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彥秋握起葉千云的左手,他手中不知什么時候多出一個玉鐲子。小心的給她帶上:“我把鐲子修好了,也把你帶回來了。從今以后,我不允許你再離我那么遠。”
葉千云笑道:“接我回府本就是違反唐氏族規的,主君以后做事可要慎重,尤其是關于我的事情。”
唐彥秋將她耳邊的那縷秀發理了理:“那年我說過,和你一生一世一雙人,我食言了。不管原因為何,三年寒舍的苦,皆是我的無能造成的。如今,我雖接你回來,卻還是負了那句一雙人的誓言。從今以后無論如何,一生一世,我定以命相守。”
葉千云癟癟嘴:“好日子,不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云娘,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能保護你?”
笑而不語,葉千云看向了旁處。
唐彥秋不想讓她面對一些事情,三年前如此,三年后亦如此。
只是眼前的人,終是不同于以前了。
唐彥秋沒待多久就離開了,他已是唐府主君,平日里忙著處理天南地北的事務,本沒什么清閑時間。
答應葉千云晚上過來用膳,便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葉千云站在原地,伸手將摸了摸剛才唐彥秋理過的那縷頭發。
小寶過來拉拉葉千云的衣袖,奶聲奶氣的問她:“阿姐,以后我們住在這里嗎?”
葉千云蹲下來,溫柔的摸摸他的頭:“對啊,以后小寶就和哥哥,還要阿姐,采姻姐姐一起住在這里。小寶喜歡這里嗎?”
“喜歡!這里又大又漂亮。只是小寶害怕,這里的主人會不會把我們趕走?”小寶皺起小臉,抬頭堅定的對葉千云說,“阿姐放心,小寶以后多干活少吃飯,不讓這里的主人嫌棄小寶,這樣,就不會趕我們走了。阿姐身體不好,以后,阿姐的活都讓小寶來做。”
采姻蹲下問:“那采姻姐姐的活呢?”
小寶又皺起小臉,想了一會兒:“小寶太小了,沒有辦法做兩份活……采姻姐姐,等小寶長大,再幫你做活好不好?”
采姻逗夠了,笑著說:“傻孩子,你還小,能做什么活。等你長大了,就去學堂讀書,然后做大官。這樣,我就能仗著你的勢去欺負別人了。”
“好孩子是不可以欺負別人的……”
采姻問道:“那些欺負過你阿姐的人,難道也不能欺負回去嗎?”
“阿姐那么好,為什么要欺負她。”小寶撲到葉千云話里,“阿姐放心,小寶以后不會讓人欺負你的!”
葉千云抱起小寶往屋里走:“這里以后就是小寶的家了,你不用每天做活,就像采姻姐姐說的,等你再長大一些,就去學堂讀書可好?”
這話讓身后的大寶聽見,連忙擺手:“阿姐,這不行。說好了我們兄弟是來唐府做活的。”
“你們喚我一聲阿姐,就是我的弟弟了,哪有姐姐讓弟弟整天忙死忙活的。”葉千云笑著說,“活的確有,從明天起,你就在我身邊做事吧。這么大個唐府,除了采姻,我誰都不敢用。”
三兄弟跟著來唐府,不能讓別人說了閑話,污了葉千云。于是大寶暗自將葉千云的話否決,想著晚些找采姻商量。
“你呀,老是想些沒用的。我一個唐府主母,就不能養著自己的三個弟弟嗎?”
采姻從丫鬟手里接過茶水,又讓屋里的仆人都去院里候著。這些下人看著眼生,不知道是什么人安排過來的。
葉千云對她這一舉動,沒說什么。對著小寶接著剛才的話說:“小寶還小,早些年跟著你們四處漂泊,沒過什么好日子。這段時間就讓他在這里,無憂無慮的,高高興興的過幾年。等年紀到了,我就送他去學堂。我們家小寶以后是要做大官的。”
小寶笑嘻嘻的望著葉千云。
“倒是這個二寶……”葉千云想起另一個,犯了難,“我還真想不出來,有那間學堂能鎮住這個小魔頭的。”
采姻說:“二寶那性子,放哪兒都吃不了虧。您就別擔心他了。”
葉千云嘆口氣:“就是他那性子我才真是放心不下。要不趁著現在加以管束,日后鬧出了事情來,就晚了。”
“那……等他回來,問問他的想法?”采姻怕他們在這里燒壞腦子決定的結果,那邊的二大爺不樂意,白費了這心思,“這事不急,主母,我給您說件有趣的。”
“嗯?什么趣事?”
采姻的嘴角都快裂到耳朵根去了:“主母可還記得一墻之隔,加蓋出來的廂房?”
唐府后院中,唯有常平院在院墻外加蓋了幾間廂房。原由嘛,當然是為了住在這里的唐彥秋。
那年唐彥秋生病,大夫說身邊不能少人。唐府里的下人幾乎都擠到了常平院里。那廂房是加蓋出來,給下人們居住的。
葉千云說:“后來墻外的廂房就放那兒了,以前,你們不是把那兒當雜物房使嗎。你突然說起那廂房,到底有什么趣事?”
采姻笑著擺手:“現在可不敢亂放東西進去了,廟小佛大,一般人惹不起那位主兒。”
葉千云想了想,問:“金氏搬到廂房里去了?”
采姻使勁點頭:“方才閑逛,看見如香巧兒在后面做事,談話間,我才知道了原因。”
葉千云飲口茶,饒有興趣的聽采姻接著講。大寶站在一邊,也是認真的聽著。
采姻清清嗓,接著說:“那年金氏入府,主君死活不給她正妻之位。后來金氏便把主意打到了常平院里,想盡辦法的要搬進來。如香說,那陣南邊天天有戲看。演到后來,金氏扯了跟白綾,說什么名不正言不順,不如一死,省的看別人的白眼。主君一聽,便讓楚仁傳話過去,說,言之要有信,說死就得死。實在不行,讓楚仁幫幫她。那金氏一聽,當場沒提上氣,暈了過去。”
“……”大寶想象的出來,唐彥秋頂著一張冷漠的臉說出這樣一段話,是多么恐怖的事情。
“后來呢?她怎么又跑去了廂房?”葉千云好奇地問道。
采姻接著說:“她這一暈就害了病。老爺和夫人擔心她肚子里的孩子,于是又去求主君。一家主子關起門來說了什么,沒人知道。第二日,主君就下令,讓人把金氏連床一起抬進了廂房。”
葉千云低眸想了想:“以金氏的脾氣,能下床后,還不大鬧一場?”
采姻說:“她不敢。聽如香說,主君親自去警告她,再要胡攪蠻纏,下次張眼會看到什么,下次醒來會置身何處,可就不好說了。主君還把之前跟著金氏胡鬧的下人都趕了出去,這樣一來,府中的下人便不敢再幫著金氏唱大戲了。”
“……”葉千云無語,當時老爺還在世,娶金氏這件事,是他一手操辦的,為了唐家的榮盛。
葉千云不知道金氏入府,唐金結親后,唐家有沒有從金家得到什么好處。她只知道,以老爺好面子的性格,斷不會讓金氏在唐府受了委屈,丟了面子。
而唐彥秋就這樣和他爹對著干了?
葉千云心想,事后,恐怕少不了責打……
采姻說:“后來主君把廂房通往常平院的月門給封了,隨便找了個地方重新開了一個。可能是那些威脅有了作用,金氏再也不敢往常平院來。最多是從她廂房的窗口仰望一下,這邊院里的樹梢和屋瓦。”
“金氏服軟,怕是不簡單的。”葉千云說,“她是怎么進的府,她心里清楚。彥秋對她是什么態度,她都能看見。這唐府里,她巴結了不少的人,偏偏最重要的那個討厭她呢。老爺親自出馬都沒讓她成功住進常平院,這件事,實際上是把彥秋的態度亮明了。她要想再鬧,怕是連妾氏的身份都沒有了。”
“管她的,我現在一想到金氏在廂房里,離著常平院這么近,又那么遠,咬牙切齒,暴跳如雷的樣子,就覺得心情舒暢。”采姻叉腰,大笑著說,“回來還是有好處的,近距離觀察金氏的慘狀,我以后一定會笑口常開。”
大寶不理解的問葉千云:“當年娶回來是父母之命,如今自己能做主了,為什么不干脆趕了人出去。留在身前,礙眼心煩?”
葉千云說:“金氏母家是西金的大財主,整個西金八成的財權都在她母家手中。若真比,東蜀唐家遠勝他們,老太爺此舉,意在籠絡西金,至于這其中的事情,可就復雜多了。如今商秋朝廷想要收回三方的主權,老爺是想聯合西金,保住唐家。”
采姻在一旁附和:“老爺是多慮了,這么大的唐府,這么大的唐家,怎么可能說垮就垮。”
“這也怪不得老爺。”葉千云說,“先是彥秋莫名其妙大病一場,接著東蜀天災不斷,還有那些叔伯在旁邊扇風點火的。內憂外患,身心疲憊,總是會往壞處想。說到底,老爺這樣做,也是為了唯一的兒子。至于彥秋,他有自己的想法。”
“不管為了什么,老爺和夫人當年那事,做的著實讓人惡心,害的主母您……”葉千云進府,采姻便與她交好,甚至愿意跟她去寒舍。要說唐府里真心待葉千云的人,除了唐彥秋,便數采姻了,“姓唐的害您不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