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攤牌
- 二流貨色
- 精致的綿羊
- 3797字
- 2019-06-08 20:12:18
拿到孔導演的幾幅字之后,董四里就給白千然打了電話,白千然受寵若驚,畢竟沒想到董四里對這種小事竟如此上心,驚喜地問道:“董老師的朋友會來嗎?”
“我朋友都是大俗人,沒這雅興,我有幾幅名家的字,書法展那天我借給你朋友,估計可以吸引不少人,看的人多了自然就有人買你朋友的字了。”
“我朋友可能不會同意啊……”白千然居然猶豫了起來。
“他不同意什么?”
“那個,他挺清高的,可能不會同意自己的書法展有別人的字,我要不先問問?”
“行,你先問問。”董四里雖然知道那個清高的大書法家肯定同意,但還是沒有挑明。
不出所料,書法家同意了,董四里便敲定了時間地點,并安排宗清言到時送去。
書法展前幾天宗清言拿著那幾幅被包的嚴嚴實實的字和一個合同進來了。
書法家蒼白而瘦削,乍一看宗清言還以為是第二個董四里,只不過董四里是駝著背揚著頭,一臉生無可戀;而他是挺著腰縮著頭,臉上寫滿了清高。得知宗清言拿著合同,微微有些驚訝,但還是接了過來,合同上寫明宗清言拿來的所有作品不得出售,不得損壞,還表明了違約的罰款金額,書法家瀏覽過后,卻遲遲不肯簽,說道:“董老板什么意思啊?”
“董老師也是為了和您做朋友才會和您簽合同,有了合同,沒有事情自然皆大歡喜,有了事情也好解決,沒了合同,出了什么問題,大家都尷尬。”
書法家雖明顯不悅,最后還是簽了字。
這次果然比之前的展覽熱鬧了不少,書法家的字也算賣出去不少,孔導演的字最后也完璧歸趙,還加了一幅書法家的行書。
董四里打開那位大書法家的字,嚴正工整,好像小時候練的字帖。蘇軾寫《赤壁賦》時遨游于天地,豁達的氣魄如今被困在這幅中規中矩的作品上,董四里笑著感慨道:“真是枉了蘇軾的一片心了。清言,你拿回家吧。”
“人家送你的,你給我不合適吧。”
“不說出去誰知道?”
“我們家沒有這么大的白墻掛這幅字,還是你留著吧。”
“我不喜歡這字。”董四里罕見沒有彎彎繞,直接說出了答案。
“萬一哪天人家出了名,這幅字升了值,你就后悔了。”宗清言笑道。
“就這悟性,想出名,除非世界上只有他一個人會寫字。”董四里說完,便又把頭轉向了電腦。
宗清言沒有評價什么,只是說:“人家想請你吃頓飯感謝你,周二晚上,我看了看,你沒有約,去不去啊?”
“不去。”董四里拒絕得十分干脆。
“那他就要去你辦公室親自謝謝你。”
董四里最煩的就是和文青單獨相處,況且還是一個清高的假文青,一聽到要親自拜訪,更是頭大,想想還不如去吃飯,起碼不想說話的時候可以埋頭吃飯,便不耐煩地問道:“吃飯幾點,在哪?”
周二晚上,董四里到了約定的飯店,只覺得品位不俗,墻上掛著不少國畫,內容多是瓜果蔬菜,右下角多提著幾句有趣的話,突然對那位書法家多了一絲好感,但這本就只有鼻孔大的好感在接下來的十分鐘消失殆盡。
董四里進了包間差點沒嚇死,這哪是飯局,簡直是華山論劍:有一位光頭一襲長衫,頗像少林方丈的徒弟,還有一位捻著佛珠的女士,仿佛恒山掌門,唯獨正常一點的就是眼神三秒不離白千然的正常人和白千然,看來今我就是令狐沖了,董四里心里默念。
董四里猜到桌上除了白千然唯一的正常人就是那位書法家了,便客客氣氣地上去握手。
書法家的名字是張華。
文藝青年的飯局必然是高雅之極,高談闊論自然少不了。
掌門一面捻著佛珠,一面悠悠地說:“P市就是太浮躁了,我今年在LS生活了半年,那里真的是凈土。”
“是啊,現在的人只想著掙錢,好文章根本沒人讀,火的不是男人女人就是掙錢奮斗。”
“就那個什么迅哥,簡直就是社會敗類,寫的東西簡直就是三觀不正,沒想到竟然有那么多人轉發,黃鐘毀棄,瓦釜雷鳴啊。”
董四里平時用真名寫小說,用迅哥這個筆名為公眾號撰稿,此時居然聽到自己被cue 到,自然要認真聽聽。
“自古以來都是這樣,騙子高堂坐,大師在流浪。你看李白杜甫,哪個受重用了?”張華一幅懷才不遇的神情說道。
董四里來之前就猜到了這場飯局的主題是什么,雖無端被罵,也不氣不惱,但萬萬沒想到白千然竟附和起了張華。
“所以唐玄皇之后就由盛轉衰了。”白千然補充道。
“李白可是說過‘我以我血薦軒轅’的人,最后一輩子懷才不遇,實在可惜。”掌門又補充道。
董四里不知是該同情魯迅還是李白,便打破這自以為是,亂扣帽子的對話。
“您是千然的同學?”董四里突然問道。
“對,我和千然算發小,小學,初中都在一個學校。”張華落寞的眼神唯有提到白千然的時候才會閃閃發光。
董四里微笑地點了點頭,便又埋頭夾起了菜。
張華蒼白的臉莫名其妙地紅了起來,顯然是被董四里這微笑搞得不知所措,只得緩緩舉起茶杯,說道:“還是謝謝董老師慷慨解囊,昨天的展覽才那么成功,也感謝千然幫忙和圖書大廈牽線搭橋,當然還有諸位的支持,張華才有今天,今天我以茶代酒,謝謝大家。”
除了這段話像人話,接下來的話令董四里飯嚴重懷疑張華是故意找這么一撮奇葩給自己開批斗會,沒有一句指明是罵董四里,但句句都好像為董四里量身打造,董四里雖懶得和他們計較,但一想到白千然那個智障竟和這群智障一起批斗自己,氣不打一出來,便和張華打了個招呼,“我先走了,公司還有些事,不好意思啊。”
“您能來就是我的榮幸,上回送您的是幅小字,我也沒別的,想著為您再寫幅大字,您想要什么啊?”
董四里對他的字沒有一絲興趣,說道:“那就恭喜發財吧。”
尷尬仿佛一股陰風,吹得每個人頭皮發涼,張華的臉崩都崩不住,白千然一臉同情地看著張華,而董四里因為成功惡心到了所有人一臉得意。
“走不走,我開車送你。”董四里接著轉向了白千然。
白千然趕忙答應,便向大家道別。
董四里把車開得飛快,橫沖直撞,白千然一邊拉著安全帶一邊說:“張華很清高的,您剛剛太不給人留面子了吧。”
“我看他更生氣的是你跟我走了吧。”
“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
“現在張華生氣的應該是你把他當普通朋友吧。”董四里的話明顯多了起來。
“張華真的不喜歡我。”
“那就是你喜歡張華,行了吧。”董四里調侃道。
白千然不是不知道張華的心思,那熾熱的眼神,懦弱的口氣和不由自主地緊張早就暴露了一切,更不要提清貧的張華每年送來的那些不菲的禮物,但又有那個女人會喜歡一個在自己面前唯唯諾諾的男人呢?董四里若即若離態度的背后是他的自信,他一清二楚自己逃不過他這個如來老佛的手掌心,而張華呢,恐怕他連那支寫字的筆都抓不緊吧。
白千然系著安全帶,不容易動,只覺得自己仿佛案板上的將死之魚,茍延殘喘,無能為力,任由董四里這個惡毒的廚子擺布,飯桌上一句話借刀殺人,張華竟死于自己之手,越想越氣,便不似平時在董四里的車上,沒完沒了地說話。
“對不起。”董四里突然說道。
白千然嚇了一跳,問道:“對不起什么?”
“我以為你生氣了。”
不得不承認,董四里好像有一種神奇的魔力,可以隨時看穿對方,或者說看穿她自己,白千然感嘆。
白千然的脾氣去得也快,感興趣地說道:“我覺得你看人挺準的。”
“天賦。”
“什么天賦?”
“寫東西的人對周圍環境都會格外地敏感,否則寫不出東西的。”
“你是不是雙魚座啊?雙魚座就很敏感。”
“封建迷信害人不淺吶。”董四里看著一臉天真的白千然。
“那你能不能猜到我現在在想什么?”
“你想對我表白。來,我給你這個機會,想說什么說什么吧。”
董四里還真是自信到不要臉,白千然內心吐槽,不過細想想,董四里好像說得也沒錯,至少和董四里在一起時她是開心的。
“你不是都說了嗎?我喜歡張華。”
董四里冷笑一聲,嘲諷的意味從笑聲里蹦了出來。
“你到家了。”董四里說道。
董四里也無語,這才認識幾天,白千然住哪他倒是一清二楚。
白千然愣了一下,便道別下車。
“后備箱有一盒手信,你拿上吧。”董四里一邊看手機,一邊說道。
“啊,謝謝。”白千然驚喜地說道。
董四里看到白千然從后備箱繞了過來,便拉下窗戶,笑道:“回回拿我東西,不準備請我上去坐坐?”
“好啊。”白千然頓了一下,又覺得氣勢上不能輸,便故作鎮定地答應。
“算了,我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萬一再做了什么歹事,說不清楚。”董四里說道。
白千然早就沒心思開玩笑了,想到下次見面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或者再也見不到面,挪不動腳。
“我不去你家,你好像挺失望的啊?”董四里還在那里沒皮沒臉的開玩笑。
董四里見白千然又沒有走的意思,又不知道要說什么,就在車外邊傻站著,直勾勾地看著自己,嚴重懷疑白千然在等著他下車和她回家,便更不要臉道:“張華有沒有去過你家?”
白千然正幻想著“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的浪漫離別,董四里用自己的不要臉生生把景象拉了回來,白千然賭氣道:“你怎么那么關心張華啊?”
“因為我怕你瞎,放著這么優秀的我不要,去選一個虛偽做作沒文化還假清高的懦夫啊。”
終于還是自己說出口了,董四里從第一天就看出白千然喜歡自己,卻在遇到張華時發現原來自己也喜歡上了白千然。
白千然破涕為笑,問道:“什么意思?”
董四里從車里伸出了手,輕輕地撫摸著白千然的臉頰,說道:“你都為我流淚了,我再不表白也太不夠意思了。”
“就這也算表白?”白千然得寸進尺。
“那你想聽什么?好聽的情話,以我的才華,說三天三夜都不帶重復的,對真正喜歡的人,還不如樸實。”
白千然開心的笑個不停,說道:“我還以為今天之后再也見不到你了。”
“怎么可能,你那么笨,隨便找件事找我幫忙不倒行了嗎?”
白千然打掉了還在摩挲著自己臉頰的手,嗔道:“我有那么笨嗎?”
“怕什么,你漂亮啊。”董四里順勢拉住了白千然打自己的手,輕輕地捏著,只覺得那手軟得好似沒有骨頭。
白千然甩開了董四里的手,笑道:“好啦,要回家啦。”
“不請我上去坐坐?”
“我父母在呢。”
“那上車,我帶你去個好地方。”