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故也是在那一年出現，忘川河畔十里純白染成了鮮紅，孟婆緊鎖眉頭，冷冷的站在奈何橋上，看著忘川河的盡頭，她的身邊，站著一身玄衣，表情嚴肅的墨白。

“孟婆，可是出什么死了？”青音看了看艷紅的黃泉花，彌漫著鮮血的味道，微微皺起眉頭。

“青音，有人把黃泉花靈偷走了，你，去把那孩子找了。”孟婆的聲音冷得徹骨，那是青音從未見過的煞氣。

“是……”她微微福身，轉身離去。

只可惜，青音終究沒有在事態嚴重之前把黃泉帶回來。

冥界毀滅了，海水變得污濁，鮮艷的紅花開滿彼岸，一具具尸體順著忘川河從上游飄下來，空氣里，是濃烈的血腥味。

“青音，你走吧，我要留下來等黃泉，那孩子很善良，也很無知，她如果找不到婆婆我，會害怕的……”孟婆終究沒有走，危樓倒塌，濺起滾滾煙塵，那一頭白發的女人靜靜的坐在奈何橋上，淡淡的望著渾濁的忘川河的盡頭。

多年之后，青音再一次見到黃泉，是在天界那威嚴聳立的戰神殿去，那一襲紅衣紅發好瞳的女子。

只是，那已不再是她熟悉的小女孩了。

她不叫黃泉，她是戰神沙華，天帝之徒，儲君，天間戰神。

多少年過去，除冥界毀滅時，再次相見，青音看著那高不可攀的冷漠女子，心底竟泛起一絲苦澀。

多想，她回來。

那個黑發紅瞳，眸光溫柔爛漫的女孩。

青音看著她站在高高的王座前，眼神冰冷徹骨，當年發生了什么，她不知。

直到懲言死后，她走過歸墟之地，那十里好花盡數枯萎，白發的女人依舊熬著孟婆湯，卻是給自己喝。

“黃泉…回不來了。”孟婆低垂著眼簾，聲音清冷，就如同那時的沙華。

黃泉是沙華，但沙華卻不再是黃泉。

沙華和薛陽的再一次相見，是在七月初一的晚上。

那一日宮里擺好了宴席，時隔皇帝為他慶功凱旋而歸之后，第一次把他詔進宮里。

御花園里的長桌，皇帝和皇后早已到了，還有一些老臣，說起來，他竟是最年輕的那人。

“陛下……”他穿著一身玄袍，墨發冠宇，一對劍眉下的寒眸冷冰冰的。

“來了？坐下吧，今日是給沙華道長接風洗塵，不必太拘于君臣之禮。”皇帝臉上難得帶著笑容，只對薛陽吩咐了一句，便看著旁邊眸某個位置上的謙和有禮問著，“不知道長在我這地方住得可習慣？”

“甚好。”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清冷淡然，無悲無喜，似乎沒有什么東西可以引起她的興趣。

即使那高高在上的皇帝。

薛陽耳尖微微動了動，只覺得這聲音悅耳極了，心底的弦被人輕輕撥了一下，癢癢的。

他好奇的抬頭順著皇帝陛下的視線望去，對上一雙溫柔且清冷的紅眸。

薛陽一愣，只覺腦海中煙花炸響，心，亂成了一團。

“父王，沙華姐姐住我那里，你放心好了。”女孩略帶嬌羞的聲音，那是云夕公主。

沙華淡淡的收回目光，清冷的眸光落到身旁的云夕身上，眼里浮現出溫柔，“沙華很好，云夕公主很讓人喜歡，陛下不要牽掛。”

“我這皇兒一向蠻橫無理，想不到到了道長你這，乖得跟只小貓一樣。”皇后在一旁笑著打趣道。

“母后！”云夕瞪著一雙，嘟著嘴看了一眼皇后，然后低下頭不再說話，只是時不時抬頭看一眼沙華，臉上染上一抹嫣紅，“云夕可喜歡沙華了，總覺得熟悉。”

薛陽在對面緩緩坐下，渾身的寒意，讓他旁邊的幾個大臣不寒而栗，渾身不自在。

只想：又是那個不長眼的得罪了這殺神。

薛陽端起桌子上的酒，淺淺的抿了一口，余光卻注意著對面那女人，看著云夕臉頰上的羞澀，薛陽微微的皺眉，寒眸里劃過一抹暗光。

云夕公主，該不會有斷袖之癖吧。

想到這里，薛陽握著酒杯的手緊了緊，目光灼灼的盯著云夕挽在沙華胳膊上的手，只想剁了那只手。

他都還沒碰過，云夕有什么資格！

“不知道長可查出宮中妖禍緣由？”皇帝又問。

“已經有眉目了。”沙華抬眸看了皇帝一眼。

薛陽一早便聽宮里的人說，最近宮里出了事。似乎是有妖魔，冷宮里時常出現莫名的尸體，有時是動物，有時是人類。

對于妖魔這種話，他自然是不相信的，不過是宮里的人又在玩弄什么心機罷了。

只是他沒有想到，那日河邊所見的女子今日是個道士，更沒有想到，她竟然會出現在宮里。

“沙華道長，不知是哪里人？竟能擒那妖禍。”薛陽放下酒杯，突然冷聲開口道，目光灼灼的望著對面的女人。

言語中，是對沙華的懷疑。

他曾經派人去打聽過，那日河邊的女子。只是一直沒有消息，他怎么想也沒有想到她會是一個騙吃騙喝的女道士。

依舊是初見時的那一身白色衣裙，少女清冷的眸光瞥了他一眼，然后落到皇帝身上。

“薛將軍！”沙華還未回答，皇帝卻開口打斷了他的話，面露威嚴。

“陛下不用責怪薛將軍，畢竟妖王之亂已過千年，妖禍這種東西，現在也沒多少人還記得，還相信。”她聲音清冷，平靜而冷漠，垂著眼簾，沒有一絲情緒。

宛如一汪深潭。

薛陽嘴角微勾，眼神卻還是那么冷，他現在，是越發對這個女人感興趣了。

“怎會，道長過濾了，薛將軍可是我南國一猛將，守我山河長治久安，我怎會責怪薛將軍。”皇帝收了臉上的威嚴，又露出一開始的慈祥，和沙華談天說地。

只是那女人卻甚少回答。

薛陽越看，越覺得皇帝的舉動里似乎帶著討好之意。

沙華亦是知道，皇帝之所以如此，所求的，不過是長生。

自古帝王皆愛尋求長生不老。

她與南國皇帝見過也不是一面，當年的青澀少年，如今已經年過半百，而她，依舊青春永駐。

每五年的驚蟄，黎民百姓便要上昆侖山祈福，南國皇帝也不例外。

沙華見過他十幾次了，從一個孩子長成少年，又從少年到遲暮之年。

人世間的生老病死，即使當年那雄姿英發的少年皇帝，如今也是對老死的恐懼。

沙華見太多，便不覺得感慨。

“陛下若真想綿延益壽，沙華還勸陛下一句，且莫再尋什么長生不老藥，是藥三分毒，與其這樣，倒不如多做對百姓有用的事，或許來生，還是皇帝。”沙華抬頭，淡淡的望著南國皇帝，眸光清冷而疏離。

皇帝點點頭，亦如熱情高漲。

察覺到薛陽對沙華的過度關切，一旁的老丞相碰了碰薛陽的胳膊，眼里流露出絲絲意味。

“怎么？薛將軍喜歡那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