,卻看不到隱藏在肉身里面的他的鬼影。
左煌哲笑完,換了一個方向,靜靜站在原地,微紅的眼眶下,一雙能看透張大嘴原型的眼睛,像在看一部節日大片。
這個時候,左煌哲突然悟出張大嘴打麻將時說過的話。
紋身,三個。
對,在他得到師傅的符后,正好三個。
自己身上,或者自己家里,一定有張大嘴想要得到的東西。
白色長袍仔仔細細看遍一樓的家具擺設,甚至爬到書柜、衣柜上面,就著書柜和衣柜的高度檢查樓板,好像在找一個隱蔽空間。
家,留在左煌哲記憶里,沒出現過詭異場景,沒發生過變故,家族成員也沒給他留下過任何暗示性的話。
普普通通,平凡人家。
可這里,有自己不知道的事,張大嘴知道的事。
縱容鬼,自己也就能知道真相。
左煌哲原地不動,任由張大嘴肆意妄為。
張大嘴搜完一樓,經過左煌哲,直奔二樓。
左皇二樓,是左煌哲的生活區,包括廚房、廁所、臥室和一個開放式的露臺。
左煌哲跟在張大嘴后面,兩人之間距離不過一米遠。
他體型清瘦,走路的動靜不很大,當他從臺階上超過張大嘴時,撞到了張大嘴的肩膀。
狠狠的。
再清瘦的人,只要是個男人,是故意的,還是攢足力氣的,瞬間的撞擊力。
也很大。
張大嘴走在前面,沒有任何防備,被后面突如其來的東西撞了一下。
“啊,”他直接趴倒在臺階上,下嘴唇被上牙齒狠狠咬了一下。
烏黑色的血,滴滴答答,落在臺階上。
“怎么回事?”張大嘴真的張開自己的大嘴,眼睜睜看著肉身左煌哲從自己身邊走過。
目中無鬼,有恃無恐。
“真特么見鬼了。”他抹掉嘴角的血,叨咕一句。
左煌哲是人,撞住鬼?
應該是純屬巧合。
或者自己腳下打滑,失誤、烏龍。
“自己嚇自己。”張大嘴平復心情,爬起來,抬腳邁步往上走。
但,
砰!
又出事故了!
人在前,鬼在后,一前一后,第二次撞到一起。
“啊!”兩聲尖叫。
左煌哲不知道為什么,僅僅邁出三個臺階,停下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張大嘴的鼻子,狠狠撞在左煌哲的后背上。
又酸又疼,難以忍受。
左煌哲左手摸住被張大嘴鼻子撞住的后背,扭過頭,狐疑的看著自己身后。
他舉起手,漫無目標,在空氣中啪啪啪的抽打:“沒東西啊,可我后背怎么像被什么東西砸住了,真討厭!雖然不疼,但太奇怪了,屋子里面鬧鬼?”
越說,左煌哲手上用的勁越大,看似在空氣中胡亂揮舞著,卻真的甩在張大嘴的腮幫子上。
“邪門了,我得找個巫婆來做做法,萬一屋子里面有鬼,趕緊攆走!”左煌哲繼續打鬼。
張大嘴的臉慢慢變紅,又慢慢變腫,成了第一次被人打住的鬼。
疼!
他伸出自己的手,去拽。
五根手指抓住左煌哲的手腕。
狠狠一捏。
空無一物,變成緊攥的拳頭。
什么也抓沒到。
“鬼?”張大嘴嚇得捂住嘴,瞪大的眼珠四處踅摸。
從來沒有過的詭異!
左皇設計室內,除了他之外,其他的鬼,在他進來之前,全都出去串門了。
目光所及之處,只有他自己這一個鬼。
然而,左煌哲也怕了:“有鬼?媽呀,真有鬼,我最怕鬼了。”
叫喊之后,轉身就往上面跑,跑進他的臥室,砰的一聲把門關住。
“NND,我還以真有鬼呢,慫樣!”張大嘴嘴上蔑視的說。
他拉長脖子,變得很長很長,追隨左煌哲身影,親眼確定他跑進臥室,關上房門,才收回脖子。
走了,真走了,嚇死我了。
張大嘴重新整理一下衣服和頭發,哼了一聲,擺出威武的樣子,繼續朝上走。
樓上,因為只住了左煌哲一個人,家具、物品都不多,僅僅足夠維持簡單生活所用,一目了然。
搜完外面,張大嘴還是把自己變成一張紙那么薄,穿過門縫,進入左煌哲臥室。
這次,非常順利,左煌哲躺在床上,拿著一本書,靜靜的在看書。
沒在發生任何事故,張大嘴順利搜完臥室,變成紙人鉆出去,回家了。
……
天黑后,左煌哲叫了三份披薩,坐在一樓狼吞虎咽。
這兩天發生的事,每一次都驚的他的肝膽脾胃心臟反復膨脹收縮,比坐過山車還驚險刺激。
不出5分鐘,三分披薩被他膨脹的胃·吃的精光,一塊渣子都沒剩。
慌亂的心神終于穩定住了。
左煌哲沒打算收拾,繼續坐在桌子邊想事情。
盛披薩的盒子晃晃悠悠自己浮起來,朝著垃圾桶方向飛去。
“你是誰?”左煌哲順著盒子下面一條長長黑影,看到墻角。
那只沒有腦袋的小奶狗似的活蹦亂跳的鬼魂射出那很胳膊,正在替他清理披薩盒子。
“我叫宮一,是主人的管家。”沒有腦袋的鬼魂從腹腔里面發出聲音。
“主人?我怎么是你主人的?”左煌哲不解。
“我是被這座建筑物拘禁的鬼魂,誰是這里的主人就是我的主人。”宮一扔掉披薩盒子,砰砰跳跳來到左煌哲面前,站穩之后,回答。
“被這個建筑物拘禁?什么意思?”左煌哲第一次聽說還有被建筑物拘禁的說法。
“我沒腦袋,我的腦袋就在這座建筑物里,所以我被拘禁在這個建筑物里,只有找到我的腦袋,我才能離開這里。”
“你認識隔壁的幾個鄰居么?”左煌哲故意問。
“我只負責吃喝拉撒方面的事情,外面的事情宮二負責。”宮一指向另外一面。
被宮一稱為宮二的鬼,是那個渾身上下血跡斑斑的深沉雕塑。
“你叫宮二?”左煌哲覺得神奇。
“是,我叫宮二,主人。”深沉雕塑站起來,尋聲走過來。
他的眼眶是空的,沒有眼睛。
“你的眼睛也在這座建筑里面,你也被拘禁在這座建筑物里?”左煌哲從宮一的話中推斷宮二的故事。
“是,主人,我和他一樣,找到我的眼睛我就能離開這里。”宮二承認。
“那就告訴我周圍幾個鄰居的事情。”左煌哲有點緊張。
“當然可以,不過需要宮三同意,我什么都聽她的。”宮二突然有點害羞。
“主人,我是宮三。”吊在屋頂的吊死鬼笑嘻嘻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