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沉眠
- 玉爐吟
- 蒲仙
- 3084字
- 2019-05-27 20:00:00
昨天傍晚,風沙剛剛褪去,白縱至便著急要去尋人。
大君命二兄弟同他前去。他們帶了幾十人,沿著百昭和烏圖消失的方向追尋而去。幾十人兵分幾路,找二人下落。
當夜不知過了多久,終于有人來報,說發現了兩匹馬的尸骨。白縱至如墜冰窖,瘋了一樣地策馬奔去,哲恪見狀緊隨其后。
草原風冷若刀割,但是他似乎感覺不到疼痛。
終于見了兩匹馬,好似是被猛獸撕咬,露出森森白骨,死狀可怖。白縱至瞬時覺得天旋地轉,不辯南北。雙手緊握,骨節泛白,痛心地閉上了眼睛。
哲恪見了也慌了,瞪大眼睛,狠狠咬著一口白牙。
此時突然有人回稟,不遠處林中發現了紅色布條,是有人故意系在上面的。
白縱至瞬間來了精神,眼下景象迷亂他的心智,未想到此地不見二人尸骨,可能存有一線生機。
他又深深舒了一口氣,心頭又轉而狂喜,一夜之內,歷經起伏,若九重天墜入十八層地獄,后死而復生。
找尋一晚,見百昭依舊生龍活虎,他總算安心下來,隨即又打量起這個山洞。
“這是什么地方?”他發問。
“那是鬼窟。”烏圖從哲恪懷里抬起一只發紅的眼睛。
瀛國多奇山,瀛人善工石。白縱至經驗頗豐,一眼便看出這并非是天然山洞,而是人為拓磨過的洞口,地面無雜草,可知有人常出入。
百昭還膩在他懷里不肯松手,白縱至輕輕撫了她一下,在她耳邊說:“我進去看看就出來,你在這里等我。”
“烏圖說里面曝尸千萬,你還是別去了。”百昭抬起頭,擔憂地說。
“對啊,公子,別去了!”烏圖叫道。
“無妨。”白縱至目光堅定,輕輕放開百昭,便要往里走。
百昭瞬間有些空落落的,不由自主地抓住了他,比起在外面等他,她覺得跟在他身邊入這兇惡之地還更安定一些。
“我陪你去。”
白縱至愣了一下,她今天真的是格外粘人,他望著她,會心一笑,將她的手緊緊攥在手心里。
白縱至自懷中摸出一個火折,點燃了哲恪遞過來的火把,步履平穩地走進去。
洞中陰濕,石壁上有倒掛的蝙蝠受驚亂飛,百昭緊緊貼住了白縱至。
大約有半柱香時間,兩人眼前突然開闊,這是一個如倒碗的空間,四邊都被細細拓過。
火光一閃,兩人吃了一驚。
面前根本沒有所謂的曝尸千萬,而是幾十只楠木箱子累在一起。白縱至面色平靜地看著這些,心里有了數。
百昭十分驚訝,不知為何這些東西竟然會在此處……
——
兩炷香時間過去了,烏圖見他們還未出來,有些擔心。
但是看一眼幽幽的洞口,膽寒了半面。她雖然大大咧咧的,其實膽子很小。昨夜身處荒郊野外,又在鬼窟旁邊,她怕得要死,只能緊緊抱著百昭。
她開始還覺得,這個漢人姑娘膽子居然這么大,實在令人佩服。但是今天她撲在白縱至懷里瑟瑟發抖的時候,才明白她也是怕的。
過了片刻,濃黑中火光漸漸增大,兩人身影從陰暗中顯現出來。
“出來了!”烏圖驚喜地喊著。
“里面有鬼嗎?”她好奇地問著百昭。
“什么都沒有。”百昭淡定地說。
“噢……”烏圖好像有些失望。
“不然你進去看看?”百昭挑了挑眉。
“才不要!”烏圖瞪大眼睛,往后退了兩步。
白縱至平靜地對哲恪拱了拱手:“此處的確無物,不過今日此行,未免煩惱,還請世子不要外傳。”
烏圖對著哲恪比劃了一番。
哲恪便回了一禮,不做他話。
草原人腦子真是直,說什么都信了,百昭心里暗暗想到,不過不知道也好,不然反而對他們不利。
一行人原路返回,大君知道此事,早早在營外等候。
“阿爹!”烏圖又一步撲進他懷里,大君老淚縱橫。
“回來就好。”
百昭在后面看著,臉上起了淡淡的笑和愁。多美好的景象,父女天倫,其樂融融,只是……
她有些難過。
——
話說白縱至等人回來之后,沐浴更衣,二人待在帳中,氣氛微微有些不同。
白縱至依舊坐在桌前,眉頭緊鎖,研究著眼前的情報。他未干的長發逶迤在肩上,面若玉色,薄唇淺朱,黑色瞳孔深邃如夜。
百昭不由得有些看愣。
他好似察覺到了什么,眼珠靈巧一轉,瞥在百昭身上。
百昭心中慌亂,急忙看向別處。
白縱至輕笑了一聲,放下手中物,緩緩向她走來。
他身上特有的檀香氣越來越近,讓百昭止不住地心跳加速。
白縱至拾起她鬢邊一縷發,細細地理到耳后,溫熱的手劃過她凝脂般的臉頰。
他遲疑了一會兒,指尖輕輕觸碰了一下她的唇。上一次這么做的時候,還是大婚當晚,他醉了酒。
百昭今日乖得不像她,長發挽在一邊肩上,青絲流泄,柔順異常。她穿了一件桃色常服,一只素手把玩著另一邊的翠色玉鐲。
白縱至覺得心口燒了起來,螞蟻噬心一般,溫癢難耐。
他輕輕將她平置在榻上,百昭面色如微醺,緋色染了臉。他熾火的目光與她潭水一樣的眼神交織在一起,相宜相融,若雨潤桃夭,月下濃酒。
白縱至身體隨著她倒下,墨絲流落在她臉龐、頸上,同她的發纏綿在一起,溫柔暗涌。
他快卻輕柔地咬上她的唇瓣,不同于往日的幾次,他格外小心,一點一點地品嘗,甜香醉人。鼻息輕輕打在她臉上,百昭閉上了眼睛。
過了片刻,百昭不太熟練吻住了他的下唇,白縱至心里有些驚喜,眼神迷亂,柔情欲滴。
初冬時節,寒氣凜冽。帳內卻如盛春,活色生香,意綿綿不盡,情幽幽不絕。
也不知過了多久,白縱至終于停了下來,長舒一口氣,百昭少有見他目光如水一樣綿柔,嘴角漾著笑意。
兩人衣服微微有些散亂,卻也終究沒有再繼續下去。
白縱至將頭埋在百昭懷里,吻著她身上的沁人馨香,沒過多久,百昭便聽見他均勻的呼吸聲。
百昭心思迷亂,眼餳骨酥了一陣,見他沉眠過去,心里安定了下來。
這幾日,他至少有兩日整夜未合眼了。百昭一只手輕攬著他,一只手緩緩撫摸他。
白縱至睡顏安詳,像個孩提一樣。
帳里靜悄悄的,聆羽都沒有守在門外,她望著眼前景象,不知在想些什么。
——
原本昨日大典后,晚上就是篝火晚宴,只是兩人失蹤,大君并無心思顧及此事,今天兩人回來,眾人都很高興,打算著今夜歡騰慶賀。
烏圖一邊歡笑著,一邊冒冒失失地闖進百昭的帳中,不料撞見眼前一幕,羞得立刻跑了出去。
這樣一鬧,白縱至也醒了過來,他迷蒙地支起上半身,卻見百昭好笑地望著他。
白縱至眼神立馬恢復了清明,在她額上啄了一口。
隨后他理了理衣裳容裝,便出門而去。
烏圖背貼著帳門,見他離去,縮著頭吐了吐舌頭,轉身就跑進了帳內。
“阿爹說了,晚上篝火宴會,美酒炙羊肉管夠,還有歌舞呢!”烏圖興奮無比,臉蛋紅撲撲的。
百昭打量了她一下,她今日穿一身水紅色,袖口和腰被皮質帶子束了起來,上面鑲嵌著金鉚釘,身上銀片依舊叮鈴作響。圓臉杏眼,身上散發著無限的活力。
“你的腳傷好了?”百昭突然想起來什么。
“沒關系,我不覺得疼。”烏圖笑嘻嘻的,十分爛漫無邪。
百昭半倚在榻上,一頭瀑布烏亮泛光,逶迤四處,還帶著些柔柔的芬芳,烏圖看得眼睛有些直。
這么美的頭發,除了自己阿娘的,她還從未見過別人有。
“我給你編頭發吧!”她突然靈感乍現。
還未等百昭拒絕,她便催促她穿戴整齊,拉著她就往自己的帳里跑。
百昭無可奈何,只有被她拖著走的份。
一路上,涼風陣陣揚起了她的秀發,漫天紛飛,過往的白羌人看直了眼睛,也好奇這兩個冤家何時變得這么要好起來。
烏圖將她按在自己帳中的草凳上,百昭略略打量了一下,她的閨房里陳設著一張美人榻,上面鋪著狐皮衾,白羌常有各國商隊往來,所以帳內卓幾等大約是他們帶來的。面前一張紅木妝臺,上置銅鏡,桌面隨意丟著玉梳發繩等物。烏圖帳中還有各種鳥獸羽毛等做的飾品,虎皮毯鋪在地面。
烏圖興致勃勃地拿起玉梳一捋百昭的長發,全然不需要太用力,因為發絲間柔順得很。
她將全部頭發分成幾股,按照白羌扎發的習慣,一面認真地編著,一面將一根紅繩纏進其中。
大約過了半柱香時間,百昭所有的長發被攏成了一條長長的辮子垂在腦后,鬢邊只留下了些許碎發。
烏圖認真打量一番,對自己的作品很是滿意。
隨后她取出一條綴著瑪瑙銀片,中心嵌著一塊藍玉的皮抹額,細心地給她戴好。
“你這樣看起來,真的像我們白羌的姑娘了。”烏圖開心笑道。
百昭也在鏡中觀摩著自己,搖身一變,充滿了異域風情。
“對!還要換上羌服!”烏圖撫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