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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當時只道是尋常

謝安會站在哪一邊我心里真的是沒譜的。按照檀香的說法,老何的姐姐是謝安的奶媽。謝安娘當年生下謝安之后沒有奶水,而偏偏一開始給謝安選來的奶媽又突然間死了丈夫,一聲不吭地逃回了老家。還在襁褓之中的謝安險些因為沒有奶喝而夭折。

后來,謝安娘的一個同鄉姐妹知道了這件事情,也不知為了攀附富貴,還是真的心地善良,她竟主動找上門來要做謝安的奶媽。謝安因此撿回了一條小命,這個奶媽自然搖身一變就成了謝園三爺的救命恩人。謝安是個極重情義的人,一直待奶娘同親娘一樣好。十年前,奶娘去世的時候,將自己的弟弟,也就是老何,塞進了謝園做事。謝安移居東山的時候,便將他帶來做了管家。

老何的資歷老,姐姐又對謝安有恩,正因如此謝宅的人都不敢惹他。可劉氏做為主母,按道理來說禮讓他一些即可,讓她唯唯諾諾的真正原因卻是,老何有個遠房表弟是會稽王舍人。一直兢兢業業地為謝安將來的仕途鋪路的劉氏,對老何巴結來來不及,怎么可能和他對著干?

晌午時分,我正對著院子里的那株有些枯的蘭花發呆。檀香喜滋滋地跑來告訴我:“夫人,老爺請您去他的書房呢。”

我隨意撥弄了蘭花的葉子一下,苦笑了一聲道:“都過了兩天了,才來找我嗎?”

檀香看了我一眼,十分不解地問道:“您怎么不開心呀?您不想見老爺嗎?”

那天,我放平哥兒回去沒多久,老何就氣急敗壞地去了謝安那里,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他一定是去告我的狀了。之后謝安雖然沒有什么大的動作,但少不了要找一兩個下人問一問情況。

有一點平哥兒是說對了的。徹查賬本確實不是一件小工程,需要牽動謝府上下所有關節,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下人們肯定是不開心的。再加上謝府里的下人們大多都是老何的人,老何吃進去的錢多少是要分給他們一些的,現在我要查賬,他們肯定都恨死了我的“多管閑事”。從那些人嘴里說出來的,怎么可能有我得好話?

我輕輕冷哼了一下,有些悲憤地道:“開心!此去只怕是風蕭蕭兮易水寒了。”說著我便起身準備往謝安的書房去。

檀香卻拉住了我:“夫人,您就這樣去啊?”

我低頭看了自己一眼,上身淡藍色中襦,內襯素色中衣,下身藕荷色長裙,內襯鵝黃襯裙,腰上束著素色圍裳,伸出兩條素色長髾,既清新典雅又符合規制。

“這身衣服挺好的呀。”

檀香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道:“不是衣裙,是您的頭發。”

與我那一頭煙灰黃的短發不同,劉氏的及臀長發如潑墨一般。要說我對現在的這副身子比較滿意的地方,也就是這一頭青絲了。古代人還沒有發明燙染技術來折騰頭發,因此發質都很好,劉氏的頭發更是如絲順滑。

我摸了莫自己隨意用發簪綰起來的松髻,對檀香問道:“怎么了?不是綰起來了嗎?”

檀香連連搖頭道:“不好,不好。我還是幫你重新綰一個吧。您要去見老爺,應該打扮得漂亮一些。”我暗道:謝安找我去十有八九是要“算賬”的,打扮漂亮了又能怎么樣?可還是被檀香拖進了房里。

在我的一系列驚呼尖叫,抱頭鼠竄之中,檀香還是不負重負,給我綰了個倭墜髻。檀香對于簡單樸素的倭墜髻很不滿意,因此決定在發簪和發釵的數量上來彌補。于是,銅鏡前的我滿頭金銀步搖,紅綠發簪,看得我驚呼“見鬼了”。

我忙不迭地將滿頭的頭飾取下來,看見檀香正幽怨地看著我,才又從梳妝盒里翻出了一個簡單的梅花釵插在了斜髻上。

除了長相,我與劉氏在性格、學識和喜好等各方面都有著十分巨大的差異,唯獨只有一樣相同——我們都喜歡梅花。

檀香幽怨地道:“余音每次去見老爺,光是步搖就要戴上兩三把,可夫人……”

與余音的美艷動人相比,我的長相只能算是娟麗清雅。隆重而冗雜的發飾戴在她的頭上并不突兀,可若是戴在我的頭上就會顯得不倫不類。我不知道東晉這個時候是不是流行插上滿頭的簪子和釵釧,不過我至少知道,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可我卻實在不知道該怎么和檀香解釋這個問題,只好故作生氣地瞪了她一眼。大概是我的表情做得實在是太到位,余音立刻收了聲,任由我頂著個“潦草”的、“未經雕飾”的發型往謝安那里去。

我到謝安書房的時候,他正在練字。我敲了敲門框,他抬頭看我,先是微微一怔,隨即淡淡一笑道:“你來了。”

我雖然先前兩天已經給自己做了不少心理建設,可面對謝安,心里仍是免不了有些忐忑。我小步地挪到謝安身邊,“嗯”了一聲。

謝安放下手中的筆,趺坐去書桌對面的床上(床是東晉時期的坐具)。我原地站著等著他開口。謝安看了我一會兒,見我沒有動作,指了指自己對面的席位,道:“來坐。”我默默地跪坐過去,仍是靜靜地等他開口。

案上的心字香燒掉一小截香灰之后,謝安終于開口:“內堂的事,我本不該過問……”謝安說著頓了一頓。我看了他一眼,表示請他繼續說下去,他才又道:“聽說夫人近來正查府里會計事。”我點了點頭,將早已準備好,反復練習了好幾遍的話背了出來。

“前些日子老何送來去年的會計簿給我。你也知道,我一向疲軟得很,又依仗著有老何打理內堂的事情,所以并不認真過問府里的事情。可偏偏我那日閑來無聊,便將那會計簿翻了一翻,誰料卻翻出了些許不通情理之處。原想著老何應該不會出錯,可細想之下,覺得仍應該將那些不通情理之項目盤算清楚,方算是盡主母之責,是以遣了底下人一些差事,不過為了弄清數目罷了。怎么?他們和你說了什么嗎?”

我自認為這番話說的甚是委婉含蓄。可謝安是何等玲瓏剔透之人,只要將前后幾人的說辭一比,肯定已經明白其中原委了。我甚至懷疑,謝安其實一直都知道老何暗地里的那些勾當,只是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一直裝作不知道罷了。

謝安思忖了片刻,抬眼盯著我:“夫人當真要查?”

我本以為謝安既愿為了老何找我來“談話”,至少會勸我停止查賬,早就做好了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軟磨硬泡,長期抗戰的準備,沒料到他竟問了我這樣一句話。

賬我是一定要查的!且不論我在做燕子時與老何結下的“私人恩怨”,即便是為了公道與正義,我也不允許自己有絲毫的退縮。我坦蕩地回視謝安,自信而堅定地說:“當真要查!而且我有信心能查清楚。”

謝安看著我,流露出驚喜的神色。可過了一會兒,那雙閃著流光的雙眸,又迅速暗淡下來,再去看他時,面上的神色竟變成了哀慟。那是一種十分深沉的哀慟,一種似曾相識的哀慟。他的母親過世的時候,我在他的臉上見過這樣的神情。

察覺到我向他投去探究的目光,謝安微微頷首,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內堂之事,都由夫人做主。”

成功來的太快,就像龍卷風。我傻乎乎地反問:“真的……都由我做主?”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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