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圣誕節恰逢是周六，上午，陽光很暖，黎落繁坐公交回家。她的家在郊區，空氣很好。每年夏天，她二樓臥室的窗戶上會掛滿圓潤飽滿的葡萄，綠色的葉子，紫色、半紅半紫或青色的果實，給她帶來一室的香甜及清涼的微風。如今窗外只剩下光禿的藤蔓了，但她并不在意，因為她喜歡冬天，喜歡雪，喜歡肥胖的冬衣，喜歡自己能在飄雪的冬日來到這世界。

母親去世比較早，父親早出晚歸地工作，她心疼父親的辛苦操勞，卻無法每天陪在父親身邊替他分憂解勞，只能趁著雙休日，回家幫父親做頓飯，陪他說說話，略盡孝心。

周日下午黎落繁仍舊搭公交去學校。

晚上的自習課結束后，她收拾書包欲回宿舍，卻聽同學說教室外有人找她。剛放學，走道里人來人往。她在教室門口四處張望，未看見任何熟悉面孔，轉頭發現走廊中間靠墻站著一位男生，暗黑的光線下看不清他的臉，黎落繁向他走過去，試探地問：“是你找我嗎？”

男生臉上淺淺的笑容，眉眼間全是落拓與邪氣。他細瞇著眼，認真注視黎落繁，疑惑的眼神，帶著審視的色彩。很快他的眼里又充滿了笑意，看起來像是很高興的樣子，他微微點了下頭，問：“你是黎落繁？”

“嗯。”她點頭，面前這位高大的男生無疑是很帥氣的，他背光站著，臉上籠著一層陰影，卻難掩他眼睛的清澈與明亮，盯著她時像灼熱的太陽發出耀眼的光芒。

他于她好似初見，她于他卻是重逢。

他輕聲一笑，帶著抱歉的口吻道：“我叫鐘樹華，平安夜那天非常抱歉，我的那些朋友其實沒有惡意。”

聽他這么說，黎落繁恍然大悟，覺得自己那天反應有些過激，也不好意思起來，低頭說：“沒事。”

“明天你什么時候有空？我來找你。”鐘樹華淺笑道。

他為什么明天還來找我？想起圣誕晚會喬云苓打趣她的話，她面頰不覺一紅。

要如何回答他呢？她遲疑著，難以做出決定。

“落繁，快走吧，不然宿舍大門就得關了。”喬云苓突然從背后冒出來，拽著她便要走。

“對不起。”她轉頭對鐘樹華匆匆說道。

“再見。”他仍對她笑著。

可笑的是，她竟把他的名字忘了，所以當回到宿舍，舍友詢問他姓名要幫她打聽時，她只好說不知道。舍友們又笑了一回，七嘴八舌地聊天八卦，很晚才安靜睡覺。

他明天會來么？黎落繁帶著這個疑問漸漸入睡。

后來的一周里，每天鐘樹華都會陪她去食堂、送她至宿舍大樓前。在外人看來，他們是一對般配的情侶，只是細看就會發現，他們或許只是親密的朋友，彼此聆聽對方最想傾訴的話，只是他，和她，都笑得那么快樂，任大雪紛飛，也不能消融他們臉上的溫情與靈犀，他們的世界只有他們。

黎落繁也漸漸會在課堂上發呆，他今天還會來吧？他為什么總來找我呢？

一天傍晚，鐘樹華如往常一樣來找她，“今天是我生日，可以陪我去操場走走嗎？”他問。

他的請求并不過分，何況今天竟是他的生日，我也沒有準備什么禮物，就陪他走走吧。她這樣想著，便同意了。

只是她忽略了“操場”這個詞，那是學校里眾多地下情侶約會的地點。冬季的白天總是比往常要短，太陽也很早下山，所以傍晚時分，操場已籠罩于一片昏暗之中，只有兩邊的路燈發出微弱的昏黃光芒，更是為操場添了一抹虛幻朦朧的色彩。

當黎落繁真正到達操場時，她對眼前成雙入對的景象感到非常難為情，她只想盡快逃離，結果慌不擇路地誤了別人的好事。身后的鐘樹華沒忍住笑。

本就很尷尬的她聽他笑出聲，臉變得更加滾燙。不想他竟倏地親了下她紅熱的臉頰，動作之快讓她幾乎懷疑剛才只是自己的幻覺，只是那一瞬冰涼的觸感她確是真真體會到了。

“阿黎，做我女朋友吧？”耳邊傳來他輕柔的話語。

黎落繁慌了手腳，她感受到自己的心在劇烈地顫抖著，像要蹦出來般，她想要說什么，卻說不出話來，只知身體比大腦更快一步，她忽然飛快地向前跑去，大腦一片空白，身體機械又不顧一切地朝教室沖去……

那一絲冰涼，以及夢幻般的嗓音：阿黎，做我女朋友吧？仿佛來自一個遙遠的時空。

那之后，鐘樹華總無法再見到黎落繁，他每次去找她，不是撲了空，就是她故意躲著不見他。

就這樣一周又過去了，她與他的“冷戰”關系也在班里傳得沸沸揚揚。她知道自己只是不敢面對他，可是她最親近的閨蜜喬云苓、蕭曉竟非常贊成她的做法。

蕭曉說他是個花花公子，常和女生在一起廝混。

喬云苓更是“大義凜然”地對她做心理輔導：“長得帥的男生哪有不花心的？你管他找你干什么，反正沒好事。他如果下次再來，你還是別出去，要么就和我一起走，看他能怎么樣！”見黎落繁只失落地低頭看自己的腳，喬云苓有些不忍，又說：“總之以后你不理他就是了，他看你這樣自然就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