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象未必會準。”最先開口的反而是孟溪，她直視著夫子的眼睛，“我能救他。”

“只有你能救他。”夫子點點頭，看向的卻是程如玉。

“老師看的星象，絕不會假。”程如玉神色猶豫，忽而看到了那幾個縮成一團的御醫，臉色一冷到：“今夜的事，你們幾個誰也休要抖落出去，要不然，是要找不到腦袋的。”

“御史不說我們也是知曉的。”那幾人更是害怕，點頭如搗蒜一般答應下來。

魏青丘看程如玉竟然如此猶豫不決，甚至還要遷怒幾個小小御醫來調開話頭，心里頭更是火大，冷哼一聲說到：“國運受損，未必傷的了殿下。”

他本是一介散人，為了還蘇二的恩情才跟隨趙宇昂，對于皇室乃至于上京本國，他都并無半分留戀。

“傷不了殿下，但定然會傷殿下的前程。”程如玉皺眉。

“那又如何，小師叔斷然不會在乎這個。”魏青丘眉頭一挑，看著程如玉厲聲到：“僅僅是為了個飄渺的星象，就要奪了這孩子的命嗎，要知道救了殿下的不是你也不是我，是他!”

“經脈不通，元池已毀，他活了也就是個廢人，我又怎么敢拿他賭殿下的前程。”

“既然是個廢人，又怎么會擾殿下前程，我看引動天象的，怕不是北梁蠻子練的柴刀兵。”魏青丘一口駁回，駁的程如玉干張著嘴，不知說什么好。

最終能下定奪的，終究只能是小皇子，但這般生死定奪的事情，交給你個比柳無刀還要小上一歲的孩子，實在是有些殘忍。

程如玉猶在猶豫，躲躲閃閃的不敢看小皇子一眼，魏青丘則是直勾勾的盯著小皇子，蘇二的后人，他覺得不會讓他失望，如果真不要了柳無刀這條命，他魏青丘這一路也算是還上了蘇二的恩情。

孟溪則總偷偷看兩眼柳無刀，總覺得有些似曾相識，但她從未去過邊城，最遠也就是陜州。

夫子則對北落長生抱有一定的興趣，甚至在所有人都沒有發現的情況下偷偷引取了北落長生一縷氣元，捏在手中悄悄的算著什么。

沉默只是一剎，趙宇昂沒叫眾人多等，直視著李夫堅毅說到：“我娘常說，人所為人，恩仇當報，不管如何，都請夫子救他一命。”

“得虧徐廿山被赤羽林叫了去，要不然小柳先生這命決然是保不住了。”魏青丘噓了口氣，暗嘆還好還好。

“接下來慢慢你自做定奪吧，老夫先回竹林睡去了，年紀大了精氣神都不好使，該早些睡。”夫子揮了揮袖，彈了程如玉一腦瓜崩，邁開步子就這么走了。

“莫非是要用鳳珠？”程如玉驚疑不定，朝夫子的背影喊到。

“你問慢慢，鳳珠又不在我這，怎么越大人還越傻了。”夫子一步沒停，打了兩個哈欠，就像是出門喝了個酒準備回家睡覺的巡查老頭，全然沒有天下夫子的覺悟。

“鳳珠……是為何物？”魏青丘只感覺自己仿佛并不是個修道人士，怎么今夜聽得玩意兒凈是些從來沒聽說過的。

“天鳳之珠，溶于血中可活死人醫白骨，十年不可寸進之修道者，得之可在有起源，大道四象之根本凝結之物，珍貴無需多言。”

程如玉緩緩說道，他面色極為糾結，每說一字就更加糾結一分，他剛剛說的短短一句話，在修道者耳中可以說是字字珠璣。

“怎么可能有如此物件！”魏青丘驚的無以復加，兩眼在孟溪和柳無刀之間來回的游走。

他連連吞咽了三次口水，才又顫顫巍巍的問向孟溪：“三先生難道要用這等圣藥救這個孩子？”

“三先生……這等恩情，我怕是很難還上。”趙宇昂也是修道者，自然知道鳳珠到底是多么珍貴，這等不能以世俗金錢做定奪的修道圣藥，以他現在一個飽受排擠又沒有什么勢力的皇子身份，當真還不起。

孟溪猶在撫著柳無刀身上的銀針，她在尋一個貼切的穴位，好讓鳳珠以最小的排異性灌入柳無刀的體內。

“鳳珠本不是我的，有個恩人也這么救了我的命，給我灌了不知多少鳳血，活下來后余下了這么顆鳳珠。”孟溪徐徐說到，

“再說看他命魂，與竹林也有些緣分，這份恩情叫他自己還吧。”

在撫過了二百七十余根銀針后，終于找到了那一處最為貼切的穴位，孟溪伸手捻住那根銀針，紫薇瞳術印的她滿眸紫光，明明只是十七八歲的年紀，卻沉穩的叫人喘不上氣。

玉手輕抬，銀針帶著一條血線拔了出來，孟溪飛快的在那個穴位的周邊連點三下封住經脈，又拿那根銀針在指尖挑了個血珠。

此血珠并不同與一般血珠，自從孟溪皮膚中鉆出來時，便淺淺的散發出紅光來，御醫堂內的溫度只是剎那便升了個層次，在這莫春的時節，一眾人都仿佛入了深夏。

血珠也并非尋常血那般，細看下去竟然是紅色透明的，因血珠溫度實在是太高，周遭的空氣都有些許的扭曲。

眾人只是看到了一瞬，在鳳珠露出來之時，孟溪即刻便把血珠按向了那個名為檀中穴的穴位。

呲啦一聲，一道白煙在柳無刀身上徐徐升起，本已半只腳踏入冥府的他此時卻是痛哼兩聲，因為痛身子甚至都躬了起來。

“活，活了？”魏青丘摸了把額頭的漢，一半是熱的，一半是驚的。

“活了。”孟溪點點頭，搖搖擺擺的扶著床沿坐了下來，失了鳳珠的她看起來有幾分柔弱，終于有了些碧玉年華的感覺。

她一根根的緩緩的把柳無刀身上到銀針拔取下來，每拔一根柳無刀便會痛哼一聲，雖然看著可憐，單眾人心里聽著卻是越來越放心。

感覺得到痛了，能哼除聲了，那就到了凡人夢救到范疇了。

終于收完了三百多根銀針，孟溪撫了撫鳳珠在柳無刀身上灼出的小小瘢痕，抬頭對程如玉喊到：“表師叔，扶我回竹林。”

“叫老師看到你這樣不得心疼死。”程如玉搖搖頭，上去扶住孟溪，就要往外面走。

“三先生……這日后？”趙宇昂出聲問道，柳無刀活是活了，但若是只活今晚或是個三天兩夜的，那可不是白費功夫。

“日后找徐廿山，龍虎道人也不是草扎的，再日后看他造化了。”程如玉代孟溪答了。

他扶著的那個俊俏姑娘，此時已經瞇著眼要走不動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