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李靖宸道：“朕去城南走一趟，你可要去？”

他這話相當于希望她去了，雖然不知是何事，但卻不能拂了皇上的臉。更何況在宮里待久了，也的確也想出去逛逛。

寧嵐衣當即答應下來，抬眼看了李靖宸一眼，依舊沒什么表情。

“王權。”李靖宸朝外面喊了聲，王權顛顛地跑過來，臉上掛著笑，手上端了個托盤，表面蓋著一層白布。

李靖宸將白布掀開，里面是兩身衣服。一身是宮女的衣裳，另一身是……太監的。

寧嵐衣瞠目結舌，揉了揉眼睛，確定沒看走眼。

抿了抿嘴，她指著兩身衣服，磕磕絆絆道：“這是，這是……”

你要穿太監的衣服？

李靖宸將那身淡藍的宮裝丟到寧嵐衣身上，打斷寧嵐衣的話，冷聲道：“換上。”

寧嵐衣望了望他，發現他臉上帶著不可動搖的堅定，估摸著應是這樣出去了。

她也不磨嘰，拿了衣服走到屏風后面，開始換衣服。有了上次的經驗，寧嵐衣的動作可謂行云流水，沒過多久就穿好了。只是宮裝拿的大了些，套在身上晃晃蕩蕩，長袖子長腳的。

她貼著屏風，也不敢往里瞧，小心翼翼問道：“陛下，您穿好了嗎？”

那頭穿來一聲極淡的回應，寧嵐衣十指覆面，從屏風后面走出來。

她食指和中指間露出個小縫隙，從孔里往外看。男人穿著藏藍色的宮裝，頭頂戴著禮帽，紅色的絲絳沿帽沿垂下。他身量長且勻稱，即使是套宮裝也穿的服服帖帖，完全沒有太監身上畏畏縮縮的感覺。

果然，皮囊生的好，穿什么都像穿龍袍。

李靖宸轉過身來看她，寧嵐衣才訕訕將手放下去，背在身后。他打量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最后定在女人長長的袖口上。

寧嵐衣被他看得發毛，身上起了層細密的疙瘩，終于忍不住干笑兩聲，指著袖口道：“太長了。”

李靖宸大步走上前，兩手攬起她的袖口，還沒等寧嵐衣反應過來，男人往上卷了幾圈，露出手腕。

他身上淡淡的檀香漫上大腦，寧嵐衣不由自主屏住呼吸，身子往后退了退。

他替她挽了袖口還沒完，又扶了扶她鬢角上傾斜的珠花，頭慢慢停留在她上方，巋然不動。

寧嵐衣叫苦不迭，不知皇上是怎么，試探地張張口，“陛下？”

沒有回答。

她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戳了戳李靖宸的胸膛，“陛下，咱們該走了。”

還是沒人回答。

寧嵐衣心下一橫，手上加重了力道，剛碰到他的胸膛，就被男人橫來一張大手握住。

戳什么戳，跟小貓撓癢癢似的。

男人在她上方深深吸了口氣，問道：“你用的什么頭油，好香。”

“……”

她的手又小又嫩，留著月牙狀的指甲，劃在手掌上，還真像小貓爪子一樣。

李靖宸恢復站姿，寧嵐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生怕他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細密的眼睫翹起，狡黠勾人。

他幾不可察舔了下唇，音色迷離，“走吧。”

寧嵐衣低頭靜靜跟在后面，也不說話。

走了許久，抬頭隱約看到西門的輪廓。李靖宸停下，寧嵐衣也停下。

在寧嵐衣的注目禮下，李靖宸繞到她后面，在耳邊輕聲說了句：“你在前面走。”說著把什么東西塞到她手上。

往前走就往前走唄，離這么近做什么。

寧嵐衣低頭看了看，手里是一塊金牌，應該是出入宮門用的。她想了想，覺得李靖宸太高了在前面走的確扎眼，也就懶得和他計較，主要也是不敢。

守門的侍衛看到金牌沒多想，直接放行。寧嵐衣昂首挺胸出了西門，轉頭做了個“跟上”的手勢，頗有些丐幫老大的意思。

李靖宸輕笑，跟在寧嵐衣后面。

出了宮門，又繞過一條街，兩人來到一客棧門前。屋檐上掛著鈴鐺，風吹過，帶起一陣清脆的響聲。夙夜正坐在長凳上，倚柱閉目養神。聽見動靜睜開眼，從凳子上翻過來，穩穩落到地面上。

李靖宸停下，夙夜牽著匹馬過來。那馬通身赤紅，四蹄修長。一看便是良駒。

他指了指馬，道：“上去。”

話音未落，寧嵐衣腳尖輕點馬鞍，輕松翻身上馬。

還別說，這馬甚高，騎在上面感覺威風八面。

寧嵐衣得意地揚眉，人還沉浸在臆想的喜悅中。下一刻，身后一沉，男人寬大的衣袍翻飛，帶過一陣風夾雜著檀香，等她再抬眼，李靖宸已身在馬上。

她緩沖了會，才緩緩開口，“為何……不再騎一匹？”

男人離得很近，胸膛幾乎和她后背貼在一起，他卻又往前探了探身子，低沉的聲音在耳邊炸開，“沒了，只備了一匹。”

行吧，一匹就一匹。

又不是沒跟男的一塊騎過馬。寧嵐衣想起小時候跟王將軍家的小兒子打架，她一腳就將那小屁孩踹下馬，為這事父親還罵了她將近半個月。

寧嵐衣看了看李靖宸，眼神帶了點憐憫。

然而下一瞬，駿馬如弓箭離弦，“嗖”地躥了老遠。

饒是寧嵐衣在馬背上野慣了，也有些措手不及。她慌亂去抓韁繩，呼嘯的風卻從耳邊刮過，逼得她睜不開眼睛。

茫然中，一只手臂覆上腰側，然后慢慢禁錮住，不急不緩將一條韁繩塞進她手里，在手背上拍了兩下，“別怕。”

誰怕了？

寧嵐衣撇撇嘴，感受到男人堅實有力的手臂，身子徒然一僵。

太難受了。寧嵐衣忍住將他踹下馬的沖動，右手撩了下頭發，淡定道：“陛下最近朝事可繁忙？”

“還好。”

“陛下不必太過操勞，保重龍體才最重要。”

“嗯。”

話題終結。

寧嵐衣舔了舔被風吹得有些發澀的唇，琢磨再找些話題。又一個俯沖，她手下不自覺往后攬，觸到了個絲滑的東西。往后瞥了一眼，才發現是那個繡得四不像的香囊。

她臉忽然漲得通紅，就像未出閣時大家閨秀們對她指指點點一樣。

他還真就戴出去了。寧嵐衣現在懷疑，這位未來殺伐果決、旋轉乾坤的帝王，眼光是不是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