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絲可不想在這漆黑的地方呆一整晚。她又試著用手機撥號——還是撥號失敗，她“噓——”地嘆了口氣。

自從開始下雪以來，其他人都在偷懶、請病假，她怎么沒想到呢？不然她現(xiàn)在也不會如此狼狽。因為我有節(jié)操，跟現(xiàn)今大部分人不同，她告訴自己。幸虧彼得和潔西的住處離超市步行可達，實在沒有理由不來上班。他們知道她對缺勤沒有一絲容忍。

凱絲瞥了一眼消防通道。門雖然關(guān)著，但她仍能看見外面飄灑的雪片，正靠著窗戶堆積起來。

現(xiàn)在這里感覺更像北極，而不是西米德蘭。

凱絲顫抖著伸出手臂，放到收銀臺上，再次摸索電話。她仍然擔心電力中斷可能是人為造成的，所以現(xiàn)在只想給管事的人打個電話。坎貝爾先生。電力公司。警察。隨便誰。

凱絲堅持讓彼得站在附近，他的手機時斷時續(xù)的閃光讓她更有安全感，但也只能些許緩解她的緊張情緒。她把話筒從座機上扯下來，用手指戳鍵盤。

依然沒有撥號音。

凱絲把聽筒摔回去。

“沒事？”彼得用他蹩腳至極的英文問道。

“沒事。就是不小心把電話弄掉了。你知道杰西去哪兒了嗎？我要關(guān)店了，不過得先找到失蹤的員工。這樣的晚上最容易丟東西。”

突然一陣安靜，凱絲心跳加速。幾秒鐘后彼得才又出聲。“我不知道她在哪兒。你呢？”

凱絲嘆了口氣。“我要是知道，還會問你嗎？我最后看見她，是她出去問有沒有人知道停電原因的時候。她應(yīng)該還沒回來。”

“我應(yīng)該去找她嗎？”

一想到要獨自呆著，凱絲大喊起來。“不要！就呆在這。我可不要你倆都走失了。”

彼得回身走向柜臺。“你覺得她走失了？”

“那女孩腦子有水。我敢肯定，不管她在外面干什么，都有辦法惹到麻煩。你就——”

話講了一半，凱絲的身體突然打起哆嗦。一小時前剛停電時的寒冷，跟現(xiàn)在根本沒法比。沒有暖氣，他們肯定會凍僵的。她又瞄了一眼消防通道，外面的雪片打著旋兒徑直落下。風力也開始加大，怒號起來。

凱絲雙臂環(huán)抱著身體，依然在發(fā)抖。“老天爺，彼得，你能不能快點兒啊？我們得離開這兒了。”

我們現(xiàn)在就得離開這里。

* * *

杰西勉強能看到距離她鼻子上雀斑一英寸的前方。雪沒完沒了地打在她的臉上。她的鼻孔里全是雪，視線也模糊了。她感覺快要窒息了，但是除了堅持找到回超市的路之外，她別無選擇。真尷尬，她竟然迷失了方向——只走了十英尺，一轉(zhuǎn)身就迷路了。她周圍每個方向似乎都是無限延伸下去的一片白色。她打著顫，一定程度上是因為焦慮，但更多的是因為她快要凍僵了。

真聰明啊，杰西卡。給你的常識打滿分。

她大聲求助，果不其然，回應(yīng)她的只是一片沉默——耳邊只有越來越尖厲的風聲。盡管沒有響應(yīng)，可是除了繼續(xù)呼喊，杰西不知道還能做什么。仍然一片死寂。杰西停下來，整理一下思路。站定時，寒冷更加徹骨。

杰西在零錢里摸索著，掏出手機。細長的粉色金屬手機外殼上點綴著銀色的亮片。她想先打給在超市里的彼得，讓他在門口喊幾聲，這樣她就可以循著聲音找到路——雖然這讓她感覺像個傻子，但只要是彼得她就不會太介意。他會為她保密，不去告訴那個超級大賤人——凱瑟琳。

她剛按下按鍵手機就亮了，但一眼就可以看出有什么地方不對勁。手機還有電，但屏幕上只有亂碼，亂七八糟的豎線和歪扭的曲線。她嘗試撥號，但通話失敗。她收起手機，又開始了全無方向的尋找。

小時候，杰西喜愛冬天，每個圣誕節(jié)都盼望下雪——這是一年中她最愛的時節(jié)——但這次席卷全球的寒潮讓她擔憂。呼嘯的風中夾雜著一絲不祥之兆，杰西懷疑雪會不會真的一直下下去。她從廣播里聽到，已經(jīng)有人在這樣的酷寒中喪生，事態(tài)每況愈下。現(xiàn)在手機也不工作了，這讓杰西更加不安。

當然，也可能是手機出毛病了。“嗯，肯定是的，”她自言自語道，指望著聽到一點聲音，讓她冷靜下來，即便是自己發(fā)出的聲音。“它就是出了點毛病。”

不知何故，她并不相信自己的話。

* * *

彼得花了差不多三十分鐘才完成工作。凱絲聽見他的腳步聲從酒精和飲料通道傳過來。“都搞定了嗎？”她問道。

“是的，霍利斯特女士。”

“那我們走吧。”

“杰西在哪？”

凱絲嘟噥了一聲。“她自求多福吧。我可等不起了。如果你擔心她的話，你就自己去雪地里找她吧。”

“謝謝你，霍利斯特女士。我現(xiàn)在去。”

“彼得，等一下！”她追著他喊道。“也許，你說得對。我們不應(yīng)該把杰西孤身一人留在外面。”

彼得的腳步停下來。“好的，霍利斯特女士。請快一點！”

事實上，被自己的職員指揮讓凱絲火冒三丈，但愈發(fā)尖利的風聲讓她一反常態(tài)，變得順從起來。

“來了，”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