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眼淚漸漸止住后，林唯愛慌忙去尋找郵箱里那一堆被她標記成垃圾郵件，翻到第三頁，高六班聚會的邀請函郵件郝然在列。她不愛熱鬧，前幾年卻都硬著頭皮去湊熱鬧，興許在聚會上可能會遇到他，然而卻都是失望。

后來乏了，至今已時隔四年沒有去參加聚會，林唯愛點開郵件，顫著手打下準時赴約四個字。

林唯愛的周末假期要么加班要么爬山，早已與時尚絕緣，商場肩挨肩的擁擠她向來不喜歡，什么東西網上沒有？田曉蕾聽乏了這句話，約她的次數自然少了，想想竟半年沒一起逛過街了。今天難得她主動約逛，自然要逛個盡興。

田曉蕾在男裝店逗留甚長，一手領帶一手西裝比比又放放，可憐了身邊的男店員，要做她的模特又要遭她嫌棄。田曉蕾臉上的蜜餞是抹也抹不掉，林唯愛漫無目的跟在她后面，充當人體支架。

沒給男生買過禮物，林唯愛接不上田曉蕾興致頗高的詢問，索性坐在沙發上發愣。

不在乎時憔悴亦魅力，在意時眼角的一條小裂紋都是大問題，林唯愛站在鏡子前仔細端詳臉上的坑坑洼洼，“曉蕾，有什么快速修膚的方法？”

可能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田曉蕾遲鈍了兩秒，“林唯愛，這世間只有一個他能讓你如此，又是衣服又是護膚，放心啦，那天我會把你打扮成全世界的焦點。”

“我不需要全世界的，我只要他的就好。”

年少輕狂，總是希望自己是站在云端上的那一個，剛開始她不懂，等后來明白了，他卻不見了。

以前一個月眨眼毫厘，此下度日如年，回家的期待也因聚會前所未有的高漲。林唯愛請了一個星期的假，上司甚是夸張的表情還在眼前，擁擠的汽車站腳后跟挨著腳后跟，耳膜不堪重負。

靠窗坐下，刺鼻的汽油味隔著厚厚的口罩也能聞到，林唯愛一陣惡心，她仰著頭努力調整呼吸，費勁把氣壓了回去。

車子慢騰騰地啟動，挪半天還沒出站口，一顛一簸把腦袋磕得恍惚。師傅一個急剎車，嘔吐物翻江倒海涌了出來，旁邊坐了一位學生模樣的姑娘，微皺著眉頭遞上紙巾。林唯愛顧不上致謝，一個勁兒狂吐，都聞到膽汁味了還不消停。

虛倒在座位上，那姑娘遞來了一瓶水，“沒事吧？車還沒出站你就吐得這么厲害，你暈車這么嚴重怎么還坐汽車啊？”

因為春節檔太熱鬧臨時買不到火車票啊，林唯愛笑著搖搖頭，路途崎嶇她早有準備，指了指滿滿的一大袋礦泉水，“謝謝，我有。”

春節堵車不見頭不見尾，汽車還不容易爬上了高速公路就不動了，說好的5個小時路程變得遙遙無期。迷迷糊糊眼皮沉重，正準備合上又被傳來的哭鬧聲吵醒，小朋友哭的極不耐煩，原本安靜的車廂漸漸起了喧鬧聲，這下睡意全無。

窗外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這雨來得及時，林唯愛的心情漸漸平復。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漸漸清晰的路段小三輪車悠悠路過，親切感撲面而來。即將到站時林唯愛又吐了一次，扶著車身晃下地，蹲在地上歇息久久起不來。

隨處可見的相逢場面，林唯愛不懂那種矯情，因為她從來沒有過。李梅還沒下班家里空落落的，一如她離開家的模樣。

南方冬天沒有暖氣，空氣都是冷的，林唯愛打開空調，聲音刺耳，時不時抽搐幾下。前年就想換掉它，李梅一拖就拖到了今年，她得想個法子讓它永遠罷工才行。

冰箱孤零零的一瓶辣椒醬，她不在，李梅就是這樣過日子的？

礦泉水塞了半個保鮮層，單調的沒有食欲。沖了一杯熱糖水喝下去，胃里暖和很多，被窩還是涼颼颼的冷，林唯愛縮了縮鼻子，把頭埋進去。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被關門聲震醒，肚子有了餓的感覺，叫的正歡。李梅看見蓬頭垢面的林唯愛著實嚇的不輕，她有家族遺傳高血壓病，一激動容易頭暈。林唯愛把她扶到沙發，從她賣剩下的菜里挑出幾根胡蘿卜。

林唯愛工作以后很少有時間下廚，廚藝卻保持的不錯，菜販子的女兒不會做飯是會被人笑話的，以前李梅整日不在家，一天三頓飯手藝想不好都難。

土豆削到一半，李梅走了進來，“我來幫你打下手。”

林唯愛遲疑了一下讓出位置，默不作聲去刷鍋，等她回來，只剩下半個土豆。說出去可能沒人相信，李梅連個西紅柿炒蛋都做不好，媽媽菜的味道，林唯愛的記憶里只有面條。

“還是我來吧。”可以心無旁騖下廚，林唯愛三兩下的功夫就完成了兩菜一湯。

李梅吃的很香，想想櫥柜里各種雜糧面條，這菜想必是真香。

8歲那年林森意外去世，李梅成了家里的頂梁柱，白天上班晚上擺宵夜攤，中間身體吃不消大病了一場。后來她盤了一個蔬菜攤，開始起早貪黑的生活，經濟條件好了，母女倆的感情卻回不去了。

活潑可愛的小公主漸漸不茍言笑，等李梅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林唯愛已經定性，不再對她倘開心扉。

“你一般都是大年三十才回來，今年怎么這么早？”李梅瞟了林唯愛一眼。

“今年項目結束早，沒什么事我就回來了。”

這個理由顯然不具有說服力，不過李梅也沒打算問下去，隨口應了一聲，“哦。”

然后又是長時間的靜默，或許是習慣，她們之間并不存在尷尬。

母女倆窩在沙發里各干各的事情，林唯愛突然想起來給李梅買了禮物，逛商場時覺得衣服很合適就順手買了。李梅表情并沒有太明顯的變化，可是眼底笑意正甜，林唯愛善于捕捉細節。

一心二用這個詞在李梅身上被詮釋的很好，在哭天喊地的瓊瑤劇中依然能一針不亂地織毛衣，此技能不是一般人可以駕馭。李梅每年都會給林唯愛織一件毛衣，二十幾年不曾落下。

菜場工作起早貪黑，空閑時間似海綿擠出來的水非常有限，林唯愛雖然不常穿，可是每件都會疊的整整齊齊放起來。

九點李梅準時回房睡覺，林唯愛在客廳多待了一會兒，覺得沒啥意思也回房躺下。一天的舟車勞頓睡得極安穩，全夜無夢，只是睡眠質量還是輕，晨曦房間外的輕微聲吵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