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此一劫,天師府秦家已然元氣大傷,族內的許多精英弟子,此刻都病倒在床,即便秦家財大氣粗,在面對此時整座天盛城的醫師和藥材都供不應求的情況下,他們也只能勉強先保住幾位家族元老。
此時那些年輕的家族子弟,在沒有足夠的藥物調理以及醫師的指導下,也只能聽天由命,簡單吃些流食。至于日后會不會落下什么嚴重的后遺癥,也無人有心去顧及。
天盛城內發生的詭事,到現在也沒個說法,或者說好不容易幸存下來的人們,早就無心去思考那漓王與皇帝的爭端,究竟孰是孰非。
天盛的守軍雖然大部分還活著,但瘦弱不堪的他們也早被附近城池的豪強私兵給替換了下來,盛歆國內幾家最大的門閥貴族已經重新布置了城內的兵力,新的皇帝或許很快就會誕生。
雖說城內暗流涌動,各家豪族各有心思,但對向來不參與皇權爭奪的天師府來說,誰來做皇帝對他們而言都是一樣的,只要新皇帝是名正言順登基的,他就離不開象征正統皇權和盛歆傳承的天師府。
又是兩日過去,豪族們的角逐也終于得出了結果。新皇帝的身份不出意料,就是曾經李氏皇族的后裔,漓王雖死,但他的夢想還是成真了,只不過在得知了御霄山的真相后,九泉之下的漓王本人應該是開心不起來了。
新皇的人選雖然已經確認,但他的登基大典卻定在了兩個月后,此時的天盛城內一片哀嚎、民不聊生,李氏一族甚至還產生了遷都的想法。
可惜那些圍繞著天盛城的豪族世家門并不同意,天盛定都已久,牽扯的利益實在太廣,而且盛歆國內豪強遍地,要是真換了國都的位置,有些家族說話可就沒現在這么有底氣了。
為了平衡各家的利益訴求,李氏一族只能退步,在不遷都的基礎上,將南面的城墻拆毀部分,使天盛城永遠與外部相通,避免再次出現魔修現世,禍亂朝綱導致封城的情形。
一人一馬,臨近城下,眼見著那曾被自己親手燒毀的東城門,秦十六的心中感慨萬千。不知為何,城內的秩序雖在逐步恢復,南面的城墻也與外部連同了,但這東面被燒得焦黑的城門口,卻依舊無人修復,似乎是完全被人遺忘了一般。
幾個五大三粗的兵勇守在近口處,正盤查著往來客商的行李。秦十六拋出一錠碎銀子,當作入城稅,避開了搜身的檢查,大搖大擺地走進了他的老家天盛城。
說來也奇怪,時隔數月之后第一次走在白天的王都之中,秦十六的心中倒是平靜得很。
城內的些許商鋪已經重新開業,街道兩側也開始有士兵巡邏,但在走過街頭巷尾之時,那些時不時從屋內傳出的哭泣和哀嚎,仍在訴說著這座王都揮之不去的傷痛。
繞過兩個狹巷,秦十六找到了暗鑰閣的路標,循著路標,他來到了街尾處的一家面食鋪子,鋪內零星坐著幾名百姓,看樣子是真的在吃飯。
秦十六四下打量了一番,并未發現店小二的蹤跡,倒是掌柜一臉睡不醒的模樣,有氣無力的在打著哈欠。
“老板,來碗面,多加點蔥,下兩個雞蛋不要蛋黃。”說出程子懿交代給自己的暗語后,秦十六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可令他驚奇的是,掌柜的似乎沒有任何特殊的反應,只是走進后廚吆喝了一聲,將秦十六的話重復了一遍。
不多久,秦十六要求的面食被端了上來,定睛一看,面里沒有雞蛋,只有蔥。
看著眼前的面食,秦十六一臉疑惑,咋還真給自己上面了,他可是來找人的。自己先前派駐在天盛的兩名天罡級殺手,此時應該正在這個據點附近,等待自己的到來才是。
猶豫了許久,為了不惹人注目,秦十六硬著頭皮低頭吃起了面來。
“真淡,真難吃!”秦十六本不是個挑食的人,秦家旁系在養育他這位正統少主的時候,也沒給他吃什么山珍海味,基本上能填飽肚子就行。
可他碗里的那碗清湯面,是真的很難吃,而且面還很硬。
簡單扒拉了兩口,秦十六停下了筷子,開始抬頭張望起來。店內除了食客以外還是只有掌柜一人,并沒有任何人有主動上前搭理自己的意思。
瞧了眼一身肥肉的店掌柜,秦十六心中猶豫,是否因為他說得太快,所以對方沒聽清自己的暗語。
“掌柜的,我這面里沒加雞蛋,而且這味道也太淡了點吧!”秦十六端著碗里的面,走到了柜臺前,再次強調道,“我要的是多加點蔥,下兩個雞蛋不要蛋黃的面。”
在說到蔥和蛋黃的時候,秦十六特意加重了語氣,本以為對方這次總該聽清自己的暗語了,卻沒想到掌柜的態度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愛吃就吃,不吃的話,錢留下,人滾!”原本一臉惺忪睡意的胖子掌柜,在秦十六湊近身側抱怨面食之后,赫然換了一副口吻,雙目圓瞪,面露兇相,朝著秦十六大聲喝道。
對方的反應太過激烈,可徹底就把秦十六給整懵逼了,自己身為暗鑰閣的閣主,竟然還被自己據點內的小嘍嘍給威脅了。
有些狐疑的秦十六并不打算與對方計較,程子懿辦起事來還是十分靠譜的,他不至于連據點的位置都沒弄清就讓自己過來,更何況兩名天罡級的殺手可是他親自派出,確認了城內的情況這才讓他前來的。
雖然遭到了掌柜的辱罵,但在弄清事實之前,秦十六并未打算離開,甩了一錠銀子到柜臺上后,秦十六笑瞇瞇地開口道:“掌柜的,我這人一頓都離不開蛋清,如果店里的伙計忙,讓我自己去后廚做一碗可否?”
眼見這食客拿出了一大錠銀子,掌柜的態度瞬間轉變,這么好欺負的人哪來的,聽口音不像是外鄉人,雖然不知秦十六的真正目的,但看在錢的份上,他還是收過了銀子。
“進去吧,你要是想搞事,別以為我收拾不了你!”
秦十六依舊保持著笑意,轉身進入了柜臺后的廚房之內,熟悉的人影映入眼簾,他終于發現面食難吃的原因了:“天孤,是你?”
“閣主大人別來無恙?”天孤的斜坐在灶臺之上,盯著秦十六咧嘴一笑,“那日在瑞澤城內,小人可真是九死一生,不過好在我的運氣不錯僥幸逃得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