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家路口

蔡家路口，音譯為CHAH KahLohKow，我們的讀者并不需要了解這個地名的準確發音，只要知道這是浦東沿海靠近川沙的一個小村莊，離上海約18英里遠即可。從蔡家路口經長浜及鄰近上海的白蓮涇就進入了黃浦江，江南制造局就在對岸。蔡家就靠著一個巨大的海塘，這個海塘頂上十分寬闊，可以容納三輛馬車并駕前行。不過，這里不跑馬車，馬倒是見過。我們在塘頂上曾見到一種當地的舊式獨輪車。這種獨輪車的平衡理念與所有已知的理論均相違悖。這是因為，一般而言，車子的重心會集中在輪子附近，而當地的這種車的重心卻在其把手附近。不過對此我們已經見怪不怪，因為中國人的行事方式經常是與外國人相左的。

我們在塘頂拍照片的時候，一位老太太過來和我們搭訕，問我們是不是“畫地圖”的人（也就是測繪人員），看來她把我們的照相機當成經緯儀，把我們的手杖當成其他什么儀器了。她好像有點激動，我們只能向她解釋是她弄錯了。站在塘頂上，我們看到了三座羅馬天主教堂，其中一個有高高的尖頂。盡管四周有很多的燈塔，但當地人還是會在每年的這個時候豎起高高的燈標柱，晚上在上面吊起燈，幾乎每個小村莊都有一根燈標柱。景色看上去頗為漂亮，若在綠樹成蔭時節則更平添一分韻味。海塘距離海邊一英里多，海塘的外沿緊靠海邊，站在那兒我們看到了海關燈塔管理處最新添置的設備——一艘叫“九段”的燈船以及兩個燈塔。我們在此地還遇到了一個會講洋涇浜英語的中國人，他出生在這兒，而且在上海的一些洋行做了12年的苦力，現在正要回鄉定居。他自告奮勇擔任我們的向導，順便想了解我們是否能幫他在上海找份工作。

高昌廟軍火庫

我們在蔡家的行程即將結束，遂即開始返航，但是船家帶錯了路，這使得我們有機會看到一些以前未經過的村莊。顯然當地人以前很少見到外國游艇，看到我們經過，居民們都從家里跑出來看。這條河上的大多數橋都建得很矮，船過橋時需要折騰一下，不過總的來說基本上還算順利。此后，河道開始變得狹窄，船夫們只得用船槳劃水。不過我們被告知到達火燒靈眼時，河道就會變寬了。火燒靈眼的含義是燒著了的靈眼樹。這是一棵有悠久歷史的樹，我們不知道是誰種的，人們說它已經有幾百年的歷史了。樹的一部分被一場大火燒掉了，另一部分則生長旺盛，盤根錯節。火燒靈眼樹位于長浜的岸邊，是一個著名的地標式風景。

關于這棵樹的故事流傳了很久。中國人相信樹有靈性，至少有些樹是有靈性的，所以樹才會受人崇拜。樹一旦被砍，它的靈魂便從此無家可歸，而附近的居民就要關上自家的大門，以防游蕩的孤魂進入自己的屋子。日本的神道教相信，一棵樹之所以成為神樹，不是因為具有了獨特的人性，而是在生長的時候有明確的自覺意識，所以這棵柳樹（或楊樹）被認為是有意識朝著這個方向茁壯生長的。古伯察在他的《韃靼西藏旅行記》（TravelsinTartary, Thibetand China）中曾提到過，有一棵柳樹叫塔爾寺（koun boum），意思是“一萬佛像”，它那下垂的樹枝被認為象征著宗喀巴（TsongKaba）的頭發。這棵樹據說已經裂開，馬可·波羅對這棵樹有非常獨特的描述，我們此處就不再贅述了。這棵靈眼便因為擁有靈性而名聲遠揚。這種靈性是如何顯現的，我們并不清楚，但沒多久就有報告說樹邊建了祭壇，周邊大量的人群前來參觀，焚香禮拜。有些人是為了求子，有些人則是為了求財，還有些是為了其他各種目的，他們祈求神靈傾聽他們的聲音，甚至還祈求住在這棵樹附近的居民。至于他們是否如愿以償，那是另外的問題了。這種情況持續了許多年，許多崇拜者來參拜這棵樹。直到一天，有位官員乘船路過，看到附近眾船云集，詢問發生了什么事。旁人告知事情原委，并讓他回程時也焚香禱告。他照做了。不過官位越高，威力越大，神靈起初也會害怕官員，得經歷很長一段時間才不會被官員所驚擾。在故事發生的這一時段，這棵樹里的神靈（盡管我們不清楚其性別）仍然很年輕，還不到500歲，因此當這位官員在其面前叩頭祈禱時，它便相當緊張，嚇得從寄居的樹里逃跑了，而這樹也隨之失去了靈性。人們說是神靈化身為黃鼠狼跑掉了，不久這樹也被火燒著了。在我們看來，當地人將此事的前因后果顛倒了，一些信徒焚香時一不小心把樹點著了，住在里面的一只可憐的黃鼠狼覺得熱焰難當，便決定盡快放棄自己的居所，跑到村里去了。

火燒靈眼樹

浦東一河景

我們知道這種解釋可能有點煞風景，但一個帶著懷疑眼光的真誠的歷史學家應該看到事件的另外一面，我們已盡力做到了這一點。然而，我們能保證這棵樹是真實存在的，我們也親手用手杖觸碰了樹枝，不過這個故事真假如何，只能留待讀者親自驗證了。這個故事也可能按照以下這種路徑演繹。樹林在中文中叫作“林”，另外有個“靈”字則是神靈的意思，可能當地人把兩個“ling”混淆了，最后將這兩個同音字演繹出了這樣一段傳奇。老百姓相信這棵樹會結兩種不同的果子。如果你吃了其中一種，就會死掉；如果你吃了另一種，則會成仙。其實故事的最終結局都是一樣的。百姓們還相信樹開的花也別有意義。如果你看到花開，要么你會從此飛黃騰達，要么你會從此窮困潦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