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遠比下午時更難熬。

我在房間里不停來回踱步，滿心里想著明天的事，既好奇，又期待，可又有些擔憂。我清楚段祁謙的實力不容小覷，若一切順利的話，那從此之后我便再無后顧之憂。可若出現意外，到時候沒準連他也搭進去。

四周靜得很。之前每到深夜，窗外偶爾還會傳來野狗的叫聲，今晚卻一絲聲音也無，寂靜得讓人心慌。

在這深深的靜謐中，我的聽覺也變得格外靈敏起來。下半夜的時候，房子四周同時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我往窗外看去，卻沒看到一絲異常。我有種沖動想出去看看究竟，可想了想，還是呆在屋里比較安全。

大概幾分鐘后，那聲音消失了，四周又歸于寂靜。

之后倒是一片平靜。天方露出魚肚白的時候，外面有汽車駛來的聲音，與此同時，隔壁房里也傳來響動。

想來是段祁謙起床了。過了一會，便是開門的聲音。

我也開門出去，果真便在走廊上看到段祁謙。

“要走了？”

“嗯。”

“我能不能跟你一起？”

他想了一會，隨后才開口道：“走吧。”

我便跟著下了樓。剛走到大廳，就見到了之前曾跟他一起的那個肌肉男。

“如何？”段祁謙簡短問了兩字。

“跟你預想的一樣，劉家果然派了不少人盯著。不過下半夜的時候，已經都清理干凈了。”

下半夜？這么說來，我聽到的那陣響動，就是他們行動發出來的了。

“其他方面布置好了么？”

“放心，都安排妥當了。”

兩人邊說著，已經到了門口。門外早已停好了一輛車，還未熄火，應該就是剛才駛來的那輛。

肌肉男率先鉆進了駕駛座里。段祁謙握住了后門把手，正準備往里鉆，忽然停住了，又轉身繞回了前面，打開了副駕駛門坐了進去。

肌肉男有些驚訝，“干嘛不坐后面？”

“不都一樣么。”

“不是，你一直都坐后面的啊。再說了，后面安全。”

“好了么，走了。”段祁謙直接過濾掉了他的疑問。肌肉男見他不愿意多說，也沒再追問，想來是對他的習性已經摸得一清二楚。

聽到這話，我趕緊稍稍用力，鉆進了后座。

段祁謙往后視鏡里瞟了一眼，見我端端正正坐好了，便讓那肌肉男趕緊開車走了。

“喂，他叫什么名字呀？”我往前湊了一點，指著駕駛座上的人問段祁謙。

他開口了，卻不是回答我的問題，只冷冷吐了兩個字：“坐好。”

“啊？”一旁的肌肉男有些懵逼，轉頭看著段祁謙。

“看路。”他又開口了，這話倒實實在在是對肌肉男說的。

我靠在座位上，學乖了，沒敢再往前湊，只是提高了音量問：“他叫啥名字來著？我總不能叫他肌肉男吧，顯得我多沒禮貌。你放心，我就這么一個問題，后面我絕對做到閉口不言。”

“楊勁。”

隔了半天，他終于還是回答了。

“怎么？”一旁的人再次誤解，開口詢問道。

“……好好開車。”

楊勁一副憋悶至極的表情，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一句話也沒說。

隔了半天，楊勁又才開口，“我說，為什么不直接帶人上門把那家人解決了，多省事。這么興師動眾的，結果還不都一樣么。”

段祁謙看著窗外，“這次先留他們一命。”

“什么？！”楊勁一個急剎，轉頭看著段祁謙，“你沒開玩笑吧？”

段祁謙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連頭也沒轉動一下。

“我就不說就劉家犯的那些事，死十次都不為過了。現在留他們一命，以后萬一來尋仇怎么辦？這些，可別告訴我你沒想到。”

“我有我的顧慮。”段祁謙淡淡回道。

“什么顧慮？”

“開車，以免誤事。”

“哎你真是……”楊勁又氣又惱，一邊卻還是不甘心地發動了車子。

我咂摸著，他的顧慮莫非真來自于我之前給他說的那些話？

又行駛了一會，車子速度減慢了下來。我四下看了一圈，周圍環境有些熟悉，正是劉家附近。

楊勁找了地方將車停下，卻沒下車。段祁謙也穩如泰山地坐在那里，兩人沒說任何，也沒動分毫。我雖滿腹狐疑，可又不能開口詢問，也只能傻愣愣地坐在那，靜觀其變。

又過了許久，街上開始的行人開始多了起來。就在我昏昏欲睡之時，馬路上突然傳來整齊劃一的步伐聲。

我透過車窗往外看去，就見一隊警察向著劉府大門奔跑而去。

“我去盯著，你留在這吧。”楊勁說著下了車。

我也想跟上去看看情況，卻又害怕被羅癸給發現，畢竟就在劉府門口。

“他不在這里。”段祁謙突然開口說道。

我對段祁謙的眼神是一萬個服氣，無論何時，似乎總能看穿我所想。

聽到他這么說，我放下心來，也無暇追問羅癸此刻到底在哪，趕緊去追已經遠去的楊勁。

劉府此時大門未開，門口卻已圍了不少人。除了那隊警察，還有不少早起的、看熱鬧的群眾。

不一會，劉家老爺帶著管家出來了。

“周隊長，一大早的這是？”劉家老爺看了眼黑壓壓的人群，頗為不快道。

“確實早了點，打擾到劉老爺了，周某在此先道個歉。”領隊的說著，臉上卻沒半分抱歉的神色，“不過我也是不得已，之前接到有人舉報貴少爺奸淫民女，天剛亮又有人舉報您販賣鴉片，這一樁樁的，全是關于貴府的。本來之前的舉報我可以先放放，等貴少爺起了再過來調查不遲，可這后一件就嚴重了，要是真的話，我這飯碗估計也保不住了，所以我這也不敢耽擱，趕緊帶人過來查查清楚。”

周隊長越說一句，劉老爺的臉色就越難看一分。底下圍觀的群眾早已開始竊竊私語。這一席話別的不談，劉槐奸淫民女是眾所周知的事實，現在有人舉報劉家販賣鴉片，由于有了前一件事實，這事先不論真假，群眾心里已經信了七八分。

“這……純屬無稽之談！”

“我也覺得這事不可信。不過既然有人舉報了，職責所在，我也得調查調查，還請您理解。您放心，要最后證明貴府真是清白的，我一定會還您一個公道。”

“調查？你想做什么？”

“就是進府里檢查檢查而已，還望劉老爺行個方便。”

“笑話，你當我劉府是什么地方？你想搜查就搜查？”

“既然這樣，那就請恕我無禮了。”周隊長說著，扭頭沖外面吼了一聲，“給我搜！”

“你敢！”劉家老爺說著，也沖里頭喊了一聲，霎時，院里涌出一批守衛，持著刀槍棍棒，與外面的警察對峙著。

“事到如今，還是得勸勸劉老爺，該讓步時讓一步，以避免不必要的傷亡。”

“憑著一個莫須有的罪名，跑到我府上來撒野，還讓我讓步？誰給你的勇氣，顧局長嗎？”

“不是顧局，是……更上面。”周隊長笑得有些不懷好意，“我知道顧局跟您交情不淺，可不知怎么的上面也知道這事兒了，您知道的，政府一直對這事是明令禁止的，下令嚴查，這個時候顧局自顧不暇了都，可能也沒精力照顧您了。”

“你說什么？！”聽到如此，劉家老爺的臉瞬間由黑轉白。

“哎呀，您瞧，我這瞌睡沒睡夠，一時沒想起來，應該一來就告訴您這事兒的。所以……我們就進去咯？”

周隊說完，也不等對方回答，一揮手，底下的警察便蜂擁而上。

劉老爺立在一旁，一瞬間像是沒了底氣，憤恨地盯著不斷往里沖的警察，卻是再沒下令反抗。

短短片刻，宅子里便不斷傳來哐當哐當的聲音，也不知有多少東西被砸在了地上。

“老爺——”一旁的管家低低喚了一聲，滿臉擔憂。

“應該沒事。”劉老爺深吸了一口氣，對管家說道。抑或，也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要不我們跟進去看看？”

“隨他們去吧，反正也制止不住，免得又落個妨礙公務的罪名。”

我四下看了看，見楊勁站在離我不遠的人群里，一雙眼緊緊盯著劉府門口，正密切觀察著。

過了許久，周隊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緊接著，幾名警察押著一個衣冠不整的人出了來。仔細一看，正是劉槐。

他臉上還帶著被打擾后的怒意，奈何被押著不能動彈，一出來看見自家老爹，立馬獲救般開口：“爸，你看他們……”

“閉嘴！”話未說完，就被周隊大聲喝止住了。他看著向劉家老爺，皮笑肉不笑道：“枉我這么相信你們，沒想到啊沒想到……劉老爺，得勞煩你跟我們走一趟了。”

“什么意思？”

“還裝？”周隊長嘖嘖兩聲，從背后拿出一個紙包來，三兩下打開，拿到劉老爺面前，開口說道：“可別告訴我，這東西你也認不得。”

劉老爺朝那東西看去，只一眼，臉瞬間變得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