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懷開車壓過鎮里坑坑洼洼的小路，到一家看上去比較破舊的房子前停好。

“這兒？”她問

秦蓁蓁劃拉著手機仿佛在比較著圖片與現實建筑的不同。

“應該…沒錯吧！”

她開門下車，抬頭打量著這間房子。一共兩層，說是兩層其實二樓幾乎是形同虛設，從窗外就可以看出堆滿了雜亂的木板與泥沙。

大門還是最古舊的一種，最上方還有一塊窗戶破的只剩一半，用簡陋的報紙敷上。

門檻一塊布滿青斑的石板橫躺著，秦蓁蓁邁過石板，敲了敲門面輕聲問：“有人在家嗎？”

連問兩遍也沒有聽見有人回答。

她有些喪氣決定明天再來。

“請問…你找誰？”

高個子男生從房子后出來，嗓音帶著青春期特有的沙啞。

秦蓁蓁望著眼前需要自己抬頭才能看清臉龐的人，身上的衣服顯然已經非常不合身，袖口處甚至開了很長一段線縫。難堪的藏在身后。

她眼眶瞬間布滿水霧

“是姐姐啊！子騰！”

“蓁…蓁蓁姐姐！”

周子騰驚喜的看著她，自從……哥哥去世以后，她們家便再也沒有過往來。只是一如既往的在每個月收到匯款。

“他…不是每個月都會……”

秦蓁蓁心疼的看著眼前消瘦的人。

“奶奶也生病了，所以…需要用一點。”

“那你為什么不說啊！”她有些難過，“為什么不聯系姐姐呢？”

男孩的神情浮現窘迫，他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你跟哥哥，已經幫了很多了。不是嗎？”

“子騰……”

秦蓁蓁打算開口說服他，卻發現…這個男孩從還需要她牽著出門，已經長成了能擋一面的男人了。

他靦腆一笑，似是不愿再繼續這個話題，招呼著她倆進門。

“蓁蓁姐，還有車上的姐姐，別站在門口了，咱們進去吧！”

進屋后，家具幾乎一覽無遺的陳列著，她發現這么久了還沒有見到奶奶。不由得有些疑惑：

“奶奶呢？”

男孩的表情突然有些僵硬，

“在房間”

“奶奶！”他邊大聲喊邊走進房間，“您猜猜誰來了？”

尾隨他進去的秦蓁蓁懵在原地，眼前破敗的房間里，老人躺在家里僅有的一張床上，蓋著厚重又梆硬的棉被，渾濁的眼神迷茫沒有焦距的望著前方。

“周奶奶！”她失聲哽咽，連跟在身后的李懷也神色動容。

“誒！”蒼老無力的聲音響起，周奶奶朝空中揮舞了兩下手，“來！來讓奶奶看看！”

秦蓁蓁趕緊擦干臉上的眼淚，走到床邊握著她布滿皺紋的手，“蓁蓁在這呢！”

“好孩子！好久都沒見著你了。”周奶奶依舊目無焦距的望著前方“要是子越那孩子還在，也該跟你一樣大了。”

說完又有些觸動的擦拭著眼角。

“奶奶！”在一旁的周子騰出聲，“都過去了！蓁蓁姐好不容易來一趟，咱們講點高興的！”

周奶奶拍拍她的手“是奶奶老糊涂了，別跟我這個黃土埋到脖子的老太婆計較！”

周子騰搬了兩張小馬扎放在床邊，“姐姐你們坐，我去做飯！”

“你還會做飯？”李懷有些驚訝，但隨即反應過來家里這樣的情況做飯的擔子也只能是他了。

男孩沒有答話，只是笑笑問了她們有沒有不吃的菜便出去了。

吃完飯差不多就天黑了，周子騰先喂完奶奶就出去了。等了好久也不見他回，放奶奶一個人在家也不安全。秦蓁蓁決定出去找一下，拜托李懷在家陪奶奶。

問了幾戶人家，她才知道，原來周子騰每天白天去上學，晚上則去鎮上建房子的人家做幫忙做小工搬磚。

秦蓁蓁趕到那個地方的時候，周圍圍了一圈人，個子高一點的周子騰站在中間神色慌忙的解釋著什么？

她走近才發現地上躺了一個差不多大的男孩子不停的抽搐，嘴里說不出話卻一直指著臉色蒼白的周子騰。

她上前握住他的手擋在身后，用眼神安慰他冷靜。

一直抽搐嘴唇緊閉，眼球上翻，但未伴隨嘔吐，秦蓁蓁想起自己以前在醫院等易雋北實習時候碰到的一個病人，也是出現這樣的情況。

他教自己：“掰開病患的嘴，塞進布條。有節奏的輕捏手指使病人放松……”

慢慢的，地上的周紅逐漸放松下來，癥狀也沒那么明顯了。

“讓讓！醫療組的醫生來了。”

松了口氣的秦蓁蓁回頭，發現易雋北跟在一個行色匆匆的中年人后面，頭發上還有水霧，應該是剛洗漱完，黝黑的眼神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

“易醫生，您看……？”

易雋北望向地上逐漸停止抽搐的人，回轉目光：“干的不錯”

“……”

剛剛一股腦沒想太多就處理也不見慌張，這下被他夸一下怎么還心跳加速了呢！

簡單的對周宏胳膊上的擦痕消毒，易雋北再格外叮囑他一些注意事項。

這時的男孩已經能夠站起來好好說話了。他不好意思的沖周子騰道歉，說自己剛剛想讓他幫忙拿藥，卻怎么也講不出話來。

一場鬧劇結束，秦蓁蓁才想起李懷還在奶奶家等自己。她想回去，但身邊的人仿佛有感覺一般，拉住了自己的胳膊。

“談談？”

明明是商量的語氣卻帶著不容商榷的意味。

秦蓁蓁只得讓周子騰先回去，告訴李懷自己可能要遲一點。

……

兩人沿著鎮上的小河走著，月光撩人纏綿的灑落在河面，使氣氛升騰起來絲絲縷縷的曖昧與尷尬。

“怎么突然來這里？”他率先打破尷尬。

秦蓁蓁把被風吹亂的頭發別在耳后，“見幾個故人”

“剛剛那個男生？”

“嗯”

“還有嗎？”

“沒了。”

“那天晚上……”

“挺冷的，我先回去了。”秦蓁蓁飛快的打斷他，轉頭離開。

“秦秦”他叫住她，干澀的嗓音在夜風中顯得更加清晰。

“這次回來……還走嗎？”

秦蓁蓁頓在原地。

良久

一陣鈴聲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她終究還是沒有回答，快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