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九點才回到周奶奶家，她轉身看向外面的漆黑一片，知道那人一直在自己身后，直到安全進屋才離開。

奶奶已經睡了，子騰正在陪著百無聊賴的李懷聊天。

“走吧！”

“你怎么才回啊！”李懷揉了揉眼，“再不回我就要去找你了！”

周子騰送兩人到門口，家里實在簡陋，連自己都是用之前破舊的門板拆下來做的床。更別提留客了。

昏黃的燈光下，男孩微笑的沖她們揮手，生活似乎并沒有打倒他什么。秦蓁蓁上前拍了拍他肩膀上的灰塵，遞給他一張紙條：

“有什么事一定要跟姐姐說。”

“好！”

“拜拜！”

車上的李懷摁了一下喇叭，揮揮手：“拜拜！小周”

回到家后，第二天一大早李懷又出差了。走之前還信誓旦旦的承諾下周一定帶自己去上海。

她倒頭睡到傍晚，被肚子咕咕的餓醒決定出門覓食。

昏暗的樓道口，站著一個筆挺的男人，四周煙霧繚繞的注視著自己。

是他！

看著易雋北指尖明明滅滅的紅光，他什么時候學會抽煙了？

“聊聊吧？”他掐滅手里的煙，慢慢走向她。

“好”

肚子適時的叫了起來，秦蓁蓁不免有些尷尬的望著他。

“……”

“去吃點東西”他伸手去按她身后的電梯門，專屬于他身上清淺的氣息鋪面而來。好像把她抱在懷里一般，但很快他就進了電梯。

秦蓁蓁的臉噌的通紅，暗自唾棄自己兩聲，快步走進去。

一路上兩人沉默著，仿佛都在想著心事。

他率先上駕駛坐，秦蓁蓁猶豫了一下決定坐后面。

她使勁掰了一下車門卻發現從里面反鎖了。

“前面！”駕駛座上的人出聲提醒。

“哦”

……

易雋北帶她來的是一家小巷子里的老店，看著店外面比較普通，店里卻已經坐滿了人。倒有一種大隱隱于市的感覺。

店老板仿佛認識他，一見到他們進來就迎上來，讓服務員開了一個樓上的包間。

“這是易醫生的女朋友？”

“不……”

“嗯”

想否認的秦蓁蓁木訥的看著他點頭。

老板曖昧的眼神游離在他倆之間，看的秦蓁蓁心里發毛。

“包廂在哪？”易雋北開口制止了這種詭異的氣氛。

“樓上”老板讓一旁的服務員帶著他們上去。

包廂內部裝潢大多都是用木頭或竹子制成，看上去清爽古韻。

“他是我之前一個病人。”

秦蓁蓁反應過來他是在跟自己解釋為什么會跟老板認識。

很快，服務員就上了幾碟冷盤，看上去讓人食指大動。

“吃吧！”

他夾了一筷子海帶放進碗里。

似是終于得到一聲令下，秦蓁蓁吃的忘乎所以，“小北！給我那碟醬香皮蛋！”

易雋北條件反射的夾給她，卻停在半空，神色不明。

“……”秦蓁蓁抬頭也僵住了，“我……”

筷子依照既定的軌跡來到她碗里，他勾唇，“吃吧！”

鮮少出現在他臉上的表情，原來……做起來會這么好看啊！

秦蓁蓁咬著筷子悄悄打量他，在國外這么多年她見過鼻梁高挺的俄羅斯男孩，也有浪漫優雅的法國同學。但通通都沒有他好看。

“快吃！”

偷窺被抓個正著的人訕訕的吸著鼻子，“哦！”

一共點了七個熱菜，通通上齊之后菜桌上幾乎是一片通紅。

她吞著口水，有些不好意思，“你不是不吃辣嗎？”

易雋北夾了一著宮保雞丁，神色淡然。

“能吃了”

“哦”她突然有些食不知味，原來……他在她沒有參與的這幾年里變化也挺大的。

突然彌漫的沉默橫亙在二人中間，易雋北神色自若的吃著，倒把她顯得坐立難安。

“吃飽了？”他問

“嗯，差不多了。”秦蓁蓁點頭。

他放下筷子，秦蓁蓁忽然有種被拷問的詭異感圍繞。

“在哪個國家？”

“開始是在羅馬，后來才定居在的意大利。”

“為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她聽錯了，講到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語氣十分干澀。“為什么不辭而別？”

“……”

秦蓁蓁沉默著磨砂手指卻始終不敢看他。

“你抬起頭來！”他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嚴厲。

面對如此咄咄逼人的他，心卻在下定決心那一刻冷靜下來。她不算洪亮，但卻清晰地說：

“分手了還需要報備行程嗎？”

“分手？”他的臉上浮現諷刺的笑容，“你單方面宣布的嗎？”

“難道不是你的意思嗎？”秦蓁蓁通紅著雙眼，這人憑什么還有資格來質問自己！

薄抿的唇微微勾起，眼神卻越發冰冷的注視著她，“難道是我記憶錯亂嗎？”

“你不是說冷靜……”她怔怔的被打斷。

“呵”他冷笑“那天，我的畢業論文被推翻。說是聯系過你的學妹一進來就按住了我的手。你剛好回來，不由分說的砸了東西，你告訴我……”他望著怔愣驚駭的人，一字一句的開口：“除了讓你冷靜，我還有其他辦法嗎？”

“……”

臉倏的蒼白，一切記憶仿佛重新洗牌，她的認知被全部推翻。

造成今天的局面都是因為……誤會？

她多想告訴他自己在天臺看到的一切，多想告訴他自己曾患上抑郁癥！

不

她不能！

她只能說著自己都不相信的謊話來欺騙他。

“我以為這是你的意……”

“你以為你以為……”他冷冷的打斷她蒼白的辯解，“什么都是你以為！”

“當時為什么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

“你只要當初哪怕跟我提起一句！哪怕一句！”

他的眼里逐漸平靜，卻寫滿了失望。

“對不起”她好像也只能說這個了。

“如果你只是道歉，那就算了！”

他似是不愿再說，推開椅子轉身離開。

推開門那一剎那，他還是頓住，抱著最后的尊嚴問她：“你后悔過嗎？”

“……”

眼淚順著臉頰流下，她卻死死咬住嘴唇不敢讓自己吭聲，死死壓住那句后悔。

門被哐當關上，他失望至極的離開。

……

“我每一天每一時每一分每一秒

都在后悔。”

-----秦蓁蓁的日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