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倉促，也沒帶什么東西，附近也沒個賣瓜果的，就給你家府邸周邊做了點衛生工作。”唐修之伸手從青袍里掏出幾枚銅牌拋給柳無刀。

銅牌上正面分別用大寫字寫了“卅壹伍”到“卅壹玖”，背面是一片光滑，左側邊有規整的缺口，不知作何意義。

“門口那些垃圾身上摘下來的。”唐修之得意一笑，拿起桌上的殘茶晃了三晃一口飲盡。

屋外的垃圾，柳無刀當然知道指的是哪些人，只不過自己屋子外的人到底是個什么水平他不清楚，但是會被派來監視自己當然也不會是什么等閑之輩，身上的工牌是銅制品，而銅作為重要的軍事資源一向嚴苛把控，不管他們來自哪里，都不簡單。

他把銅牌揣入懷中，冷冷的說了聲謝謝，面前這個人到底是個什么來頭還不可知，銅牌的來歷自然也值得存疑，但是看上去不像是什么打感情牌的臥底，因為臥底那種需要腦子的職業，眼前的這個人從各種地方都顯露出了他并不滿足那個必要條件。

唐修之扔出銅牌后還沒看柳無刀臉色，也好像沒聽見那句冷冷的謝謝，只是依然自顧自的說著：

“我聽說你是從北邊過來的，也不知道你說不熟悉京城的風俗習慣，要我推薦的話我肯定是要給你推薦福泰四十七號街口的那家魚湯面，早上睡到日上三竿去來上那么一碗，呵你別說啊這才叫作生活，那日子才過的叫個愜意。”

明明穿著一身干練的樣子，登場的氣勢也是高手范十足，但一張嘴這滿口的京城閑散大爺味兒，柳無刀默默把椅子往后頭搬了點，這人不僅厲害，而且好像腦瓜子也不太好使，武力高強和癡病這兩者分開來說都算不得危險，但組合起來可就是實打實的災禍。

唐修之看柳無刀的舉動感覺略有點尷尬，原本他想著用一種不動聲色的出場方式來烘托出自己的瀟灑英姿，卻不想把柳無刀嚇得渾身元氣轉了三周，他看在眼里只覺得這個被孟慢慢好容易救回來的苦命郎怕是又要兩眼一翻，就此去過了那奈何橋。

于是趕忙掏出了忙活一早才攢出來的四枚銅牌扔了過去，早些時候聽徐廿山說柳無刀已經拓了靈海，又是見聞一類的神識，應當是一早就知道是被人給盯著了的，那么于情于理看著這幾個牌子也該站起來鞠個躬練練道謝兩聲不是，但誰知這火燙的鳳珠救回來的人卻是這么個冷血玩意兒。

“咳咳……唉就是我今早吃面的時候聽你下人說你牌九挺厲害的，我就來找你斗斗牌九……你可能不知道，咱京城人真就挺好這一口的……”

唐修之說的都要捂臉，原本按照劇本來這時候應該以居高臨下的姿態淡淡的問一句“敢與我對弈否”，結果如今人家啥書沒干呢自己氣勢就一瀉千里的落了下去，最后反而都有點有氣無力的蔫巴樣。

“就這？”

就算是柳無刀，也猜不透眼前的這個人到底是哪路神仙，哪有人非法入室就是為了和屋主打兩圈麻將的，這不是鬧嗎？

“真就這，其實小兄弟實不相瞞我在京城也是有幾分名氣的，大大小小三十七所賭場哪家見了我不要恭恭敬敬的迎進去，就怕我給他家贏個底朝天。所以啊我聽你牌技如此精湛，就忍不住手癢要上門請教一番。”

唐修之正色到，廚房的聲音已經是白肉下油鍋過油的聲音，以他的身份幾個御醫自然是認得，這要是被認出來了實在是有點丟臉，所以他還挺趕時間的。

“閑的。”柳無刀搖搖頭，但又礙于對方武力強勁的很不敢有所表示，只得從桌肚下拿出牌九。

唐修之心領神會，兩手如云中閃電一般在桌面上穿插，只是剎那功夫便把黑白棋子放到了各自棋缽里。

柳無刀把牌九逐個拿出來，每拿出一個唐修之就擺上一個，擺的是三絞龍的樣式，兩人各自拿面前的那一條，空出來的是廢牌，好叫斗牌九的兩人不能看著自己的牌就曉得對面的牌。

“玩之前賭點東西。”唐修之搖著手里的兩枚骰子笑瞇瞇的說到，“要不然玩起來多沒勁。”

柳無刀點頭表示認可，今早剛支出了三千六百錢，要是這一圈玩下來能賺回來那真就是件能讓他全天都舒爽的事情。

至于輸了怎么辦，他還真沒想過，桌上倒扣的三十二張牌在他眼里就是透明的擺在那兒的，唐修之手里的骰子每晃一下是幾點點數他也知道的清清楚楚。

如果是他先摸牌，那么那牌好到就算是叫阿蠻來也能下贏，如果是唐修之先摸牌，雖然兩人牌面勢均力敵，但如果唐修之真是個賭博好手，那么他的打牌思路就很清晰了，柳無刀只要虛晃兩步，也是必贏之局。

“我在宮里稍微有點相識，如果你贏了，我能讓你這抄書店的生意好到門坎踏碎，京城米貴居不易，贏了這把，居易也。”

柳無刀眉頭一挑，不由喜上眉梢，這等好處可比幾千塊現錢來的要實在的多，簡直就是一張長期門票，以他的抄書速度，只要有客那便是白撿的錢，這要是能介紹幾宗生意，那就算是能在這京城勉強住下來了。

“你要是輸了怎樣我還沒想好，不如等這把下完我再琢磨琢磨可行否？”

這話就像是你要贏了能贏我兩百塊，但我要贏了贏你多少錢我還沒想好，等下完了我真贏了再問你要個五千上萬的你也不能否認，簡直就是土匪下注。

柳無刀自知必勝，管他輸了是什么代價都無所謂，滿心歡喜的答應了一句無妨，從棋缽中拿了個棋子在手里把玩著，心里已經想著這柳府門檻是不是太高了點，要是來往抄書店官員多了絆腳該如何是好。

而唐修之下這個注是的確還真沒想好柳無刀輸了能要點什么，本來此行的目的就是為了看看柳無刀這個人的，卻沒想到這清秀小書生看起來靦腆，心里頭傲氣卻是足的很嘛。

他哼笑一聲，不自覺到嘴角上揚，反而被激起了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