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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世人皆看錯(二十一)

  • 大西廂
  • 湯娘子
  • 2900字
  • 2019-10-14 04:47:10

“少爺,小時候先生不曾教過你一句話嗎:知錯就改,善莫大焉。”

那天在馬車上,崔十安這樣說的時候連頭都不敢抬,窗口的風刺得眼發酸都不敢回頭。

有時狠話不是為別人說,是為了提醒自己。

直至車馬止步前,他們都沒再說話;崔十安撩開簾子身子已經出了一半兒時,身后傳來句話,他沒仔細聽就跳下了馬車急急往里走。

說好了相見不識。

你別開口,我怕自個兒忍不住回頭擁抱你。

他說:“世人皆看錯,謂我鹿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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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十安自小學藝,沒進過學堂書院;幸得師父悉心教導,他也勤勉好學,讀過的書看過的文不算少。

金榜題名是不足,詩文典故還算懂;謂鹿為馬本意為混淆是非,顛倒黑白的意思。

回園子后,十安想了好幾日,除了登臺唱戲都想著這句話;倒不是不明其意,只是不明他意。

指鹿為馬典故出自《史記》,乃是丞相意欲謀反,欲知何人不附,牽來了一只鹿,指著鹿說是馬,附和之人便是黨羽,反之則殺。

十安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本意是好的,聽師命:不可明知故犯,將錯就錯。

既然兩人心知肚明,錯愛不可愛,何必一錯再錯;傷了他的仕途,害他惹人閑話。

謹之說的“世人皆看錯,謂我鹿為馬。”意指顛倒黑白,分明與他們二人的事無關,怎么就突然說了這句話了,世人皆看錯,是說沒人懂他嗎?

崔十安醒著多久就想了多久,時而歡喜時而悲戚。

原本以為,你前程似錦,佳人有約,珈藍寺大雨一場紅楓夢,早就醒了。

后來才知,你視若珍寶,珍惜不已,無奈放棄之心從不比我好過。

那又如何?

他前程似錦不假,婚約在身不假,世俗不容更不假。

想著想著,心頭泛酸,崔十安靠在窗欞處,神色淡然,卻見眼淚從眼角淌出橫劃過鼻翼,打在桃木窗沿上,一圈疊一圈地滲透。

班主在人前夸獎,十安長大了,唱得越來越好,戲繹人生,詞透心骨。

戲文里寫著小姐們見了屬意之人,無不滿心歡喜,原來也不盡然吶。

“角兒。”

小童這幾日總不見人影,十安已經少聽他喊了。

回神一看。

不是小童,乃是護院小廝,神色緊張語氣恐懼;抬眼去看,身后竟然跟著一眾衙門差役。

崔十安起身,皺眉不解。

沒等開口,領頭的一位官差便上前,冷聲道:“崔老板,有人狀告你為瞞私情,害人性命,跟我們走一趟吧。”

“什么?”崔十安又問了一聲兒,仿佛以為自己聽錯了:“我…我害人性命?”

他這幾日一直在園子里能害誰的性命?

差役奉命行事,哪里會與他多說閑話,兩人上前一押就帶走了;剛走出小院就見小廝扶著班主一步一拐地走過來,急得想快又快不起來的滿頭大汗。

看來是前面就阻攔過官差了,無奈無人理會還失手傷了班主,如今滿身灰塵一瘸一拐地趕來。

意圖攔住官差解釋清楚,十安入京不久不曾尋歡結仇,這幾日也是登臺唱戲,得空就在小院兒里歇著,根本就沒出門。

官差哪里有空閑耽誤,一番推搡打鬧,崔十安生怕連累班主戲樓,規勸道:身正不怕影子斜,走就走一趟吧。

既說他害人性命總要拿出點證據來吧,若是誤會,解釋清楚自然就平安歸來了。

衙門明鏡高懸,本是平冤衛民之所。

京兆府尹驚堂木一拍,怒目而視,沉聲質問:崔十安,有人報案,你殺害登王府管事鄙管家,你可認罪?

鄙管家,難道他死了?

難怪人人避之不及,原來竟是登王府的人;崔十安肅色,道:“鄙管家曾奉命帶人入府,以武力強行要帶走我,人多勢眾傷及無辜,我才不得已反抗,以求自衛。”

本就因他而起,無辜牽連孫少夫人,何必再連累了她;索性擔下罪責。

“這么說你承認毀尸滅跡了?”

毀…

崔十安驚得亂了氣息,高聲辯解:“我何曾毀尸滅跡,只不過他以武力相逼,我自衛反抗打傷了他,何曾傷他性命!”

啪——

驚堂木又是一響。

“放肆!”

“狀紙所書,并非是鄙管家武力相逼,乃是他撞破了你與張大少爺張謹之兩人斷袖之情!”

“世俗難容之情,你為藏私情殺人滅口!”

“不!不是!”崔十安高聲打斷,情急之下站起了身,卻被衙役一棍打下。

嘭——

十安疼得咬牙,膝窩一棍,雙膝跪地。

如此歇斯底里,并非急為自己開脫辯解。

而是護他清白。

“與謹之無關!”

“大人,此乃誣告,崔某有冤!”

既說了有冤,就該當面對質;府尹大人口中的首告者于庭后帶出。

“草民叩見大人!”

這聲音于崔十安來說熟悉得很,只不過平日里不似如今這般高昂,少了喊“角兒”時的那股稚氣尾音。

崔十安眼眸驟緊,看愣住了神,千字萬句涌出都想高聲質問一句,為何是你。

小童!

這廝卻連看都不曾看十安一眼,在他滿眼的震驚與不信的眼神里,捧著崔十安當日回府換下的帶血外衣,一字一句;狀告崔十安,與那張家公子早有斷袖之情,有兩人書信為證,常于南山苑私會,被鄙管家撞破后慘害性命,毆打致死,還是張謹之帶走了尸體毀尸滅跡。不忿于如此傷天害理之事,特來首告。

兩日前登王府報案,鄙管家失蹤,再有小童首告,人證物證俱在,辯無可辯。

崔十安沒聽進去,看著這朝夕相處多年的小童,平日里笑臉迎人的小童,嘴皮子一張一合,娓娓道出,所謂的前因后果,一字一句猶如刀劍,治他于死地。

“崔十安你可認罪?”

“崔十安!”

府尹高聲罵著,說他目中無人,說他豺狼心機,說他竟敢視法度于無物。

“為什么?”

十安看著小童,問這話時,眼眶紅紅,指尖微顫。

“為什么?”

你我初見時,你才七歲,我視你猶如親弟,但凡有點好處絕不少你半分;所求必應,所問必答。

小童雖跪著,腰板挺得筆直,仿佛如今的階下囚已經不配與他說話了。

轉頭相視,挑唇冷笑,道:“角兒,您就認了吧,殺人償命天經地…”

啪——

沒等小童說完,崔十安抬手便是狠狠地一巴掌。

“我問你為什么!”

他氣憤不已,連唇角兒都咬出了血印。

復而揚聲:“大人明鑒!我家角兒與張少爺雖然有違天理,但也是情欲迷心,望大人從輕發落!”

這額心覆地,磕頭聲響撞進了崔十安心里,碎了這么些年的同門情意。

“崔十安,你可認罪!”

“不認!”他口沸目赤,雖然氣憤卻仍努力冷靜下來反駁:“當日小院護衛皆可為證,我不曾傷人性命,這是誣陷!”

“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這句話在戲臺上,十安聽人唱過無數次;他扮旦角兒,時有跪地喊冤的戲碼,卻不曾想眼下冤案鐵定,害他自己。

“來人!給我打!”

小童跪于一側,神色冷淡地看著差役們手持笞杖高高舉起后重重落下,雜亂地落在了崔十安身上。

十二杖下來,他脊背之上已是夏裳透血,薄衣見紅,滿頭大汗幾近昏厥。

“崔十安,你可認罪?”

額上汗珠滑落入眼,酸得他眼淚直淌,胸口氣息未平,嘲諷之聲便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疑點重重卻不多加探查,強行定罪不予聽辯。分明就是有意陷害,既然辯無可辯,他寧愿身死也絕不認罪害了謹之。

“來人!”

案堂之上,驚堂木重重拍響。

“給我壓入大牢,嚴刑拷打,仔細拷問,看這嘴多硬!”

拷問?

崔十安嘴角溢血,冷笑得肩頭顫動。

屈打成招,本是常見。

差役兩人抬手穿臂將崔十安拉了起來,他衣裳透紅,皮開肉綻,垂首晗眸的模樣沒有了半點往日的名伶風采。

小童莫名覺得心頭痛快不已,走近側首貼耳,低聲道:“到了這個地步,你就不想想那日張謹之帶走了人之后干什么了嗎?”

崔十安最后的力氣笑開了帶血的唇,勉強使力抬起了頭,反問道:“知道為什么我成角兒,而你不是嗎?”

啪——

小童怒目圓睜,像是被戳到了痛處,抬手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罵道:“看看你我誰能笑到最后!”

我乃凡人,不知你為何反目插刀;我乃凡人,自知你何處最痛。

“哈哈哈——”

崔十安高聲大笑,由差役撐起肩頭,拖往天牢;所過之處,腳印踩踏,汗珠血水,一路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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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誠交心,以信守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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