癢癢的感覺從臉頰上拂過，滴滴答答的水流聲在耳邊，恍惚的天色已經是黑色，雨水的拍打更是落在眼皮上，醒來后的顧白南才發現天已經黑了，而且下雨了。

這似乎第一次感受到雨水的魅力、坐起來的身子，白大褂已經濕漉漉的，泥土和樹葉的味道很清晰，夾雜著雨水，感覺甜甜的。

緩緩散落的雨水，并沒有像驚濤駭浪般來襲，反而無聲的滑落。剛好潤潤嗓子，全身上下帶著凌亂后的氣息，更被說濕漉漉的樣子，顯得更加狼狽，就好像是被人怎么之后的樣子。

無奈的整理，裹了裹唯一可以遮掩自己的白大褂，卻感受到身體的冷意，雖然沒有死神的氣味，可依舊覺得自己距離他不遠了。

背對著雨水，默默走在無人的道路上，樹葉狂飛的，就像是舞者在演示華麗的舞蹈，可是這樣沒有光輝的舞蹈，在顧白南眼中不曾出現希望。

孤獨而落魄，埋頭慢慢的走著，似乎在享受被雨水沖刷的感覺，就像是洗滌身上的罪惡感，不知道是不是還在思考夏柒的事情，不知道怎么樣了，想要翻開手機卻發現無電。

想象的道路回到自己的住所，可抬頭的一瞬間才發現竟然是女生宿舍。門衛的大媽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仿佛可怕的天氣讓人心情煩悶，也許桌子上微亮的電話在不斷散發光芒，可以解救自己。

輕而易舉的走在里面，悶熱的感覺比外面涼風雨水要束縛許多，似乎暖和了不少，總比外面的冷風強上許多。

可是濕噠噠的衣服沒有在繼續前行，門口處已經被自己的雨水所弄臟，不知道宿管大媽回來后會不會破口大罵，不過最要緊的還是需要聯系個人。

拿起電話的時候，卻發現記憶中并沒有任何號碼可以撥打，似乎從來都沒有記住過。或許唯一記得的是夏柒的房門號。

撥打的號碼沒有猶豫，707室。

傳來小巧的女聲，并不是自己熟悉的聲音，但自己還是說出了來意。

“夏柒。”

冷清的聲音讓接起電話的女孩感到疑惑，不過并沒有深思，而是喊了一聲攤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夏柒。

沒有管夏柒，而是僅憑議論的聲響，竟然才能帶動夏柒那個不知道是懸著的心，還是迫切的心。

“是誰打來的？”

“不知道呀，……聽著好像是小七的。”

“聲音男的女的？”

“聽著好像是男的，不過聲音很淺，很短，不太確定。不過從門衛大媽哪里打來的大概是女的吧。”

“不會吧，竟然還有男的來找夏柒，外面可下著雨呢。”

“就是，就是，不會是哪個癡情的小學弟在給咱們的校花雨中告白吧。”

“不能把，好像昨天還和顧白南學長一起出去來著。”

“幽會嘛？”

“不對吧，聽說夏柒好像有個未婚夫來著……”

……

沉默的氣氛讓夏柒心情很糟糕，尤其聽到那些奇怪的言論，就算不想聽，也不斷回蕩在腦海中，耳中不情愿的，卻帶著一絲期望的語氣。

“喂。”

沉默永遠都是最無聊的溝通，似乎小七現在突然沒有心情和對方不明人士在玩躲貓貓的游戲，畢竟無聲的言論太過煩躁了，尤其是自己最在意的那個人。

“不說話我就掛了。”

“是我！”

還沒掩蓋的話筒停留在座機的四公分前，卻感知到熟悉的人聲，怔在原地。

眼眶不知覺的濕潤，可是沒有落淚，就好像外面的雨聲，就是她劃過的淚水，幫她宣泄煩躁的情緒。

多少次很想沖動的拿著雨傘下去，可是自己一步都沒有移動過的腳步，卻死死的站再原地，就好像被施了咒一般，無法動彈。

或許失去的勇氣，沒有辦法讓自己做出這一步，只能默默感受雨水敲打窗戶的回響。

話筒之間的沉默，成了無聲的交流，兩人的回憶卻浮現第一次通話的感覺。

……

“喂，有人嘛？”

“……有。”

“你、你是哪位？”

“我……顧白南。”

……

這一次的沉默顯然不同，這次在別扭之中，并沒有活躍的氣氛，更沒有想說話的心情，但不知道為什么默契依舊如此相同，沉默的呼吸聲不同從各自的話筒中傳出，就好像是一種無聲的交流。

況且這次不用擔心電話沒有電，會突然中斷，這場雨下了足足一個小時，而他們相對沉默在電話那頭，更是有半小時之久。無言的對話，才是心靈的交流，只不過一個隔著窗戶；一個隔著一堵墻。

雨停了，盡管隔著大老遠都可以聽見門衛大媽的吆喝聲，似乎發現了令她氣憤的事件。

“是誰在我的門庭里！給老娘出來！”

兩人屏住呼吸，這一刻他們的呼吸莫名的同步，就算是沉默的半小時里都沒有這般一致，或許事態的發展急促，根本不容的他們思考，顧白南有些嘶啞而冷清的聲音，終于開口了。

“我再下面等你。”

夏柒剛想回應，卻只能聽到嘟嘟嘟的回響，對面已經掛斷了電話，不安的思緒望著窗外，連忙看向陽臺外的風景，似乎想要俯視下面那道聲音。

可是明明不高，明明沒有人，只有雨水沖刷過的痕跡，卻依舊找尋不到那道想念的身影，就像是上天的另一種玩笑。

……

顧白南確實離開了門衛大媽的門庭，可是還沒有走到顯眼的位置，就被大媽逮住了，可是這瞬間的眩暈，有點沉重，眼皮打轉的想要開口辯解都做不到，只能無力的倒在地上。

嚇得大媽原本呵斥的心情都沒有，急忙上前探鼻息，微弱的呼吸，微涼的身軀，滾燙的額頭，明顯是發燒了，二話沒有一口氣抱這看似有些瘦弱的少年，前往醫院。

……

時間不早了，巧妙的再一次停在那六點左右時分，吃飯的鐘點，下面的人漸漸變多了，就算沒有精心打扮的夏柒，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路過好幾回宿舍的門口，依舊沒有看見那道熟悉的身影，似乎這不是一場玩笑，而顧白南對自己的懲罰，戲耍了自己，不過依舊期盼他的出現。

開始的焦急，中途的煩悶，到后來的平靜，慢慢的無神坐在椅子上，這是一個中轉的方向點，左面可以看到女生宿舍的大門，右邊可以看到道路的來往的人群。

不管那個一個方向出現，都不會錯過那道帶著承諾的身影。可是已經懷疑，他說的話究竟能不能當做承諾去看待呢，還是說這本就是另一場玩笑，接二連三的倒霉事件不斷出現。

尤其最不想見到的人突然出現，閨蜜桃子的影子，在燈光下顯得有些耀眼，或許這方向的光線太刺眼，不太合適直視，撇過那張有些憔悴的臉。

桃子的臉色也沒有好到哪兒去，似乎偷偷看哭過的紅腫的眼睛，有些煩悶。悲傷的情緒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可是總感覺自己不說點什么，兩人的關系很可能就此分道揚鑣。

“小七，其實我和學長……沒有發生那種事。”

夏柒沉默的撇著頭，沒有回應。

“真的，你相信我小七，學長他是不會做出對不起你的事情，其實……其實……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主意，是我喜歡學長，是我生氣，你明明有了王天恒，卻和顧白南勾搭在一起，我心里煩悶……”

“所以……所以……我就……開了一個小玩笑而已”桃子也感覺自己有些過分與荒唐，人家明明就算有關系也和自己沒太大的關系，身為閨蜜卻沒有祝福，反而還在添亂，甚至想要橫刀奪愛。

“一個小玩笑而已！”冰冷的聲音終于從夏柒的嘴角吐出，不過沒有一絲感情的話語，并沒有看向低著頭沉默而不辯解的桃子。

“如果這是你的玩笑，那么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我把什么事情都告訴，就連顧白南的我也不例外，你知道嘛，這是我第一個心動的男人，如果是之前，你說你喜歡他，那么我也就不會和他有任何關系，可是你現在……這樣算什么？”

“我……你聽我解釋小七，不是這樣的，其實學長他，人很好，只是我不想錯過他，而且當時我們真的沒有……發生那種關系，只不過是我在演戲。”

“演戲？”

“是真的，就算你不相信我，難道你還不相信顧白南學長嘛？

其實當時顧白南學長他的睡美人癥突然發作了而已，躺在地上時就已經發生了。可能是因為太累的緣故，想要休息，他都一直閉著眼睛，根本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就連我拖拽他，他都沒有什么反應，直到……直到你的出現……”

桃子的自省，早就意識到這一點，不讓也不會發現學長并沒有過分的舉動，反而一臉逆來順受的沉默，那時候就已經很奇怪了。

直到夏柒的出現，那一聲吶喊，并不是絕望，可是不舍，桃子聽得出那是一種眷戀，那是需要幫助的依戀，更是一種需要依靠的不舍，但是這都是想要對夏柒所說的，并且更是告誡自己的一種方式，桃子她懂了。

唯一還沒有懂得卻是小七，她以為那一聲吶喊只不過是不甘的辯解，打算否認一切的罪責，可是沒想到自己的誤會那么深。

他竟然真有這種癥狀，自己卻不知道，還以為他就是一個會偷腥的貓。

“你怎知道他的癥狀？”

“我也只是在裝作撲倒的時候發現的，他并沒有直接告訴我，而且……而且……他的短信也是我發的。小七……”

“你、你到底還是不是我的閨蜜，你竟然這樣玩我，是拿我尋開心嘛？”

“沒有，沒有……小七，不是這樣的，我、我……”桃子帶著眼眶早就抑制不住的淚水，傾瀉而出，呼啦啦的如同雨聲一般不斷乞求。

“小七，對不起！小七，對不起！小七，對不起……你原諒我吧，我錯了！你原諒我吧……對不起……”

不斷哀求的聲音已經撲向長椅上的夏柒，撕心裂肺的哭泣，那種大學期間長達四年的情誼都感覺歷歷在目，清晰浮現在眼中的碎片，夏柒也哭了。

她心軟了，兩人擁抱在一起，一個不停地哭泣，不斷地道歉；一個不斷地哭泣，不停地安慰，就好像是兩只受傷的鳥兒在互舔傷口，用淚水洗滌，用淚水掩蓋，用淚水重新滋潤，修補那道已經裂開的痕跡。

過了好久，終于停止這樣的哭訴，兩人相視破涕為笑，似乎所有的仇恨都是過眼云煙，對于兩人之間，有了新的認知，而對于顧白南更是有了新的了解，似乎她們開始重塑一個新的起點。

“小七，你不去吃飯，是為了等我還是等學長？”

“等他……”

“可能他沒說定時間吧，要不我們先去吃飯，回來繼續等？”

夏柒搖了搖頭，似乎下定決心就不會輕易改變，就算是剛剛和好如初的，想要改善關系的桃子都無法勸動她。

“那我先走咯，小七。我給你帶飯，如果你不在，我就給你送宿舍去，拜拜。”

“好。”

哭泣過后第一次展露笑容的夏柒，太具有感染力，桃子也迷戀一般的展露微笑回應，似乎兩人之間的關系回到了從前。可是只有她們清楚，或許是顧白南的緣故，不管是和好，還是鬧別扭都可能會因為他。

平靜的等待，就如同不遠處淺淺的彩虹，隱匿在云彩中，獨自看完流逝的它，時間也消失的很快，近乎三個小時過去了，就算放置在邊上已經涼掉的飯菜都無人問津。

饑餓感早就占據了夏柒，可是她一點也不想吃，似乎看不到他就沒有任何胃口和食欲，期盼的目光也沒有離開過這兩道方向，不想錯失一分一秒的等待，第一次為了一個男人如此堅定的去等待。

“為什么你還沒有出現，不是說好了在下面等我的嘛？”吶吶自語的依舊期待，可是眼神已經暗淡，似乎被傷害的不止這一次，思索著所有的言語是不是騙人的。

又好像從來沒有聽過他對自己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是甜蜜？是幸福？還是安謐；更沒有聽過他親口承認兩人之間的關系，或許是自己一廂情愿罷了？

胡思亂想之際，感覺迷茫，再一次思考自己對顧白南又是一種怎么樣的心情呢？是喜歡？還是覺得親密？或許早已成為想象之中的戀人？

這種迷失方向的感覺很不好，就好像孤苦伶仃的一人默默走在無人的街道，獨自承受黑夜的沉重，悲涼的苦悶，還有苦澀的味道……

“聽說了嘛，剛才下雨之后有一個男生暈倒著這里？”

“啊？是真的嘛？”

“是呀，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聽說暈倒后被門衛大媽拖走了，大概是去校醫院吧。”

“不會是打算偷窺的癡漢吧，太可怕吧。”

“很難說，聽說那人穿著一身濕漉漉的白大褂……”

夏柒聽到白大褂三個字眼，立馬抬頭望向在議論的兩名女生，可是眼中有些不確定，就聽到不遠處熟悉門衛大媽的聲音。

“你們別在這里亂說，什么癡漢，根本沒有。只不過是個傻站著淋雨的笨蛋而已，你們可別亂傳，學校里才沒有那種人；就算有，放心好了，大媽我幫你們搞定！”

“謝謝大媽！！”兩名女生匆匆離開，不敢再多言。

大媽本就累得氣喘吁吁，肚子更是一晚上沒吃飯，摸著腦門上的汗水，打算回門庭打電話點外賣，卻聞到一股飯菜香氣。

回神一看，有些憔悴的少女站在自己面前，手上還捧著香氣飄逸的飯菜，顯然是好吃的不過看著有些面熟的女孩并沒有接過，而是詢問。

“你是哪間宿舍的，還不快回去吃飯？”

“阿姨，我想問問，你說的那個被你送進醫院的男生怎么樣了？作為報答這個飯菜給你吃，雖然有點涼，不過希望你不要介意。”

“他？你是他……”

門衛大媽雖然偶爾很八卦，可以一看女生的眼神不對，就知道他們之間關系不一般，不用問都很清楚，而且臉上的憔悴顯然就是帶著一股擔憂，眼神更是希冀等到他的消息。

略微嘆了口氣，臉上展露這寬心的笑容，希望給她一點點安慰。

“小伙子沒事，就是淋了點雨，發燒了，你現在去醫院還能看到他，至少它已經退燒了，至于醒沒醒，就不知道，實在是因為我……”

“謝謝大媽，這個給你。”

完全沒有等門衛大媽反應過來，夏柒就已經風風火火的消失在黑夜里。望著奔跑的美人兒，手上捧著的飯菜還有少許的余溫殘留，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年輕真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